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後世之君,隻能是六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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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政的聲音不高,卻如同蘊藏著萬鈞之力,瞬間壓下了所有的爭論!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下方神色各異的臣子,最終落在了臉色發白的扶蘇和神情執著的淳於越等人身上,又仿佛穿透殿宇,望向了遙遠的西方。
    他沒有對剛才的爭論做出任何直接評價,而是點名問道:“李斯,馮去疾,你二人以為如何?”
    被點名的兩位帝國重臣,丞相李斯與右丞相馮去疾,心中皆是一凜!
    李斯眼中精光一閃,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出列躬身,聲音清晰而果斷!
    “回陛下,臣以為,儲君之位,關乎帝國未來命脈!”
    “當立有德、有能、有功、有望,能繼陛下之誌,開萬世之基者!”
    “六公子贏子夜,北擊匈奴,西定安息,拓疆萬裏,功勳蓋世!”
    “其麾下文武雲集,其治國之策深謀遠慮,更難得心誌堅毅,殺伐果斷,頗具陛下之風!”
    “此等雄主之姿,正是承繼大統,引領帝國走向更輝煌未來之不二人選!”
    “臣,附議長公子之言,懇請陛下立六公子為儲!!!”
    李斯的表態,極其鮮明,毫不拖泥帶水。
    直接將贏子夜的功績、能力、乃至性格與秦始皇相比,將其抬到了這樣的高度,完全站在了“立賢”一方,且以其丞相之尊,分量極重。
    眾人的目光又轉向馮去疾。
    可這位老成持重的右丞相,隻是沉吟片刻,出列道:“陛下,立儲乃國之根本,天家大事。”
    “長公子仁孝,六公子功高,皆陛下麒麟子,帝國棟梁。”
    “然具體何人更宜為儲,老臣以為,陛下聖心獨斷,自有乾坤,無論陛下作何決斷,必是經過深思熟慮,為江山社稷計。”
    “臣等,謹遵陛下聖意便是。”
    馮去疾的回答,果不其然,圓滑而謹慎。
    嬴政聽完二人的回答,沉默了。
    冕旒之下,他的麵容模糊不清,無人能窺探其心中所思。
    殿內再次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靜,隻有無數道目光聚焦在那至高無上的身影上,等待著他的裁決。
    良久,嬴政緩緩開口,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終結意味。
    “立儲之事,關乎國本,不可不察,亦不可不慎。”
    “今日所議,朕已知之,然茲事體大,容朕思之。”
    “退朝。”
    然而,這份沉吟,本身就已經傳遞出了豐富的信息。
    至少,皇帝並未當場否決立儲之議,也未駁斥任何一方的觀點,更未因淳於越的提議或扶蘇的謙讓而做出決斷。
    這場突如其來的立儲風波,被暫時壓了下去,卻也在所有人心中埋下了更深的種子。
    “退朝——!”
    宦官尖細的嗓音響起。
    百官懷著各異的心思,依序退出麒麟殿。
    陽光有些刺眼,照在殿前寬闊的廣場上,卻驅不散眾人心頭那團複雜的迷霧。
    淳於越快步追上走在皇子隊伍中的扶蘇,老臉上帶著不解與急切。
    “長公子!方才朝上,您…您何苦如此啊!嫡長子立儲,天經地義!自古以來,莫不如此!”
    “這是維護綱常,穩定朝野的大道!”
    “您怎能…怎能主動推讓,還將六公子抬得如此之高?”
    “這讓老臣…讓那些支持您的臣子,如何自處?”
    扶蘇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這位為自己操碎了心的老師,清俊的臉上露出一絲疲憊卻坦然的笑容。
    那笑容裏,有理解,有無奈,更有一種超脫的淡然!
    “老師,”他輕聲說道,語氣溫和卻堅定,“您的心意,扶蘇明白,感激不盡。”
    “然,弟子捫心自問,德不配位,才不稱職。”
    “天經地義,自古以來……這些話,固然是道理。”
    “但請老師看看如今的大秦,看看這如日中天的氣象,看看那萬裏新拓的疆土,看看朝野上下對六弟的敬仰與期盼……這一切,是扶蘇能做到的嗎?”
    他望向西方,目光悠遠:“北逐匈奴,使邊民得安,一統西域,壓服安息,經略孔雀,令蠻夷膽寒,更兼慧眼識人,麾下英才濟濟。”
    “所行新政,皆紮實利民……”
    “這些功業,樁樁件件,皆利在當代,功在千秋!”
    “扶蘇雖讀了些詩書,懂得些仁恕之道,然與六弟相比,不過螢火之於皓月,溪流之於江海。”
    “我的那點微末功勞和名聲,在六弟的赫赫功勳麵前,又算得了什麽呢?”
    他收回目光,看向淳於越,眼中清澈無比!
    “老師,扶蘇並非妄自菲薄,亦非矯情謙讓。”
    “而是深知,儲君之位,承載的是整個帝國的未來,是億兆黎民的福祉。”
    “唯有最具雄才偉略,最能帶領大秦走向更強盛未來之人,才配居於其上。”
    “這個人,是六弟,不是我。”
    “若因一己私心,或拘泥古禮,而阻礙賢能,致使帝國未來可能出現的輝煌稍有黯淡,那扶蘇,才是真正的罪人。”
    說完,他對著淳於越深深一揖,不再多言,轉身朝著自己的車駕走去。
    背影在秋日陽光下,顯得有些單薄。
    卻,挺得筆直。
    淳於越怔怔地站在原地,望著扶蘇離去的背影,張了張嘴,最終卻什麽也沒能說出來。
    秋風拂過他花白的須發,帶來一絲涼意。
    這位恪守禮法一生的老儒生,此刻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對弟子不爭的失望,有對其胸懷的震動,更有一種,麵對嶄新時代與前所未有功業時,固有觀念所受到的強烈衝擊。
    他忽然覺得,自己堅持了一生的那些“天經地義”,在這個急速變化,功業彪炳的新帝國麵前。
    似乎有些……
    蒼白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