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道爺我,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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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連數日。
    六公子府東側的偏殿上空黑煙滾滾,轟鳴聲不絕於耳。
    “轟——!!”
    又是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整片殿宇都跟著顫了顫。
    廊簷下的青銅風鈴瘋狂搖晃,叮當作響。
    附近的侍衛早已見怪不怪,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成了!我成了!”
    一個滿臉焦黑的術士從濃煙中狂奔而出,手中高舉著一枚赤紅如血的丹丸。
    他的衣袍被炸得破爛,頭發根根豎起,卻笑得癲狂:“火候!關鍵是火候!硫磺三分,硝石七分,炭粉……”
    話未說完,身後又是一聲巨響!!
    “砰!”
    隔壁丹房的屋頂直接被氣浪掀飛,瓦礫四濺。
    兩名灰頭土臉的術士從廢墟中爬出,卻興奮地手舞足蹈。
    “記錄!快記錄!這次的配比絕對接近了!”
    少司命靜立在高處的廊橋上,紫紗隨風輕揚。
    她垂眸望著下方這群瘋子,素來清冷的眸中閃過一絲複雜。
    這些天來,她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爆炸了。
    可偏偏每一次,這些術士非但不懼,反而愈發狂熱。
    “第七十三次。”
    她輕聲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瓶。
    那是贏子夜賜下的“玄靈丹”。
    隻需一枚,就抵得上她苦修數月。
    而這些瘋子,居然為了這種丹藥連命都不要了。
    或許……
    她輕輕搖頭,將這個荒謬的念頭壓下。
    ……
    與此同時。
    少府。
    鑄器坊。
    “讓開!都讓開!”
    公輸仇的咆哮聲穿透了整個工坊。
    他揮舞著機關臂,獨眼中閃爍著駭人的光芒:“這批精鐵全給我搬走!還有那批青銅!對,就是陛下親賜的那批!”
    少府的官員急得滿頭大汗:“公輸先生,這、這不合規矩啊……”
    “規矩?”
    公輸仇獰笑著亮出玄鐵令牌,“六公子的話就是規矩!”
    他身後,數十名赤膊的鐵匠推著滿載材料的板車,轟隆隆地碾過青石地麵。
    這些天來,少府的庫存幾乎被搬空了一半。
    熔爐日夜不熄,錘聲從早到晚響個不停。
    “快點!再快點!”
    公輸仇踹開一間廂房的門,將裏麵珍藏的隕鐵一掃而空。
    他的機關臂因過度使用而發燙,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卻絲毫不在意。
    墨家…墨家……
    每鍛造一塊鐵胚,他都在想象墨家機關城大門被破開的場景。
    三十年的屈辱,三十年的隱忍,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鐺!鐺!鐺!”
    鑄器坊內,鐵錘敲擊的聲音如雷霆般密集……
    ……
    鹹陽街頭。
    百姓們這些天總是忍不住抬頭張望。
    城東的天空時常被黑煙籠罩,而少府方向傳來的打鐵聲,就連深夜都不曾停歇。
    茶肆酒坊中,竊竊私語不斷:
    “聽說了嗎?六公子要出征了!”
    “噓!小聲點!我表哥在少府當差,說是在打造什麽了不得的兵器……”
    一陣風吹過,卷起街角的落葉。
    隱約間,似乎有金戈鐵馬之聲從遠方傳來!!!
    ……
    十八公子府。
    密室。
    燭火搖曳,映照出胡亥那張看似純真的麵容。
    他斜倚在軟榻上,指尖輕輕敲擊著案幾,眉頭微蹙,仿佛真的隻是個困惑的少年。
    “老師,你說…六哥這是要做什麽?”
    他歪了歪頭,眼中閃爍著無害的好奇。
    “養一群煉丹失敗的廢物,還賞他們?這世上竟有人求著要炸爐的?”
    趙高垂首而立,蒼白的麵容隱在陰影中,聲音如毒蛇吐信般輕柔:
    “老奴也百思不得其解。”
    “六公子府上送出的賞賜名單裏,排在前列的,盡是那些炸爐最狠的術士。”
    “哦?”
    胡亥眨了眨眼,唇邊勾起一抹天真的笑意。
    “那豈不是說,誰煉的丹越爛,誰就越得六哥歡心?”
    他忽然坐直身子,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拍手笑道:
    “那不如我也去煉丹!說不定六哥一高興,也賞賜我一些好東西呢!”
    趙高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卻仍恭敬道:
    “公子說笑了。”
    胡亥笑容不減,眼神卻漸漸冷了下來。
    “查清楚了嗎?那些術士到底在煉什麽?”
    “老奴派了三個地字級的探子混進去。”
    趙高聲音壓低。
    “可六公子府上的規矩極嚴…所有丹方配比必須詳細記錄,成品一律封存,直接送入內庫。”
    “有意思……”
    胡亥把玩著手中的玉杯,忽然“哢嚓”一聲捏得粉碎。
    “所以連老師你也查不出?”
    趙高深深俯首。
    “是老奴無能。不過……”
    他抬起陰鷙的雙眼。
    “有件事頗為蹊蹺。”
    “那些術士領賞時,都在念叨什麽‘三分硫磺七分硝’,還有人醉酒後高呼‘綻放’二字。”
    “綻放?”
    胡亥一怔,隨即哈哈大笑。
    “莫非六哥是要在父皇壽辰時,弄個什麽‘火樹銀花’的奇巧幻術來助興?”
    笑聲戛然而止。
    胡亥的表情瞬間陰沉如水。
    “繼續查。”
    他輕輕抹去掌心的玉屑。
    “我倒要看看,這位整日裝瘋賣傻的六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趙高躬身應是,卻在低頭時,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三分硫磺,七分硝…?
    ……
    長公子府內。
    扶蘇手持竹簡,眉頭緊鎖。
    窗外飄來陣陣焦糊味,那是從六弟府邸方向傳來的。
    倒不如說,如今整個鹹陽城,處處都有這樣的味道。
    他放下竹簡,走到窗前,望著遠處升起的黑煙,眼中滿是困惑。
    “公子,茶涼了。”
    淳於越輕聲提醒道。
    扶蘇這才回過神來,苦笑著搖頭:
    “老師,你說子夜這是要做什麽?”
    “父皇命他剿滅墨家,他不去整軍備戰,反倒招攬了一群煉丹失敗的術士……”
    淳於越捋著胡須,同樣一臉不解:
    “老臣也百思不得其解,聽聞那些術士每炸一次爐,六公子還重重有賞。”
    “荒唐!”
    扶蘇忍不住拍案,隨即又歎了口氣。
    “如今國庫吃緊,百姓賦稅沉重,子夜卻如此揮霍……”
    他走到書架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論語》的竹簡。
    忽然想起前幾日去少府時,看到公輸仇帶著大批工匠進進出出,那副癲狂的模樣至今難忘。
    “老師,你說……”
    扶蘇遲疑道。
    “子夜會不會是在準備什麽特殊的兵器?”
    淳於越搖頭:
    “老臣實在想不出,煉丹失敗與打仗有何關聯。”
    “除非……”
    他忽然壓低聲音。
    “六公子是在借此掩人耳目?”
    扶蘇心頭一震。
    想起那日在朝堂上,子夜請命時的眼神,那絕不是胡鬧之人會有的目光。
    他望著六公子府的方向,喃喃自語:
    “子夜,你到底在謀劃什麽……”
    ……
    章台宮內。
    青銅燈盞的火光微微搖曳。
    始皇帝端坐於龍案之後,手中朱筆懸停,聽著一名心腹宦官的奏報。
    “六公子近日招攬術士三百有餘,日夜煉丹…”
    宦官跪伏於地,聲音輕柔。
    “據報,每有炸爐,必重賞之…”
    筆尖的朱砂滴落在竹簡上,暈開如血。
    始皇帝眉梢微挑,卻未言語。
    殿內靜得能聽見燈芯爆裂的輕響。
    “公輸仇更是奉命日夜督造奇器,少府庫存精鐵已去其半…”
    宦官的聲音越來越低。
    “砰!”
    始皇帝突然合上竹簡,驚得宦官渾身一顫。
    冕旒垂下的玉珠微微晃動,遮住了帝王眼中的精光。
    “朕知道了。”
    簡簡單單幾個字,卻讓殿內溫度驟降!
    宦官以額觸地,不敢抬頭。
    始皇帝緩緩起身,玄色帝袍上的金線玄鳥在燭光下熠熠生輝。
    他踱至窗前,望著六公子府、少府方向升起的黑煙,嘴角浮現出一絲幾不可察的弧度。
    “傳令。”
    帝王的聲音不疾不徐。
    “三十萬大軍按兵不動,靜候子夜的軍令。”
    宦官愕然抬頭:“陛下,那墨家…”
    “退下。”
    二字如鐵,不容置疑!
    宦官倉皇叩首,倒退著退出大殿。
    始皇帝獨自立於窗前,指尖輕叩窗欞。
    遠處又一聲悶響傳來,震得簷角銅鈴叮當作響。
    他九旒冕下的雙目如淵似海。
    “朕的兒子做什麽…”
    “還輪不到外人過問。”
    低語消散在夜風中。
    帝王轉身,玄袍翻卷如雲。
    案頭燭火忽明忽暗,映得他麵容晦暗難明。
    他忽然輕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不過朕倒要看看…”
    “你能給朕什麽驚喜。”
    忽然,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報——!”
    黑冰台統領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一卷染血的密函,嗓音低沉而緊繃:
    “陛下,蒙恬將軍急報!”
    始皇帝眸色微凝,指尖輕抬,密函穩穩拿到掌中。
    他緩緩展開,目光掃過其上墨跡。
    刹那間,殿內溫度驟降!
    “隕石已截獲,然墨家賊子盜拓箴言,流竄在外!”
    九旒冕下的雙眸如淵似海,指尖微微收緊,竹簡無聲碎裂,化作齏粉簌簌而落。
    “廢物。”
    二字輕吐,卻如雷霆炸響!
    黑冰台統領額頭抵地,冷汗涔涔,不敢稍動。
    始皇帝緩緩起身,玄袍翻湧如烏雲壓城,每一步踏出,都似山嶽傾軋,震得殿內燭火劇烈搖晃!
    “傳詔。”
    他的聲音並不高,卻仿佛自九幽之下傳來,裹挾著令人膽寒的殺意!
    “令蒙恬就地毀去隕石,不得有誤!”
    “諾!”
    統領顫聲應命。
    “還有——”
    始皇帝驀然回首,冕旒玉珠碰撞間,那雙如炬的眸子直刺人心!
    “讓他即刻回師鹹陽,助子夜…踏平墨家!”
    最後一字落下,殿外驚雷炸響!
    慘白的電光映亮帝王森冷的麵容,宛如神魔臨世!!
    黑冰台統領以頭搶地,鎧甲碰撞聲刺破死寂——
    “卑職,即刻傳令!”
    待其倉皇退下,殿內重歸寂靜,唯餘燈芯爆裂的輕響。
    始皇帝負手立於窗前,望著鹹陽城外翻滾的烏雲,嘴角忽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子夜……”
    低語消散在風中,無人得聞。
    而遠方天際,隱約傳來金戈鐵馬之聲,恍若暴風雨前的…
    最後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