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官官相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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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淵閣中。
    黃立極、施鳳來、張瑞圖、李國普四位閣老正一同坐在內閣值房中,每個人臉上的表情看上去都似乎有些凝重。
    四人中有四個都是所謂的閹黨。
    但實際上在新皇剛登基時,他們都已經已經做好了倒打一耙清算魏忠賢的打算。
    隻不過在咂摸出皇上似乎沒有動魏忠賢的意思後,幾人也因此沒有立即行動。
    身為首輔的黃立極放下手中進貢來的香茗,輕咳一聲道:
    “皇上初登大位卻一連幾日不曾上朝,最近幾日上疏勸諫陛下的折子是越來越多了。”
    施鳳來也跟著附和道:“上登大位之後,似乎對宦官多有寵信,短短幾日,內廷之中的風氣便已有革新,但僅憑著那些人,又該如何治理我大明朝?”
    張瑞圖道:“不僅如此,陛下對勳貴武人也多有信賴,聽說在第一次朝會過後,陛下曾於當日深夜秘密召英國公張維賢入宮,不知商議了什麽事情。”
    “我等閣臣可都還未曾有這份殊榮。”
    李國普則沒有開口,而是坐在位置上默默喝茶。
    聽見張維賢的名字,黃立極撚了撚花白的胡須:“張國公近幾日在做什麽?”
    “每日流連於風月之所,喝的酩酊大醉。”
    幾人對視一眼,沒再出聲。
    都是幾十年的老狐狸了,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張維賢此舉無非就是兩種原因。
    一是刻意裝出來的,表麵上尋歡作樂實際上背地裏在圖謀大事。
    二是真的失意之下開始放縱擺爛。
    結合皇上一連幾日都在內廷之中訓練內操之事來看,大致就能確定是前者。
    內閣值房中陷入沉默。
    最終還是黃立極打破了這份詭異的沉默:“前幾日早朝時,皇上沒對任何事務做出決斷,當初我等對此心中還抱有憂慮怕皇上不理朝事。”
    “現在看來是多慮了,陛下英明神武,對朝中各事心裏似乎早就有所打算,其行事完全不似少年天子。”
    一直沉默的李國普這個時候開口了。
    一張嘴,就是老陰陽人了。
    “怎麽著,聽黃首輔的意思是在對陛下英明神武有所擔憂咯?”
    黃立極冷哼一聲:“哼!李國普,你也不用在這裏陰陽怪氣,若是覬覦我這個閣老的位置,明天我就去乞骸骨告老還鄉,把首輔的位置讓給你來當。”
    施鳳來和張瑞圖此時趕忙站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我等還是想想如何勸諫皇上不要沉湎於內廷宦官之中才是正事。”
    “而且...皇上似乎對前幾天張國公朝會時所提的京營改革之事頗有興趣。”
    “京營改革之事上利國家、下利百姓,我等自然也要為皇上分憂,多去想想如何將此事辦成才是重中之重。”
    此言一出。
    值房之內四人對視一眼,皆是默默舉起了手中的茶杯。
    他們已經通過張維賢深夜進宮之事,看出來皇上有意改革京營。
    但他們目前還不知道皇上究竟會具體從哪個方麵入手。
    身為臣子與大明內閣閣老。
    這種有利於社稷的改革之事,他們必然要大力支持。
    至少表麵上是要的。
    至於背地裏究竟會如何對待此事......
    開什麽玩笑?京營改革之事涉及的可是如今朝中絕大多數官員的實際利益,豈是能說改就改的?
    皇權若是強上一分,他們手中的權力就要被分走三分。
    別看四位閣老平日裏沒少鬥來鬥去,甚至於要拚出個你死我活。
    但真到了關鍵時候。
    整個官員群體還是相當團結的。
    這就是所謂的官官相護。
    當然了。
    這種事情肯定不能堂而皇之的拿到台麵上去說,要不然就是壞了規矩。
    喝茶,就是為了不說話。
    幾位閣老雖不知年輕的皇上接下來會如何出牌,但在沉默之中已然有了主意。
    想毀掉一條政令最簡單的辦法,便是十倍執行。
    比如朝廷若是想禁止官員宴請之事,那就把最底層的吏員一起買個燒餅吃的事都拿來大書特書。
    如此一來,朝中上下連同百姓一起必會哀聲沸騰。
    他們也在執行改革政令的同時保存了原有的利益,還不會落下個奸臣的名聲。
    兩難自解。
    念及於此。
    幾位閣老又不由得回想起前幾日朝堂之上的天威難測,心中不免多了幾分驚訝。
    初登大位,便已有了這等城府,沒想到當初倒是所有人都對這個閑散王爺看走了眼。
    隻可惜,改革之事又豈是一人之力所能為之的?
    ......
    另一邊。
    司禮監中。
    魏忠賢身著紅袍坐在檀木椅子旁,身旁隻有兩個親信小太監在伺候。
    這幾日來,他都有些心神不寧。
    不過倒不是因為這幾天多了不少彈劾他和勸諫陛下遠離內廷的奏折。
    魏忠賢離陛下更近,所以他更清楚那些奏折對陛下來說恐怕不會起到一點作用。
    昨天時。
    他還親眼看見陛下在萬歲山演武時,親自上陣砍殺了數名披甲人犯。
    其手段之利落,氣勢之駭人,乃是魏忠賢生平未見。
    這樣的聖上,怎麽可能對幾封奏折輕易妥協?
    他真正擔心的,是前幾天陛下所問的寧遠大捷之事。
    雖說陛下沒有怪罪於自己的意思,但陛下的心思又豈是自己能真正窺探的?
    陛下說讓自己善終在司禮監,有個前提是要先辦好差事才行。
    所以魏忠賢這幾天一直都在揣測上意,看看怎麽才能更好的迎合聖心。
    無疑。
    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給陛下搞錢,千穿萬穿,銀子不穿,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但怎麽搞,從哪搞,如何才能搞到陛下心坎裏,這就是門學問了。
    想到這裏,魏忠賢不由嫉妒起王承恩來。
    他媽的這個廢物點心。
    既沒有製衡朝中那些文官的能力,又不能給陛下搞錢,連揣測上意都比不上自己十之一二。
    可就憑人家是信王府的舊人,位置就比自己穩當的多得多。
    當然。
    如今的魏公公隻敢在心中腹誹幾句,萬萬不敢讓第三隻耳朵聽見這種話來。
    很快。
    魏忠賢就由陛下詢問寧遠大捷之事,聯想到了遼東、兵事......
    一張再熟悉不過的麵孔,也在此時浮現在他腦海之中。
    此人正是他眾多幹兒子中的“五虎”之首——兵部尚書崔呈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