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緩緩覆蓋了剛剛經曆血火洗禮的黑石堡。
    贏子夜獨坐於臨時清理出來的王宮偏殿之內。
    殿中隻點了一盞孤燈。
    昏黃的光暈在牆壁上投下他沉思的剪影。
    窗外，偶爾傳來巡邏士兵整齊的腳步聲與遠處依稀的犬吠，為這劫後的夜晚增添了幾分寥落與不安定的氣息。
    他手中摩挲著那枚看似樸實無華的“封靈玉匣”。
    玉匣觸手溫潤，但內裏封印的那枚暗金核體，卻像一塊冰冷的頑石。
    隔著玉璧，依舊能隱隱感受到其內蘊的那股蒼涼晦澀，而又頑固不化的邪惡能量。
    它仿佛是一個沉睡的毒瘤。
    雖被暫時隔絕。
    但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潛在的威脅。
    “此物不除，終是心腹之患。”
    贏子夜眉頭微蹙，心中暗道。
    他嚐試著，將一絲極其細微的神識，小心翼翼地探入玉匣之內。
    同時，另一隻手拿起一塊品質上乘，散發著溫和淨化氣息的火雨瑪瑙原石。
    當他的神識觸及那暗金核體的瞬間。
    一股冰冷死寂，帶著強烈排斥與侵蝕意味的波動立刻反湧而來！
    試圖汙染他的神識！
    贏子夜立刻穩住心神，驅動火雨瑪瑙的力量。
    乳白色的淨化光暈自瑪瑙上升起。
    如同暖流般包裹向那暗金核體。
    “嗤……”
    仿佛冷水滴入熱油的細微聲音，在贏子夜的感知中響起。
    暗金核體表麵那古老紋路微微亮起。
    散發出更加濃鬱的暗金光芒。
    頑強地抵抗著淨化之力的侵蝕。
    火雨瑪瑙的光暈確實能有效地壓製，驅散核體自然散逸出的邪氣，讓其活躍度大大降低。
    但當他試圖將淨化之力凝聚，深入核體內部，意圖從根源上將其瓦解時，卻感受到了一股難以想象的堅韌阻力。
    那核體的材質非金非玉，結構極其穩定。
    內部仿佛自成一體，蘊含著某種超越尋常物質層次的規則力量。
    火雨瑪瑙的淨化之力，對付由死氣、怨念凝聚的能量體無往不利。
    但對這枚作為“源頭”的實物核體，卻顯得有些力有未逮。
    就像水流可以衝刷掉汙漬，卻難以瞬間瓦解一塊堅硬的頑石。
    贏子夜持續催動內力。
    額角漸漸滲出細密的汗珠。
    玉匣內的對抗無聲卻激烈。
    乳白光暈與暗金光芒相互糾纏、消磨。
    他能感覺到，核體表麵的光芒在淨化之力下確實黯淡了一絲。
    但其核心本質，卻巍然不動，絲毫沒有要被破壞的跡象。
    半晌，贏子夜緩緩收回了神識和瑪瑙力量，輕輕吐出一口濁氣，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凝重。
    果然不行！
    這遺跡之物的層次，恐怕遠超他目前的實力和所能動用的手段。
    強行摧毀，或許需要更極端強大的力量，或者……
    找到其誕生的源頭，了解其本質，才能尋得破解之法。
    “看來，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他低聲自語，將封靈玉匣再次慎重地收入懷中貼身保管。
    至少，目前有玉匣封印，此物無法為害。
    就在他心神稍定，準備梳理一下西域後續局勢時，殿外，傳來了沉穩而略帶急促的腳步聲。
    “殿下，蒙犽將軍、王賁將軍、公孫先生、趙統領在外求見。”
    親衛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讓他們進來。”
    贏子夜收斂心神，端坐於案後。
    殿門推開，四道身影依次走入。
    蒙犽一身征塵未洗，雷紋鎧甲上甚至還能看到幹涸的血跡。
    他臉色疲憊，眼神卻依舊銳利如鷹隼。
    王賁單臂按劍，麵色沉靜，但眉宇間帶著連日征戰的風霜。
    公孫墨玄官袍整潔，隻是眼底帶著血絲，顯然安撫善後的事務極其繁重。
    趙弋蒼則是一身肅殺之氣，仿佛剛從巡視城防的前線歸來。
    “末將（臣）參見殿下！”
    四人齊聲行禮。
    “不必多禮。”
    贏子夜抬手虛扶，目光掃過四人，“深夜前來，可是軍情政務有要事稟報？”
    蒙犽率先踏前一步，聲音洪亮卻帶著一絲沙啞。
    “回稟殿下！我軍傷亡初步統計已出。”
    “此戰，我軍陣亡將士共計八千七百餘人，重傷失去戰力者約三千，輕傷者逾萬！”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了幾分。
    “其中，末將麾下雷殛軍，陣亡……兩千一百零三人。”
    每一個數字背後，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是曾經並肩作戰的袍澤。
    沉重的氣氛瞬間彌漫在殿內……
    贏子夜閉了閉眼，袖中的手微微握緊。
    盡管早有預料，但聽到如此具體的數字，心口依舊像是被巨石壓住，沉悶而疼痛。
    這些都是大秦的好兒郎，埋骨他鄉。
    “陣亡將士的遺體，務必妥善收殮，登記造冊。”
    他睜開眼，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以香薰之，以冰鎮之，派重兵護送，全部運回鹹陽！”
    “他們都是為國捐軀的英雄！”
    “魂歸故裏，入土為安，撫恤加倍發放，其家眷由官府優厚撫恤，子女由官府供養至成年！”
    “末將領命！”
    蒙犽重重抱拳，眼中閃過一絲感動與決然。
    殿下如此厚待陣亡將士。
    必能讓生者感念，士氣更凝！
    王賁接著稟報，聲音沉穩。
    “關於城池占領情況，黑石堡已完全控製，周邊依附於黑石堡的十七座大小城邑、堡壘，聞聽烏孫陀羅伏誅，已有十一座開城請降，我軍已分兵接收。”
    “剩餘六座，態度曖昧，仍在觀望。”
    “此外，大月氏主力雖已在黑石堡被擊潰，但仍有幾股成建製的殘軍，盤踞在風鳴穀、赤砂城、白骨隘三處險要之地，憑借地利，負隅頑抗。”
    “其中，以赤砂城抵抗最為激烈，守將乃是烏孫陀羅的死忠，麾下約有萬餘殘兵。”
    贏子夜目光投向懸掛在殿壁上的西域粗略地圖，手指在上麵緩緩移動。
    “已降之城，參照黑石堡之例，由公孫統籌，派遣得力官吏，迅速接管，清點府庫，登記人口，安撫百姓，宣布大秦政令，分田減賦，務求盡快恢複秩序，讓民生得以喘息。”
    “臣，明白。”
    公孫墨玄躬身應道。
    “臣已初步擬定章程，明日便抽調人手，分赴各城。”
    贏子夜點頭，隨即目光轉冷，看向那三處被標記為抵抗的區域，尤其是赤砂城。
    “至於冥頑不靈者……”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殺意。
    “傳令李信、楊臨所部，休整一日後，即刻開拔，分別進擊風鳴穀與白骨隘，限十日內攻克！”
    “蒙犽！”
    “末將在！”
    “你部雷殛軍，傷亡頗重，暫且留守黑石堡休整，同時作為戰略預備隊，震懾四方。”
    蒙犽張了張嘴，似乎想請戰，但看到贏子夜不容置疑的眼神，還是抱拳道。
    “末將遵命！”
    “王賁將軍。”
    “末將在！”
    “赤砂城，這塊最硬的骨頭，交給你。”
    贏子夜的手指重重地點在赤砂城的位置上！
    “本公子再調撥給你兩萬步卒，五千弩手，以及公輸仇麾下所有可動用的攻城器械。”
    “給你半月時間，拿下赤砂城！”
    “城破之後，首惡必誅，脅從……若仍不降，盡數剿滅，以儆效尤！”
    王賁獨目中寒光一閃！
    沒有任何廢話，幹脆利落地抱拳！
    “末將，必不辱命！”
    最後，贏子夜看向趙弋蒼與公孫墨玄。
    “將烏孫陀羅伏誅，黑石堡已下，大秦安撫政策以及對於負隅頑抗者的最終下場，一並寫成檄文，以最快速度，傳告西域所有尚未歸附的國度、城邦、部族！”
    他站起身，走到殿窗邊，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
    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決定無數人命運的威嚴與冷酷。
    “告訴他們，順者，可保宗廟，存社稷，為大秦藩屬，享太平之福。”
    “逆者……”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如同冰珠砸落玉盤。
    “冥頑不靈者，城破之日，便是……滅國之時！”
    殿內四人，聞言皆是心神一凜！
    他們能感受到殿下話語中那不容置疑的決心與鐵血手腕。
    恩威並施，剛柔並濟！
    這才是真正平定西域，樹立大秦天威的王道！
    “臣等（末將）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