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這一次，是整個大殿所有人，包括剛才還叫囂著決一死戰的主戰派，齊齊發出了驚駭欲絕的尖叫！
    “怎麽可能這麽快？！”
    阿羅那臉上的狂怒瞬間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的蒼白。
    他深知樓蘭的布防。
    就算再不濟，也不該在短短數日內就被打成這樣！
    “他們……他們根本就沒等我們的回複！”
    “他們……他們從一開始，就是要滅了我樓蘭啊！！”
    傳令兵哭喊著，說出了最殘酷的真相。
    剛才還沸騰著決一死戰熱血的大殿，瞬間如同被潑了一盆冰水，死寂一片！
    那虛假的血勇之氣，在秦軍如此迅猛冷酷的現實打擊下，頃刻間煙消雲散，隻剩下刺骨的寒意和滅頂的恐懼！
    “五十裏……五十裏……”
    尉屠耆喃喃著這個數字，身體晃了晃，無力地跌坐回王座。
    黃金王座的冰冷觸感透過王袍傳來，讓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五十裏，對於秦軍的精銳來說，甚至不需要一天就能兵臨城下！
    一直沉默的國相安歸，此刻猛地跪倒在地，老淚縱橫，聲音悲愴而急切！
    “大王！不能打了！不能再猶豫了！”
    “秦軍兵鋒之盛，遠超我等預料！”
    “他們這是要殺雞儆猴啊！”
    “我樓蘭……已成俎上魚肉！”
    “若再抵抗，待城破之日，便是……便是玉石俱焚，宗廟不存，血脈斷絕之時啊！”
    “大王！為了樓蘭數十萬子民，為了尉屠氏宗廟香火，請大王…請大王速做決斷，接受秦公子條件吧！！”
    大司農希姆多也噗通跪下，磕頭如搗蒜！
    “大王！國庫空虛，兵馬疲敝，民心惶惶，如何能擋虎狼之秦？”
    “那贏子夜雖條件苛刻，但至少承諾不傷及普通百姓和未主戰臣工！”
    “若城破，按照秦軍對待赤砂城的先例，我等……我等皆死無葬身之地啊！”
    “大王，三思啊！！”
    “請大王以百姓為重！以社稷宗廟為重！”
    “接受條件吧，大王！”
    “不能再打下去了！”
    這一次，不再是主戰派的聲音。
    幾乎所有的大臣。
    包括那些之前默不作聲的中立派，甚至一部分剛才還叫囂的主戰派，在如此赤裸裸，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脅下，都徹底慌了神。
    紛紛跪倒在地，聲音顫抖地勸諫著，近乎於逼宮！
    他們不想死，更不想陪著這艘注定要沉沒的破船一起葬身海底！
    尉屠耆癱坐在王座上，看著下方跪倒一片的臣子，聽著那一片勸降之聲。
    剛才那衝天而起的怒火和決死之心，如同被針紮破的氣球，瞬間癟了下去。
    他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無力與虛弱。
    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反抗？拿什麽反抗？
    兵馬？防線已破，精銳盡喪。
    民心？恐怕現在城中百姓想的隻是如何活命。
    臣子？眼前這些跪地哀求的人，又有幾個是真有死誌的？
    他想起贏子夜那冷酷的話語，想起那勢如破竹的秦軍兵鋒，想起城破後可能麵臨的屠戮……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直竄天靈蓋！！！
    那所謂的尊嚴，所謂的國祚，在冰冷的死亡麵前，顯得如此蒼白可笑。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卻隻發出了一聲幹澀嘶啞，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
    最終，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脊梁骨，腦袋無力地垂下，抵在冰冷的王座扶手上，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帶著無盡的屈辱與絕望，喃喃道。
    “罷……罷了……”
    “就……就依他們所言……”
    “去…去告知秦軍，本王…本王……同意便是。”
    ……
    數日之後。
    樓蘭王城之外。
    曾經象征著綠洲繁華與王國尊嚴的城牆，如今布滿了戰火肆虐後的瘡痍。
    焦黑的箭痕，崩塌的垛口，以及城門前那片被鮮血反複浸染又幹涸成暗褐色的土地，無不訴說著不久前方才結束的那場短暫而殘酷的攻防戰。
    空氣中，硝煙與血腥氣尚未完全散去。
    混合著戈壁特有的塵土氣息，形成一種沉重而壓抑的氛圍！
    那玄黑色繡著金色玄鳥與“秦”字的戰旗，已然插滿了城頭，在幹燥的熱風中獵獵作響。
    無數黑甲秦軍士兵手持長戟，肅然列陣於城門兩側。
    一直延伸到遠方，甲胄森然，兵戈如林！
    沉默中，透出的鐵血煞氣，讓這片天地都為之肅殺！！
    贏子夜親率中軍，抵達城外！
    他並未身著沉重的鎧甲，依舊是一襲玄色常服，金紋蟠螭隱現，騎乘在那匹神駿的白馬之上。
    陽光灑落，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暈。
    更襯得他麵容沉靜，氣質淵渟嶽峙！
    他沒有刻意散發氣勢。
    但那經年累月居於上位，執掌生殺大權，以及剛剛以雷霆手段平定西域所形成的無形威儀，卻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
    讓所有注視著他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不敢直視！
    在他的身側，一左一右，分別是輕紗遮麵，紫瞳空靈，氣息清冷如月下幽蓮的少司命。
    以及手持羽扇，麵帶淡然微笑，眼神卻深邃如海的公孫墨玄。
    趙弋蒼、蒙犽等將領則勒馬立於稍後位置，如同最忠誠的護衛，拱衛著他們的主宰。
    就在這時。
    那象征著樓蘭最後尊嚴的洞開城門內，傳來了一陣窸窣而淩亂的腳步聲。
    以樓蘭王尉屠耆為首！
    樓蘭國的文武群臣，踉蹌著走了出來！
    他們褪去了往日的華服冠冕。
    換上了有些破舊的素色衣衫，形容憔悴，麵色灰敗，如同霜打的茄子。
    尉屠耆走在最前麵。
    他曾經挺直的腰背此刻佝僂著，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二十歲。
    而那身匆忙換上的普通貴族服飾，穿在他身上顯得空空蕩蕩，更添幾分淒涼。
    他的眼神空洞，失去了所有光彩，隻剩下無盡的屈辱、恐懼與茫然。
    嘴唇微微哆嗦著，腳步虛浮，幾乎是被身後的內侍攙扶著才能勉強行走。
    來到距贏子夜馬前十步之遙的地方，尉屠耆停下了腳步。
    他抬起頭，看著端坐於白馬之上，如同神祇般俯視著他的贏子夜。
    看著贏子夜身後那無邊無際，沉默如山的黑色軍團。
    最後一絲僥幸與掙紮，也徹底湮滅！！
    他喉嚨裏發出一聲如同哀鳴般的哽咽。
    雙腿一軟，不再是象征性的彎腰，而是毫無保留，直挺挺地噗通一聲！
    雙膝重重跪倒在滾燙的沙土地上。
    這一跪，仿佛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也跪碎了他作為樓蘭王所有的尊嚴與驕傲！！
    “罪臣尉屠耆……”
    “率……率樓蘭文武……叩見大秦公子殿下……”
    他的聲音幹澀沙啞，如同破鑼，帶著明顯的顫抖。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痛苦。
    “樓蘭……願……願奉上國印輿圖，舉國歸降大秦！”
    “懇請殿下……恕罪！”
    隨著他的跪下，身後那數十名樓蘭大臣，無論老壯，無論先前是主戰還是主和。
    此刻，都如同被推倒的骨牌一般，齊刷刷地跪倒一片，將頭顱深深埋下，緊貼著地麵，不敢抬起！
    黑壓壓的一片人跪伏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