劉沐陽走後，辦公室裏緊繃的氣氛才鬆弛下來。
    林默拉過一把椅子，翹著二郎腿，手裏把玩著那支小巧的錄音筆。
    “打蛇打七寸，我們得先找到這條蛇的七寸在哪。”
    “七寸不就是那個許天佑嗎？”陸衡轉過自己的電競椅，一臉不解，“胡濤不是說了，那孫子最好麵子。咱們就把這事捅到網上去，讓他顏麵掃地，看他還怎麽在餐飲圈混！”
    “那是七寸嗎？那是蛇膽。”林默搖了搖頭，將錄音筆在指間轉了一圈。
    “你直接去掏蛇膽，蛇急了會反咬你一口。許天佑這種人，既然把麵子看得比命都重要，那他背後一定有能讓他維持這份麵子的東西。我們得先把那東西找出來。”
    “你的意思是……”陳麥抬起頭，臉上帶著思索，“他的背景？”
    “不完全是。”林默把錄音筆往桌上一扔，發出清脆的響聲。
    “背景是人脈，是資源，那是他的鎧甲。我要找的，是他的軟肋。是他維持這些的方式方法。”
    辦公室裏陷入了短暫的思考。
    “是他的廚師團隊？”孟佳推了推眼鏡，給出了一個很實際的猜測，“高端餐廳的核心競爭力就是廚師。如果廚師團隊不穩定，餐廳的名聲就毀了一半。”
    這個推測合情合理。
    就在這時，林默的手機響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個陌生號碼，歸屬地是帝都。
    林默按下了免提鍵，對著電話“喂”了一聲。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聲線平滑，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從容和禮貌的疏離感。
    “請問是404律所的林默，林律師嗎？”
    “是我，你哪位？”
    “我叫蔣承宇，恒業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對方自報家門，語氣裏帶著一絲優越感，“是‘六百六十六’餐廳的代理律師。想必林律師已經見過劉沐陽先生了。”
    辦公室裏的空氣瞬間凝固。
    陸衡和胡濤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動作裏看出了“說曹操曹操到”的驚訝。
    “哦，蔣律師啊。”林默的語氣懶洋洋的，身體靠在椅背上，仿佛在接一個推銷電話。
    “有何貴幹？是要替你當事人給我送錦旗嗎？那倒不用，我們律所牆上掛不下了。”
    電話那頭停頓了兩秒。
    “林律師真會開玩笑。”那份從容的腔調已經蕩然無存。
    “我打這個電話，是想跟您溝通一下。大家都是法律圈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為了一個不入流的小博主，一件本可以私了的小事，鬧上法庭，對誰都沒有好處。”
    “哦？”林默挑了挑眉，“那依蔣律師的意思，什麽才叫有好處？”
    “很簡單。”蔣承宇的聲音裏又帶上了那種“教你做事”的腔調。
    “劉沐陽先生發布澄清聲明，許總可以既往不咎，並且給予他一筆五位數的補償金。而林律師這邊，許總也願意支付一筆可觀的費用，作為404律所的法律顧問年費。大家交個朋友，和氣生財，豈不美哉？”
    這番話一出口，陸衡的臉都綠了，拳頭攥了起來。
    這不就是赤裸裸的收買嗎？
    “蔣律師，”林默笑了起來，那笑聲通過免提傳出來，顯得格外清晰，“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們404律所是什麽菜市場，可以討價還價一樣。”
    “林律師，我這是在為你考慮。”蔣承宇的語氣加重了些，“許總在帝都的人脈和影響力，不是你能想象的。我勸你，不要為了所謂的‘正義感’，斷送了自己律所的前程。這個圈子很小，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以後路就不好走了。”
    赤裸裸的威脅。
    “圈子？”
    胡濤聽到這話，都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連周敘白都放下了平板，抬起頭來。
    “蔣律師，我這人沒什麽大本事，但就兩件事我拎得最清。第一，什麽是法律；第二，什麽是人話。”
    “我跟你談法律，你跟我講圈子。”
    “我跟你講人話，你跟我講規矩。”
    林默坐直了身體。
    “那我也告訴你一個規矩。”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鋒利而冷冽。
    “在我這兒，別跟我講圈子。”
    “我，就是規矩。”
    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我這裏有帝都頂流，你有什麽，你也配！
    這囂張的宣言，讓電話那頭的蔣承宇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八條，消費者享有知悉其購買、使用的商品或者接受的服務的真實情況的權利。第十五條，消費者有權對商品和服務進行監督。這兩條，就是我的規矩。你們的行為，已經嚴重妨礙了我的當事人行使他的合法權利，並且涉嫌對我的當事人進行脅迫。”
    “至於你說的那個許總，你替我轉告他。”林默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補充道。
    “他的肉，我們全所都很有興趣嚐嚐。法庭上見。”
    說完，他直接掛斷了電話。
    整個辦公室，落針可聞。
    陳麥手裏的筆在筆記本上飛快地記錄著，仿佛要將剛才的每一句話都刻下來。
    胡濤更是看得下巴都合不攏，他第一次見到有人能把“裝逼”這件事，做得如此清新脫俗，還充滿了正義感。這比他那些狐朋狗友砸錢開跑車，不知道高了多少個段位。
    林默把手機扔在桌上，轉向胡濤。
    “胡大少，現在輪到你出場了。幫我查查那個許天佑，還有他那個‘六百六十六’餐廳。
    我不要他那些光鮮亮麗的背景，我要的是他見不得光的東西。比如，後廚的衛生情況、食材的采購渠道、有沒有偷稅漏稅、有沒有勞動糾紛……任何能讓他那身‘藝術品’外衣出現裂縫的東西，我都要。”
    胡濤一聽，整個人都興奮起來，這活兒他熟啊！
    “沒問題！”他拍著胸脯，從板凳上站了起來，“默哥你放心，挖人祖墳這事兒我可能不太行，但挖這種人的黑料，我專業對口！三天，不，兩天！我給你把他老底都掀了！”
    看著像打了雞血一樣衝出去打電話的胡濤，陸衡忍不住吐槽：“我怎麽感覺，咱們律所的業務範圍越來越奇怪了？”
    林默笑了笑，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片廣闊的天空。
    “對付流氓，就得用比流氓更流氓的辦法。”
    “隻不過，我們手裏握著的，是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