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對師姐使用充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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邛州東北部的清晨是凜冽的。
窮山惡水間,就連迎麵吹來的風都似刮骨刀……烏名端坐在雲毯上,感受著耳畔呼嘯過的疾風,不由緊了緊衣服,加倍抱緊法劍。
這回家的路,遠比去時要嚴苛寒冷得多。
區區一夜的野外露宿,對於傷殘疲弊的元嬰真人而言,並沒太多助益。古白雖然勉強恢複了騰雲行空的能力,卻已經無暇顧忌身旁的徒弟。
所幸雲毯搖搖晃晃,終於還是抵達了言山。此時距離出發不過一天,而從天上俯瞰那座漆皮凋零的道觀時,烏名竟莫名有了些遊子歸鄉的感懷。
道觀前,門派首徒朱櫻早就恭恭敬敬地候著了,女子身姿筆挺如鬆,哪怕在天上遙遙看著,都能感受到一陣凜然威勢。
而待雲毯落地,那威勢更是赫然翻倍,變得比高天上的寒風還要凜冽。
於是就連古白都不由瑟縮,臉上勉強掛出溫和長者的笑,已頗顯心虛。
“櫻兒……”
話音未落,就聽朱櫻朗聲說道:“恭迎師父回山!”
一聲恭迎,卻說的氣勢洶洶,如寒潮席卷,將古白的問候倒卷而回。老人縮了縮肩膀,無奈歎息。
“是為師錯了。”
朱櫻柳眉倒豎:“哦?那你說說,哪裏錯了?”
“唔……”古白愣了下,訥訥答道,“為師不該隨意在外過夜。”
朱櫻哼了一聲:“郡城仙道繁華,修仙的同道眾多,師父你帶著小師弟去郡城,本就該帶他多長見識,留宿一晚才是正理。”
古白又說:“那……為師難得去一次郡城,卻空手而歸,實在對不住留守山門的你和靈汐。”
朱櫻冷冷地打斷道:“咱們古劍門連下個月的朱砂符紙都要買不起了,你若是敢在郡城亂花錢,買些沒用的花哨雜物回來,我才要生氣!”
古白無奈:“為師愚鈍,到底哪裏錯了,還請櫻兒明示。”
朱櫻也不客氣,徑直質問道:“你是不是又服紅宵散了?!”
古白連忙打個哈哈:“怎麽可能,那東西傷身傷神,對我這殘疾之人來說最是要命,你平時千叮嚀萬囑咐,我哪敢犯禁?你若不信,可以用術法查驗,我身上絕沒有半點紅宵殘留!”
朱櫻哼了一聲,也不多此一舉,隻轉頭看向一旁的烏名。
烏名自然心領神會:“師姐,師父一路守身如玉,絕沒有偷吃什麽小紅棒。”
下一刻,古白麵色大變,而朱櫻已是柳眉倒豎:“好啊,小紅棒……你還抽上上等煙散了!”
古白忙辯解:“誤會啊!烏名小子不懂事,隨口亂說,你可千萬不能當真!”
“隨口亂說,就能連形狀都描述得那麽準?”
“機緣巧合而已,你要相信為師……”
“古白,再狡辯的話,我就真要生氣了!”
於是老人幾番囁嚅,隻得低頭:“是為師錯了。”
“我就知道!你隻要一出遠門,沒人看著,就定會偷偷服那害人散!回來以後還敢騙我說沒有!你平時為了省錢,藥也不吃,卻舍得花錢買小紅棒!”
古白連忙解釋:“不是買的!是那煙散販子,為慶賀我新收弟子,特意趕在我出城前送了些禮物來,免費的,全免費!”
朱櫻怒道:“那煙散販子會因為別人收徒,就送上等煙散?你平日在他那消費了多少,有這等貴賓待遇?!”
古白隻好繼續找補:“卻不是看我的麵子,而是看烏名的麵子……我也正好要和你說,這次烏名在定荒府前可是大出了一番風頭!”
之後,古白便如竹筒倒豆子,將定荒府前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又召出太乙法劍,劍上的金霞之光讓朱櫻一時失神。
“……總之,一切真的隻是機緣巧合,烏名在定荒府前展現的天賦絕佳。縱使出身微薄,不入名流的眼界,卻自有微薄之人前來攀附。那煙散販子其實也小氣得很,嘴上說得熱絡,實際送禮卻隻送了一根紅棒……”
朱櫻聞言,妙目一抬:“幾根?說實話。”
“……五根。”
朱櫻張開手:“嗯,把剩下的都給我吧。”
古白痛苦萬分地從懷中摸出兩隻小紅棒,顫抖著交了出去。
朱櫻卻仍不罷休:“還有!”
古白掙紮良久,仿佛剝皮抽骨一般,將最後一枚珍藏的小紅棒上繳。
朱櫻也沒將贓物就地銷毀,而是細心收好,以待來日轉售出去,略補古劍門的家計。
在處置過古白後,這位古劍首徒,才轉向烏名,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
“師弟,恭喜你!想不到你天賦仙緣這麽好,我先前實在小看你了!”
而烏名在目睹了朱櫻訓狗全過程後,則是由衷感歎:“是我小看你了,師姐……”
“?”朱櫻愣了下,也不以為意,“昨日我已將你的住處收拾妥當了,待會兒就帶你過去。靈汐還給你準備了果餅、草茶。”
古白聞言,笑道:“靈汐的果餅,風味飽滿獨到,隻是靈果結果不易,我也是好久都沒嚐過了。”
朱櫻眼珠一轉,冰冷的目光讓古白連忙就地縮頭。
——
烏名的住處,被安排在言山山腳。
從山腰的道觀出發,途徑山路崎嶇,見得柳暗花明。山穀青蔥環繞,一間籬笆小院中,有座名為【閑雲居】的小屋。推開屋門便有花草芬芳撲鼻,正堂一張供桌,一隻蒲團,桌上掛著兩副繪卷,一是掌門觀中的山水畫,另一幅則是古劍掌門古白的畫像。
正堂左手是一間用竹牆隔出來的臥室,室內床櫃桌椅俱全,清掃得纖塵不染,桌上還有一碟果餅點心,一壺草茶。正堂右手則是書房,兩排書架上擺滿了各類經史子集,書桌上則摞著一疊符紙,幾方朱砂墨,一組符筆。
小屋之外,另有廚房柴房茅房,麻雀雖小,卻五髒俱全。
朱櫻領著烏名簡單轉了一圈後,也不多說什麽,隻囑咐道:“你先在這裏安頓歇息,有什麽需要的,搖晃下床頭的鈴鐺,我便會知曉。等休息妥當,我明早再來帶你修行。”
“師姐稍等。”
“嗯?還有什麽問題嗎?古劍門並不富裕,各方麵條件都難免簡陋,你……”
烏名當然不是要抱怨條件,隻問道:“師姐,這裏是你的住處吧?”
朱櫻愣了下,一時不言。
這個結論其實並不難猜:昨日古白帶烏名離山的時候,朱櫻明確抱怨說,山上已沒有住人的地方。而這才短短一天,就收拾出一間靜雅逸人的小院,顯然是朱櫻出讓了自己的住處。
片刻後,朱櫻開口道:“二十年前,師父收留我時,這閑雲居是他的住處……他因道基折損,吐納時濁氣難於自控,所以不宜和弟子朝夕相處過近。在確認我能生活自理後,他便將住處讓給了我,自己去搭建了掌門觀。如今我將閑雲居讓給你,也是古劍門的傳承。”
說完,朱櫻深深看了烏名一眼,目光中既有審視,也有期待。而後她轉過頭,餘光掠過周遭,心中則不由生出些許不舍。
這閑雲居,終歸是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她並不貪戀此地的舒適,卻難免心生對故地的不舍。
隻是這番心思,當然不會表露出來,她語態輕鬆地說道:“也不必擔心我,我會搬去你靈汐師姐那裏,正好替她整頓一下那群飛禽走獸。”
卻聽烏名又問道:“為什麽要搬走?繼續住在這裏不好嗎?”
朱櫻頓時愣住,片刻後才逐漸睜大眼睛,瞳孔豎起,有些不可思議地反問:“你,是想和我同住!?”
烏名點點頭:“這小屋雖沒有掌門觀寬敞,但供咱們兩人同住也綽綽有餘了,所以我想師姐大可不必舍近求遠……”
話音未落,就見朱櫻麵色微微一紅,說道:“亂說!雖然你年紀不大,可也不再是稚齡幼童了……你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成什麽體統?”
烏名不由一愣:“孤男寡女……師姐你想得還挺遠。”
“是你想得太少!男女之防是基本的人倫禮儀問題,你日後若想在人皇貼上有所成就,這些人倫之理就要格外慎重!”
烏名更是驚奇:“人皇貼裏還有這等糟粕?”
“不要胡說八道!”朱櫻嚴厲糾正,“你能初次參悟人皇貼,就得到六重人道印,可見此道天賦非比尋常……千萬不要為了些胡思亂想的事情,白白糟蹋天賦!”
烏名簡直滿心驚奇:“這天賦怎麽跟對魔忍似的,一言不合就會被糟蹋!?”
“你又在說什麽怪話?!”
烏名說道:“我是想說,如果修行人皇貼,就必須要搞什麽禮教大防,那我還不如不修。”
“你!?”這一刻,朱櫻赫然動了一絲真怒,“不如不修?!你當這修仙之路是菜市場的雜貨攤子,能讓你隨便挑挑揀揀的?更何況你生在邛州,身為荒人,不修人皇貼,就連開啟仙途的資格都沒有!而這條路的後麵,還有的是坎坷!定荒府對荒人的審視無時不在。煉氣、築基、結丹……每一個境界,都有對人道印的嚴苛要求。未達到標準就自行破境,定荒府立刻就會派人過來責罰乃至抓捕!”
烏名對此卻不以為意:“這種麵向大眾的保底要求,對我來說必是輕而易舉,既然如此,到時候隨便對付對付就好,就不必太過當真了。我作為專業首通玩家,也不會把每一個遊戲的用戶守則從頭看到尾。”
“……”朱櫻一時無語,卻顯然是怒火上湧,鬱結於胸,伴隨胸膛劇烈起伏,就連少女腦後的馬尾辮都開始無風而動,微微浮起。
“……我早料到像你這種油滑投機的孩子,性情中必有頑劣不堪的一麵,但你還是讓我大開眼界了。”
伴隨朱櫻的冷聲開口,一時間,閑雲居內宛如寒潮呼嘯,臥室茶桌上的果餅甚至微微起了霜。
“師父把你交給我是對的,他性子過於溫和,對小輩往往隻會寵溺縱容,定會被你牽著鼻子走。但你這一套在我這是行不通的!你越是頑劣,我越要對你嚴加管教!絕對不讓你行錯路,做錯事!”
烏名點頭:“既然如此,師姐就更應該留在這裏,和我同吃同住,朝夕相處了。不然我時不時在此頑劣一下,你又不會知道,更無從阻止。”
“……?”
烏名繼續勸說:“比如說,這閑雲居直到昨日,都還是一位青春美少女的住所。如今雖然床褥等物都換過新的,但家具、牆壁、地板上卻還留著那位美少女的餘香,我一介不敬人倫的叛逆少年,說不定就會借著餘香,做些什麽糟蹋天賦的壞事了。”
“!!??”
朱櫻錯愕、恍悟、驚駭……最終羞憤如山火泛濫,燒得整張臉都似晚霞。
“你,你這,你這荒,荒淫無恥之徒!?”
烏名誠摯道:“師姐,師父把我交給你,就是怕我缺人管束,最終淪為真正的荒淫無恥之徒。你作為門派大師姐,還請牢記初心,不忘使命,對我嚴加看管,貼身看管,時時看管,如此才不辜負師父苦心啊!”
“我,我……”朱櫻隻氣得連完整話都說不出來,胸口劇烈起伏許久,終於怒目橫眉,偏頭望向窗外遠方,掌門觀的方向。
“古白,竟敢收這種徒弟折磨我,你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