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府這幾日人人都緊繃著一根弦。
    晚膳後，宋慈安洗漱妥當後側躺在榻上，帶著笑意的看著裴憫獨自洗漱。
    自從他倆成親後，她穿衣洗漱的事基本都是裴憫親自為她做，如今整個孕期他也是時時刻刻注意著她，甚至晚上她隻要一動，裴憫就醒了。
    “嘉嘉。” 裴憫回過頭就看到她笑眯眯的看著自己，於是溫柔的叫了她一聲。
    宋慈安對著他搖了搖手，“我在。”
    裴憫將手帕扔在盆裏，笑著朝著她走過來。
    蹲在榻邊，低下頭和她平視，“嘉嘉在我便安心。”
    說完在她唇上輕輕一吻，拿鼻尖蹭了蹭她的眼睛。
    “裴憫，癢。” 宋慈安笑著推他，
    “我們安寢吧。”
    裴憫溫聲道，“好。”
    大概在醜時的時候，宋慈安忽然覺得自己身下一濕，瞬間清醒了。
    她抓住裴憫的胳膊，裴憫也醒來了，“怎麽了？嘉嘉？”
    他的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低沉。
    “我，我好像要生了。” 宋慈安有些不知所措。
    裴憫忙起身，一邊點燈一邊將守夜的知秋叫進來，
    “去將產婆帶來！”
    “是，是督主！” 知秋忙跑了出去，一時間房中不少人。
    “嘉嘉，莫怕，按沈嬤嬤教給你的。” 裴憫穿著中衣蹲在榻邊，柔聲的安慰她。
    “督主，請您先出去，奴婢們要開始了。”
    宋慈安此時已經開始疼了，可她還是強忍著痛意，對著裴憫道，
    “你，你先出去吧，放心，我很快就好。”
    裴憫也知道不能耽誤，低頭在她額上深深一吻，一邊起身一邊道，
    “嘉嘉莫怕，我就在外麵守著，莫怕。”
    裴憫出來後，應星拿著外衫和披風道，“督主，夫人生產還得有一段時間，您先穿些衣裳吧。”
    裴憫緊緊的盯著房門，一臉緊張，聽到應星的話點點頭。
    應星忙為他穿了起來。
    原本天上滿星明亮，可在宋慈安開始生產後卻雷聲大作，急雨驟然。
    裴憫從沒在意過雨天，可如今雷聲雨聲夾雜著宋慈安的痛呼聲，他的心緊緊的揪在一起，他從未有過的恐慌。
    忽然，
    “夫人，夫人不太好！” 一個產婆跑出來，臉色焦急。
    “督主，您，您看若是，若是隻能保一個，您保哪個？”
    裴憫神色呆愣，聽到產婆的話不假思索的就說，“保夫人！無論如何一定保夫人！若是夫人出了事，你們都得死！”
    此刻的裴憫好似和傳聞中的那個瘋批暴戾的狠辣奸臣對上了。
    他神色陰冷，眸中滿是殺意的看著產婆
    “是，是！” 產婆顫抖著回答，隨後忙跑了進去。
    忽然一聲驚雷落下，將有些瘋魔的裴憫拉回現實。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他忽然覺得自己渾身冰冷，忍不住的顫抖，他想象不到若是他的嘉嘉出了什麽事，他該怎麽活？
    不，若是嘉嘉出事，他絕不苟活！
    他緊緊的盯著產房門口，聽著他心愛之人的痛苦之聲，此刻他後悔了。
    是他貪心了，他不該既要又要。
    得到嘉嘉已經是上天恩賜，他竟然還想要他和嘉嘉的孩子……
    想到這裏，他猛然給了自己一巴掌，一旁的許褚和應星一驚，想開口又不敢開口。
    “啊～”
    宋慈安一聲痛聲讓裴憫再也忍不住衝了進去。
    他一進去，就看到產房內三個產婆忙來忙去，一旁的丫鬟一盆盆血水端出來。
    他曾經看到興奮的血，現在讓他渾身僵硬。
    “嘉嘉，嘉嘉！” 他跌跌撞撞的跑到她的跟前，緊緊的貼著她的臉，聲音帶著一絲哭腔。
    “嘉嘉，不要了，我們不要孩子了，求你，求你好起來，別，別離開我。” 淚水從他的眼中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斷落下。
    產房中的人都不敢相信，東廠廠督會有這樣的時候。
    宋慈安咬著牙，提起精神，“不，裴憫，不！”
    她覺得自己從未有過的清醒，肚子裏是她和裴憫一直期待的孩子，她一定要生下來。
    “夫人，您調整呼吸，聽我的話來，呼氣！” 一旁產婆注意到她的狀態，忙開口。
    “好，好像是雙胎！” 產婆驚呼一聲。
    聽到產婆的聲音，宋慈安忽然有了力氣，她捏緊裴憫的手，拚命的按著產婆的話來做。
    許久後，她忽然覺得自己身下一鬆，隨後黑暗從四周襲來……
    “生啦！夫人生啦！是兩位公子！” 產婆抱著孩子一邊開心的叫道，一邊拍在剛出的孩子身上，隨後是一陣哭聲傳出產房……
    “嘉嘉，嘉嘉！” 裴憫好似沒有聽到產婆的話，緊緊盯著宋慈安，
    “來人，來人！” 他對著身後大喊。
    產婆忙過來看，“督主放心，夫人隻是太累了，休息好就醒來了。”
    說完，又小心道，“督主，奴婢們要為夫人收拾了，您不若先離開？”
    裴憫好似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臉心疼的看著宋慈安，抬手將她臉邊的碎發整理好，虔誠的吻在她額頭後，才慢慢的走出產房。
    “督主，這是咱們公子。” 應星抱著孩子，走到裴憫麵前。
    裴憫低頭看著兩個還有些皺巴巴的孩子，輕輕的用一個手指點了點他的手，眸中閃過柔情，緊緊的看著他 “名喚裴熙和裴煜吧，熙者，煜者，光明，平和。”
    “是，督主。”
    隨後裴憫神色恢複往常的樣子，對著念夏和知秋吩咐，
    “照顧好夫人和兩位公子。” 說完便向著外麵走去。
    “督主，雨大您遮個傘！” 許褚拿著雨傘追了出去，卻在院門時被裴憫嗬止了。
    許褚看著他獨自離去的背影，有些擔心，隨後對著暗處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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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夜中，裴憫騎著馬向著昭安寺跑去，一路上泥水飛濺，裴憫細眸中滿是不安。
    他一路淋著雨趕到昭安寺，看到昭安寺的大門，跳下馬背，徑直走到寺門前跪下，雙手合十。
    “我一生罪孽滔天，求我佛悲憫，我的惡我願意生生世世來還，但求我佛允我陪著嘉嘉過完此生。”
    “下輩子，我絕不擾她，餘下的生生世世都用來還孽，隻求我佛慈悲，允我一世，就一世！”
    他眸中滿滿的懇求，大雨傾盆而下，往日貴胄冷漠的裴督主，如今狼狽不堪渾身泥濘。
    若是此時有人偷襲，他定然是躲不過的。
    可驚雷滾滾，暴雨傾盆的夜晚，是不會有人在這裏，也不會有人知道，堂堂裴督主會跪在這裏一臉懇求……
    直到雨聲漸停，周圍恢複寂靜，夜色散去開始有些亮意時，昭安寺的門忽然開了。
    “施主。”
    裴憫低垂的頭動了動，慢慢的抬起來，眼前的人忽然讓他神色一震，
    “了空大師？”
    已經圓寂的了空大師？
    “施主，貧僧了凡。” 了凡大師微微一笑，“施主出身富貴，本該璀璨的人生被人所毀，可施主被仇恨蒙蔽雙眼，做出許多孽來。”
    說到這，了凡大師雙手合十，“我佛已經悲憫過施主了。”
    說完給了他一串佛珠，“施主往後多行善事，謀些善緣，為人，為己。”
    說完便轉身離開。
    裴憫看著手裏的佛珠，雙手合十低頭拜了拜，隨後起身上馬，朝著京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