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陳思良之死·雪埋舊恨,晴滿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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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2025年12月10日,海城飄起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細碎的雪花落在林珊墓碑的照片上,她十七歲的笑容被薄雪覆蓋,像蒙了層易碎的糖霜。陳思良穿著黑色大衣,手裏捧著一束白菊,雪花落滿他的肩頭,鬢角的白發在寒風中微微顫動——這一個月,他仿佛老了十歲。
墓碑前早已擺好了祭品:林珊最愛的草莓蛋糕、她生前常喝的橘子汽水,還有一本攤開的高中相冊,裏麵夾著他們三人青澀的合影。陳思良蹲下身,用凍得發紅的手指輕輕拂去照片上的雪花,指尖劃過林珊的笑臉時,聲音輕得像歎息:“珊珊,我來陪你了。”
他從大衣內袋裏掏出一個絲絨盒子,裏麵是枚素圈銀戒——本該在她十八歲生日時送出的禮物,卻被那場自殺永遠封存在了過去。戒指放在墓碑前,與相冊裏她無名指上的卡通貼紙遙遙相對,像一場遲到了十年的約定。
“叔叔阿姨我安頓好了,在溫哥華買了帶花園的房子,配了三個護工輪班照顧,還給他們建立了‘林珊基金’,每個月都會固定支付十萬美金作為生活費和你弟弟的學費,一直到七十年後,保障他們和你弟弟的往後餘生。他們說以後想種點花草,我讓人把後院都翻成了花田。”他輕聲說著,雪花落在他睫毛上,融化成水痕,“林宇明年去麻省理工,學費和生活費我都存進信托基金了,密碼是你的生日……你放心,我沒虧待他們。”
風卷著雪花掠過墓園,遠處的鬆柏發出嗚咽般的聲響。陳思良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小的藥瓶,白色藥片在掌心滾動,像極了那年高考結束後,林珊偷偷塞給他的薄荷糖。
“顧沉舟大概早就不記得有個叫林珊的同學了。”他仰頭望著鉛灰色的天空,雪花落進喉嚨,帶著刺骨的涼,“他那樣的人,連我這個‘特助’都記不住名字,哪會留意高三那年總坐在窗邊的你。”
“宋婉柔死得難看。”陳思良的聲音被風雪撕得有些碎,“宋家破產那天,她爺爺宋思遠嫌她是累贅,讓保鏢把她像扔垃圾一樣丟在回收站,羽絨服被劃破,凍得隻剩半條命。”他低頭看著墓碑,雪花在他腳邊積起薄薄一層,“後來聽說被個拾荒阿姨送到救助站,大姨娘接她回去時,她已經患上了抑鬱症,整天抱著顧沉舟送的舊玩偶哭。”
風卷著雪沫灌進領口,刺骨的冷讓他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我們聯手那會兒,她總說‘等顧家垮了,我就嫁給你’,可我心裏清楚,她眼裏隻有顧沉舟。”他嗤笑一聲,指尖捏緊了藥瓶,“直到她穿著顧沉舟送的紅裙子跳樓,我才明白——她恨的從不是顧家,是求而不得的自己。”
“我把她的日記寄給了顧沉舟。”陳思良望著飄落的雪花,聲音裏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期待,“匿名寄的,以為他至少會看一眼,哪怕皺皺眉也好。”
風卷著雪沫打在臉上,他忽然低低地笑了,笑聲混著寒風,聽著有些悲涼:“結果呢?秘書說他隻瞟了一眼封麵,就嫌晦氣扔垃圾桶了。”他抬手抹了把臉,不知是雪水還是別的什麽,“你看,他連為他瘋魔至死的女人都懶得記,又怎麽會記得你這個隻敢偷偷畫他側臉的普通同學。”
藥瓶在掌心輕輕晃動,白色藥片撞擊瓶壁的聲音,在寂靜的墓園裏格外清晰。“但沒關係,他不記得,我記得就好。”他低頭看著林珊的照片,指尖輕輕描摹她的眉眼,“你看,我們倆多像——都在為一個永遠不會回頭的人,困了一輩子。”
藥瓶擰開的瞬間,苦澀的氣味在冷空氣中彌漫。他最後看了眼墓碑上的笑臉,將藥片和著雪花吞了下去,動作平靜得像在完成一場早已寫好的儀式。
“珊珊,我不恨顧沉舟了。”他靠在墓碑上,身體漸漸失去溫度,聲音卻帶著釋然的輕,“我隻是……太想你了。”
雪越下越大,墓碑前的白菊早已被積雪覆蓋,隻露出點點蒼白。陳思良吞下藥片,靠在石碑上緩緩閉上眼,聲音輕得像要被風雪吹散:“珊珊,這下所有人的債都清了……我們終於可以安安靜靜地待著了。”
雪花落在他漸漸失去溫度的臉上,最後一絲期待隨著呼吸消散在寒風裏。原來連“讓他記得”的執念,都成了自作多情的笑話。這場以愛為名的困局,終究隻有他自己在認真告別。
雪花紛飛,很快覆蓋了他蜷縮的身影,墓碑前的白菊在風雪中微微搖晃,像在無聲地應答。
下午三點十七分,兩名黑衣保鏢踩著積雪走近,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畫麵:男人靠著墓碑安靜地閉著眼,嘴角帶著淺淡的笑意,仿佛隻是睡著了。他們上前探了探鼻息,然後拿出衛星電話,撥通了陳遠洋的號碼。
“家主,少爺已經去了……”保鏢的聲音在風雪中有些失真。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久到保鏢以為信號斷了,才傳來陳遠洋沙啞的聲音,背景裏隱約能聽到嬰兒的啼哭——付小月三天前剛生下雙胞胎,一男一女,哭聲洪亮得像在宣告新生。
“就地埋了吧。”陳遠洋的聲音沒有起伏,聽不出喜怒,“別立碑,也別告訴孩子他們父親是誰。”
電話掛斷的忙音在風雪中響起,保鏢麵麵相覷,最終還是按吩咐行事。他們在墓園後山挖了個坑,用帆布裹住陳思良的身體,將他輕輕放進去。沒有墓碑,沒有儀式,隻有漫天飛雪為他送行。
填完最後一捧土時,其中一個保鏢忽然指著天空:“你看。”
雪幕中,一道微弱的金光從陳思良的埋骨處升起,像條小蛇般鑽進雲層,轉瞬即逝。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驚愕——他們跟著陳遠洋多年,聽過無數關於太歲爺和祖訓的傳說,卻從未見過如此奇異的景象。
九個月後,2026年9月10日——白露剛過,陳家大宅的嬰兒房飄著淡淡的桂花香氣,龍鳳胎躺在鋪著純棉床單的小床上,男嬰正攥著自己的小腳丫啃得歡,女嬰則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盯著天花板上旋轉的星月掛件。
付小月剛給孩子換完尿布,額角還帶著薄汗,陳遠洋遞過一杯溫水,目光落在兩個孩子身上時,眼底的冷硬早已被軟化。“月嫂說今天該給孩子定大名了,出生證明還空著呢。”付小月接過水杯,指尖輕輕碰了碰女嬰的臉頰。
陳遠洋彎腰湊近嬰兒床,男嬰突然咯咯笑起來,小手拍打著床沿,女嬰也跟著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他沉默片刻,聲音被秋風染得溫和:“男孩叫陳念安,女孩叫陳念珊。”
“念安,念珊……”付小月輕聲重複著,忽然想起九個月前那個飄雪的清晨,陳遠洋接到保鏢電話時慘白的臉。那時誰也沒想到,九個月後的秋天,會有兩個鮮活的生命躺在這兒,用稚嫩的哭聲撫平過往的褶皺。
陽光透過紗窗落在孩子臉上,男嬰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淺影,女嬰的小手恰好抓住陳遠洋的手指,力道輕飄飄的,卻像有股暖流順著指尖漫到心底。
墓園的方向,秋風卷著桂花落在陳思良的埋骨處,那株去年冬天冒出的小樹苗,如今已結出小小的花苞,像在回應這聲跨越生死的“念安”。
雪還在下,墓園的風漸漸停了。陳思良埋骨的地方,不知何時冒出了一株小小的綠芽,在積雪中倔強地舒展著葉片,像在昭示著某種新生,又像在為這場跨越兩世的執念,畫上最終的句點。
次日,2026年9月11日的晚風裏,還飄著海城大學的桂花香。蘇晴捏著剛打印好的簡曆,被石無痕拽著往中心廣場走,忍不住吐槽:“說了別攔我找工作,我都投了十家公司了……”
石無痕腳步一頓,突然轉身從西裝內袋裏掏出個絲絨盒子,耳尖紅得像廣場旁的燈籠花:“找什麽工作,我這有個職位空缺——石太太,全年無休,但包吃包住包一輩子。”話音剛落,頭頂的LED巨幕突然亮起,蘇晴抬頭就愣住了——
畫麵裏是去年她大三最後幾天的圖書館:她趴在桌上趕論文,石無痕抱著電腦坐在對麵,偷偷拍她打哈欠的側臉;後來他冒雨送她回宿舍,兩人在屋簷下共撐一把傘,肩膀碰著肩膀;還有她畢業那天,穿著學士服接過畢業證時,他舉著相機在人群裏喊“蘇晴看這裏”,鏡頭晃得厲害,卻把她的笑拍得格外清楚。
“蘇晴,”石無痕單膝跪地,身後突然炸開成片歡呼聲,石家人從四麵八方湧出來,“我知道這輩子我們認識得晚,在你大三最後幾天才認識,但我們從前世就認識了。”
他聲音發緊,手裏的戒指在燈光下閃著光,戒托上刻著他們第一次約飯的那家麵館名字:“從你前世在學校幫我改策劃案、讓我沒搞砸項目開始,我就想好了——這輩子的方案要和你一起做,人生這場大項目,也想請你當我的合夥人。”
石明皇被石世峰推著上前,舉著放大鏡研究蘇晴的手:“丫頭手型好,戴我們家祖傳的戒指正好。”楊曉婷笑著把暖手寶塞給她,石無天舉著“弟妹快答應”的燈牌差點砸到石無敗,石無敗則往她手裏塞了顆桂花糖,石玉蘭把捧花遞過來:“這束叫‘剛好遇到你’。”
“嘖嘖嘖,無痕表哥,你這回憶殺不錯啊!”林燕青從氣球堆裏蹦出來,舉著手機直播,“但蘇晴姐你不知道吧?他為了找這些素材,把何特助的電腦都翻死機了!”她剛說完就被石無天拎走,卻朝控製台喊,“李經理!放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