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塔傾魘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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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祟塔底的石室,已在龍魘破箱而出的狂暴力量下,徹底化為一片猙獰的熔爐煉獄。
厚重的石門連同大半個塔基牆壁,被那蘊含了孽龍屍骸之力的爆發轟成了漫天激.射的碎片,煙塵裹挾著硫磺與濃稠的血腥氣,如同渾濁的怒濤般翻滾彌漫。穹頂徹底暴露在沉沉的夜幕之下,幾點疏星在翻湧的怨氣雲層後若隱若現,投下幾縷慘淡微光,勉強勾勒出廢墟的輪廓。
懸吊黑鐵箱的粗大鐵鏈早已寸寸斷裂,扭曲如廢鐵散落。那口孕育了恐怖造物的巨箱,此刻隻剩下幾塊邊緣焦黑、兀自散發著刺骨寒意的碎片,如同燃燒後的隕石,深深嵌入了龜裂的地麵。原本刻滿朱砂符文的八卦形地麵,符文早已在狂暴能量的衝擊下碎裂、湮滅,隻留下大片大片暗紅色的、如同凝固血痂的汙跡。八麵青銅八卦鏡盡數粉碎,僅存的幾塊鏡麵殘片掛在殘破的牆壁上,映照著跳躍的怨火與血光,折射出光怪陸離的扭曲景象。
熔爐的中心,便是那剛剛掙脫束縛的龍魘。
它龐大的身軀近三丈高,幾乎要頂到殘存的穹頂斷口。體表覆蓋著並非整齊排列的漆黑鱗甲,更像是無數片扭曲、鋒利的骨板強行拚合而成,縫隙間流淌著暗紅近黑的粘稠血液,散發著岩漿般的灼熱與腥臭。這些血液滴落在焦黑的石板上,竟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響,騰起縷縷帶著硫磺味的青煙。它的頭顱巨大而猙獰,依稀殘留著孽龍的輪廓,但下頜異常寬大,布滿交錯如匕首的獠牙,森白中透著烏光。一雙巨目深陷在嶙峋的骨眶內,燃燒著兩團不斷搖曳的慘綠色魂火,每一次火焰的跳動,都仿佛有無數扭曲的麵孔在其中無聲哀嚎、掙紮。一條粗壯得驚人的尾巴拖在身後,覆蓋著嶙峋的骨刺,每一次擺動,都帶起沉悶的破空聲,輕易掃開擋路的巨石。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周身纏繞的實質般的怨氣與血煞。那已非簡單的黑霧,而是凝成了無數條細微、粘稠、如同活物般蠕動的暗紅色血絲,與漆黑如墨的怨念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團不斷翻湧、伸縮的恐怖力場。這力場散發著令人靈魂凍結的極寒與精神錯亂的瘋狂囈語,僅僅是靠近,便足以讓普通人心膽俱裂,精血逆流。
這由孽龍屍骸為骨、數百童男童女怨魂精血為肉、周王朱橚帝王心血為引、金墉城千年怨念與慈航庵邪法收集的生魂精元為魂,最終被曹髦衣冠塚土強行催生而出的逆天邪物——龍魘,終於降臨人間!
它那燃燒著慘綠魂火的巨目,貪婪地掃視著這片被它一手摧毀的廢墟。目光首先落在癱軟在地、氣息奄奄的朱橚身上。這個賦予它“生命”的“父源”,此刻在它眼中,散發著無與倫比的誘惑力——那是源自同根同源的精血與龍氣(盡管朱橚的龍氣駁雜而稀薄),是它此刻最渴望吞噬的“大補之物”!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赤裸裸的吞噬欲望,如同饑餓了千萬年的凶獸嗅到了血腥,瞬間攫住了龍魘僅存的混沌意識。
“嗷——!!!”
一聲飽含著貪婪、興奮與毀滅衝動的咆哮,震得殘存的塔身簌簌落灰。龍魘巨大的身軀猛地前傾,覆蓋著嶙峋骨刺與流淌岩漿血液的巨爪,撕裂粘稠的空氣,帶著令人窒息的腥風與足以壓碎山巒的恐怖威壓,朝著朱橚當頭抓下!爪風未至,那恐怖的吞噬之力已然爆發!
癱軟在地的朱橚,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他渾身精血不受控製地沸騰、逆流,瘋狂地想要破體而出,湧向那抓來的巨爪!魂魄更是如同風中殘燭,被一股強大的吸力撕扯,幾欲離體!極致的恐懼瞬間淹沒了他殘存的意識,甚至連尖叫都發不出來,隻能徒勞地瞪大空洞絕望的眼睛,褲襠處一片濕熱腥臊。
“王爺——!”僅存的黑袍老者(那敲人皮鼓者)與重傷嘔血的周安,目睹此景,目眥欲裂。對主子的愚忠壓過了對怪物的恐懼,兩人如同撲火的飛蛾,奮不顧身地朝著龍魘那抓落的巨爪撲去!黑袍老者瘋狂搖動手中殘破的人皮鼓,鼓麵震蕩,發出沉悶如心髒爆裂的“咚咚”聲,試圖幹擾龍魘;周安則抽出腰間短刀,凝聚最後一絲內力,狠狠刺向龍魘爪腕的關節縫隙!
噗!噗!
兩聲沉悶的爆裂聲響起。龍魘的巨爪甚至沒有絲毫遲滯,如同拍碎兩團爛泥般掠過。黑袍老者與人皮鼓、周安與他的短刀,瞬間炸裂成兩團粘稠濃鬱的血霧!骨頭、內髒、兵器碎片混雜其中,被龍魘周身那如同活物般的怨氣血絲貪婪地一卷,瞬間吸收殆盡!連一絲慘叫都未能留下,便徹底化為了龍魘力量的一部分!
血霧的彌漫,更加刺激了龍魘的凶性與食欲!它巨口張開,露出深淵般的咽喉,一股更加強大、更加恐怖的吸力鎖定了魂飛魄散、精血幾近被抽幹的朱橚!
就在這千鈞一發,朱橚即將步上爪牙後塵,化為龍魘腹中血食的瞬間!
“坤元不動,載物承天!鎮!”
一聲清越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天地意誌的斷喝,如同九天驚雷,驟然在這血腥煉獄中炸響!一道青影後發先至,如電如幻,已然穩穩擋在了朱橚身前!
趙清真!
他足踏七星罡位,青衫在狂暴的氣流中獵獵作響,神色卻沉靜如淵。麵對這毀天滅地的凶物,他眼中無驚無懼,唯有一片澄澈如星海的道心明光。歸塵劍並未急於出鞘攻敵,而是劍尖朝下,雙手緊握劍柄,劍尖狠狠刺入腳下那早已破碎不堪、浸滿汙血的地麵!
劍格處,“天璿巨門”所對應的那顆明黃寶石,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華!那光芒厚重、沉凝、包容萬物,如同大地本身意誌的具現!
嗡——!!!
一股浩瀚、磅礴、承載萬物、永不動搖的坤元厚土之力,以歸塵劍為原點,轟然爆發,如同無形的漣漪瞬間擴散至整個廢墟空間!
龜裂的地麵在這股力量的注入下,發出低沉的轟鳴。地麵上那些邪異的暗紅汙跡如同遇到克星,瞬間黯淡、幹涸、龜裂!石室中洶湧翻騰、幾乎凝成實質的怨氣血煞,如同狂暴的怒濤撞上了橫亙天地的巍峨堤壩,被這股純粹的、源自大地的意誌強行排開、鎮壓!空氣中那令人窒息、扭曲心智的瘋狂囈語,也在這股厚重力量的撫慰下,被強行撫平、消弭!
龍魘那恐怖的吞噬吸力,在觸及這層無形的坤土屏障時,如同泥牛入海,竟被硬生生阻斷了刹那!那股撕扯朱橚魂魄精血的恐怖力量,瞬間消失!
朱橚隻覺身上那無形的萬鈞重壓陡然一輕,幾欲離體的魂魄瞬間歸位,沸騰逆流的精血也平息下來。他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頭,徹底癱軟在地,隻剩下劫後餘生的劇烈喘息和失禁後的狼狽不堪。他驚魂未定地抬起頭,第一次,帶著一種近乎卑微的仰望,看向眼前那道並不魁梧、卻仿佛支撐起了一片天地的青衫背影。
嗷吼——!!!
吞噬被打斷,到嘴的“血食”被阻,龍魘徹底暴怒!它那燃燒著慘綠魂火的巨目,瞬間鎖定了趙清真!這個渺小的人類,不僅擁有讓它垂涎欲滴的、精純浩瀚的生命能量(七星之力與龍門純陽真炁),更三番五次阻撓它的意誌!新仇舊恨,瞬間點燃了它靈魂深處最暴虐的毀滅之火!
它放棄了氣息奄奄的朱橚,龐大的身軀猛地一旋,那條覆蓋著猙獰骨刺、如同攻城巨錘般的龍尾,帶著撕裂空氣的恐怖尖嘯,卷起漫天碎石與腥風血雨,朝著趙清真攔腰橫掃而來!尾未至,那沛然莫禦的勁風已壓得人骨骼欲裂,幾乎無法呼吸!這一尾之力,足以將一座小山丘夷為平地!
“孽障!正要試你斤兩!”趙清真眼中精芒暴漲,戰意升騰!歸塵劍瞬間拔地而起,劍身發出一聲清越悠長的龍吟!
“離火焚邪,武曲斷金!破!”
劍格處,“玉衡廉貞”那顆赤紅如火的寶石與“開陽武曲”那冷冽如霜的銀白寶石,光芒瞬間交融爆發!歸塵劍古樸的暗金色劍身之上,玄奧的雷紋驟然亮起,仿佛有億萬道細微的雷霆在劍脊上遊走!一道纏繞著熾白真炎、鋒銳無匹、仿佛能斬斷世間一切有形無形之物的庚金劍氣,驟然凝聚成形!
這劍氣不再是單一的光芒,而是凝聚成了近乎實質的形態!劍鋒邊緣流淌著熔岩般的赤白火焰,核心處則是凝練到極致的、散發著斬滅萬法氣息的庚金鋒芒!劍光所過之處,空間仿佛被高溫灼燒得扭曲變形,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燃燒著星火的真空軌跡!
趙清真身形微沉,足踏八卦,腰馬合一,將全身的精氣神與歸塵劍融為一體,迎著那撕裂空間橫掃而來的恐怖龍尾,不退反進,悍然一劍斬出!
鏘——!!!!!!!
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怖巨響,如同兩顆星辰在狹小的空間內轟然對撞!震波化作肉眼可見的灰白色氣環,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而出!本就搖搖欲墜的鎮祟塔殘餘塔身,如同被無形的巨神揮舞天錘狠狠砸中,轟隆隆——!!!發出震耳欲聾的悲鳴,上層結構如同沙堡般徹底崩塌、解體!無數巨大的條石、磚瓦、木梁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砸在廢墟之上,激起漫天煙塵!
刺目的光芒在碰撞點爆發!那是庚金劍氣與龍尾骨刺硬撼時迸發出的、如同太陽核心般的熾白強光!火星不再是濺射,而是如同噴發的火山熔岩,潑灑向四麵八方,將周圍的碎石瞬間熔融、氣化!
煙塵碎石彌漫的核心區域,隻聽得龍魘發出一聲痛苦到扭曲、蘊含著滔天怒火的咆哮!它那龐大如山的身軀,竟被這凝聚了離火真炎與庚金鋒銳的一劍,斬得踉蹌倒退數步!每一步落下,都在龜裂的地麵上留下一個深深的、流淌著岩漿血液的腳印!它那條橫掃的龍尾末端,數根堅逾百煉精鋼、閃爍著金屬寒光的巨大骨刺,被齊根斬斷!斷口處平滑如鏡,流淌出粘稠的暗紅岩漿,散發出刺鼻的焦糊與硫磺氣味!歸塵劍的鋒芒,配合龍門純陽真火,竟真能破開這融合了孽龍屍骸的恐怖防禦!
然而,趙清真的身形也在那沛然莫禦的反震巨力下,如同被無形的攻城錘擊中,向後倒飛而出!他人在空中,體內氣血劇烈翻騰,喉頭一甜,一縷殷紅的鮮血終究未能忍住,自嘴角溢出。他重重撞在身後僅存的一堵厚實塔基斷牆上,堅硬的石牆瞬間布滿蛛網般的裂痕!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湧的氣血與震蕩的髒腑,眼中凝重之色更甚。這龍魘的力量,融合了太多駁雜而強大的源頭,近乎無窮無盡!更兼其鱗甲堅固,力大無窮,每一次硬撼,都如同在與一座移動的山嶽角力!其凶威之盛,實乃他修行以來所遇之最!
“吼——!!!” 受創的龍魘徹底陷入了狂暴!它猛地昂起那猙獰的頭顱,對著殘破塔頂露出的、怨氣翻湧的漆黑夜空,發出一聲震裂雲霄的咆哮!它那如同熔爐核心般的胸膛區域,暗紅色的光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急劇閃爍、膨脹!整個廢墟空間內殘存的怨氣、血煞、甚至那些被砸死侍衛散逸的殘魂,都如同受到了黑洞般的吸引,瘋狂地朝著它那張開的巨口與胸膛核心湧去!
一股毀滅性的、足以焚城滅地的恐怖能量,正在它體內瘋狂醞釀、壓縮!那並非尋常火焰,而是融合了無數生魂怨念、孽龍屍煞、曹髦帝王怨氣以及周王精血的——滅世龍息!一旦噴吐而出,莫說這廢墟,恐怕整個城東乃至大半個汝寧府,都將化為一片生靈絕跡、怨魂肆虐的鬼域!
“不好!絕不能讓此獠噴出龍息!”趙清真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如同冰水澆頭!他強提近乎沸騰的真炁,歸塵劍嗡鳴震顫,劍格七星光芒流轉,正要不顧一切催動秘法打斷!
“趙道長!小心身後——!”癱在地上、如同爛泥般的朱橚,不知從哪擠出一絲力氣,發出撕心裂肺、充滿了極致恐懼的尖叫!
幾乎在同一瞬間!
一股陰冷、怨毒、充滿了千年帝王恨意與無盡詛咒的氣息,如同蟄伏在陰影中的毒蛇,終於等到了獵物最虛弱、最分神的致命時刻!毫無征兆地從趙清真背後那片被陰影籠罩的斷壁殘垣中爆發!
一道慘白的身影,快得超越了視覺的捕捉,如同瞬移般出現在趙清真背後三尺之內!正是隱匿多時的曹髦怨靈!他臉上帶著刻骨的怨毒與一絲得逞的獰笑,一隻蒼白修長、指甲漆黑如墨、閃爍著幽藍毒光的手掌,無聲無息地探出!五指指尖繚繞著足以蝕魂腐魄的帝王怨毒之氣,帶著洞穿金石、滅絕生機的鋒銳,直插趙清真的後心命門要害!時機、角度、速度,均歹毒到了極致!
前有龍魘醞釀足以毀滅一方的滅世龍息,後有曹髦這千年怨靈蓄謀已久的致命偷襲!腹背受敵,氣機被鎖,真炁未複!趙清真瞬間陷入了修行以來最為凶險的絕境!死亡的氣息,冰冷徹骨!
“心有所憤懥,則不得其正!恐懼憂患,皆喪其守!”《大學》與《陰符經》的箴言如同閃電般劃過趙清真那瀕臨極限的靈台!生死存亡的刹那,極致的壓力反而如同一柄重錘,將他靈台中最後一絲因戰鬥而起的血氣與因危機而生的驚懼徹底粉碎、淬煉!
嗡!
一種前所未有的空明之境降臨!仿佛時間被拉長,空間被凝固。憤怒、恐懼、擔憂、乃至對自身傷勢的感知,所有雜念如同塵埃般被無形的力量拂去。唯留一點至純至淨的道心,如同古井深潭,無波無瀾,卻又清晰地映照出周身方寸之地的一切細微變化——身後那冰冷刺骨的怨毒鬼爪襲來的軌跡,指尖縈繞的幽藍毒光;身前龍魘胸膛核心那急劇膨脹、即將爆發的毀滅能量;腳下大地深處傳來的微弱脈動;空氣中每一粒塵埃的飄飛軌跡;乃至頭頂殘破天穹外,那穿透厚重怨氣雲層、頑強灑落的一縷微弱星光…
一切盡在道心映照之中!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唯餘大道流轉!
歸塵劍似與主人心意相通,在這空明之境降臨的刹那,劍格之上的七顆星辰寶石——天樞貪狼(陽金)、天璿巨門(陰土)、天璣祿存(陽木)、天權文曲(陰水)、玉衡廉貞(陽火)、開陽武曲(陰金)、搖光破軍(陽水)——同時亮起!不再有主次之分,七色星輝(白金、明黃、青碧、湛藍、赤紅、銀白、亮銀)完美交融,化作一片混沌初開般、包容萬象又蘊含生滅輪轉之意的蒙蒙光暈,如同一個微縮的宇宙星璿,將趙清真周身三尺之地徹底籠罩!
“七星輪轉,萬法歸塵!”
他身形甚至未曾移動半分,仿佛已化作了這片混沌星域的中心原點!曹髦那誌在必得、蘊含著千年怨毒的一爪,狠狠抓入了這片流轉不息的混沌星輝之中!
嗤——!
如同滾燙的烙鐵探入了至柔至寒的深潭!曹髦的鬼爪上附帶的蝕魂腐魄之力,一觸及這混沌星輝,便如同遇到了克星!那幽藍的毒光被星輝中流轉的“天權文曲”陰水與“搖光破軍”陽水之力層層淨化、湮滅!爪上蘊含的洞穿金石之銳,則被“天璿巨門”陰土的厚重承載與“開陽武曲”陰金的堅韌鋒芒層層化解、偏移!曹髦隻覺自己的鬼爪仿佛陷入了無邊無際、粘稠無比的宇宙星塵之中,每前進一寸都需耗費巨大的鬼力,速度驟減如陷泥沼!更有一股沛然的輪轉之力,在不斷剝離、消磨著他凝聚千年的怨念本源!
與此同時,趙清真的左手並未閑著。他並指如劍,指尖縈繞著的不再是單一的星力,而是那混沌星輝中剝離出的一縷、蘊含著生滅輪轉之意的精純星芒!目光如電,穿透空間,精準地鎖定了龍魘胸前那劇烈閃爍、即將達到臨界點的毀滅核心!
“天樞引煞,貪狼噬邪!敕!”
指尖那一點凝練到極致、仿佛宇宙初生第一縷光的混沌星芒,無聲無息地破空而出!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沒有刺目的光芒,如同劃破夜空的流星,又似穿越時空的因果之線,精準無比地沒入了龍魘胸前那暗紅光芒最熾烈、能量最狂暴的核心一點!
嗷——!!!!!!!
龍魘醞釀龍息的動作猛然僵住!隨即爆發出一種超越之前所有、痛苦到足以撕裂神魂的淒厲慘嚎!那慘嚎聲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與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它胸前那毀滅性的、即將噴薄而出的能量,非但未能如願爆發,反而在體內遭遇了那一點混沌星芒的引動,如同點燃了炸藥桶的引信!
轟隆隆——!!!
沉悶如滾雷般的巨響從龍魘體內瘋狂傳來!那被強行壓縮、凝聚到極點的滅世龍息能量,失去了控製,在它堅硬的軀殼內徹底暴走、反噬!暗紅色的毀滅光芒如同失控的熔岩,從它口鼻眼耳中瘋狂地噴射而出!它龐大的身軀如同吹脹到極限的氣球,劇烈地膨脹、抽搐!覆蓋全身的漆黑骨板鱗甲被內部狂暴的能量撐得“咯咯”作響,縫隙間噴濺出大量灼熱的暗紅血液與絲絲縷縷的慘綠魂火!整個怪物如同一個即將由內而外徹底炸開的恐怖熔爐!
曹髦眼見自己蓄謀已久的致命偷襲被那詭異的混沌星輝所阻,而龍魘又陷入能量反噬、瀕臨崩潰的境地,眼中怨毒與貪婪之色暴漲!他猛地強行抽回被星輝束縛的鬼爪(鬼爪上竟被星輝灼燒出縷縷青煙),身形化作一道更加凝練、更加迅疾的慘白流光,竟不再執著於攻擊趙清真,而是趁著龍魘虛弱失控的絕佳時機,直撲那痛苦翻滾的恐怖邪物!
他要吞噬!吞噬這融合了孽龍屍骸、帝王心血、無數生魂精元的龍魘之力!隻要吞噬成功,他曹髦不僅能擺脫金墉城的束縛,更能擁有近乎鬼神的力量,複仇大業指日可待!
“癡心妄想!因果孽債,今日當清!”趙清真豈能容他得逞!歸塵劍感應到主人那攀升至頂點的意誌與道境,終於爆發出沉寂萬古、裁決生死的終極威能!
“北鬥注死,南鬥注生!七星合一,歸塵寂滅!”
趙清真雙手握劍,豎於眉心之前,口中道音如黃鍾大呂,震蕩虛空!歸塵劍古樸的暗金色劍身之上,那七顆鑲嵌於劍格的星辰寶石,光芒瞬間脫離劍體,化作七顆拳頭大小、璀璨奪目的真實星體虛影,懸浮於趙清真頭頂三尺之處!
天樞貪狼星(陽金)——鋒銳白金,主殺伐!
天璿巨門星(陰土)——厚重明黃,主鎮封!
天璣祿存星(陽木)——生機青碧,主化育!
天權文曲星(陰水)——智慧湛藍,主淨化!
玉衡廉貞星(陽火)——熾烈赤紅,主焚邪!
開陽武曲星(陰金)——堅韌銀白,主破障!
搖光破軍星(陽水)——浩瀚亮銀,主破滅!
七顆星辰虛影,並非雜亂排列,而是瞬間依照玄奧無比的軌跡,於趙清真頭頂結成完整的北鬥七星陣圖!陣圖緩緩旋轉,散發出統禦諸天星辰、裁決萬物生死、令萬法歸寂的無上威嚴!陣圖中心,一點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光芒開始孕育、凝聚!
那不是光,更像是一種“炁”!一種包容萬物、消融萬相、最終令一切重歸混沌寂滅的本源之力!由七星星力輪轉交融、生滅循環而衍生出的終極劍意——歸塵寂滅星罡!
這星罡緩緩凝聚成形,化作一道三尺長短、仿佛由最純淨的混沌星光壓縮而成的劍罡!它沒有熾熱,沒有冰寒,沒有鋒銳的刺痛感,隻有一種令人靈魂深處都感到寧靜、繼而湧起大恐怖的——終焉氣息!仿佛看上一眼,自身的存在都將在其麵前歸於虛無。
劍罡鎖定的目標,並非曹髦,也非龍魘!
而是——兩者之間,那一條由周王朱橚的心頭精血為引、以曹髦衣冠塚土為媒介,強行嫁接、纏繞在龍魘本源核心上的、扭曲而汙穢的怨念因果之線!
以及——龍魘體內那正在瘋狂暴走、即將徹底毀滅其自身並波及外界的恐怖能量!
斬!
趙清真心念一動,那混沌星罡無聲無息地落下!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沒有毀天滅地的能量狂潮!
沒有刺破耳膜的巨響!
隻有一種……絕對的“靜”與“淨”!
混沌星罡所過之處,空間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輕輕撫平。那些翻騰的怨氣、彌漫的血煞、飛揚的塵埃、甚至聲音與光線,都在星罡經過的軌跡上,被無聲無息地抹去、淨化、歸於最本源的沉寂!
那條連接著曹髦與龍魘、汙穢扭曲如同臍帶般的怨念因果之線,在觸及星罡的刹那,如同暴露在陽光下的陰影,連一絲掙紮都未能發出,便無聲無息地斷裂、消融、徹底化為虛無!仿佛從未存在過!
龍魘體內那狂暴反噬、幾欲炸開的毀滅性能量,被星罡蘊含的歸寂之力掃過,瞬間平息、湮滅、歸於徹底的死寂!那劇烈膨脹的身軀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縮小下去,胸前核心的光芒黯淡如風中殘燭,慘綠的魂火飄搖不定,氣息萎靡到了極點。趙清真先前那一道“貪狼噬邪”的混沌星芒,已重創其本源,此刻又被斬斷能量爆發之源,這逆天邪物終於走到了強弩之末。
曹髦撲向龍魘的身影猛地一滯!如同被斬斷了提線的木偶,臉上那貪婪怨毒的表情瞬間凝固,繼而化為一片茫然的空洞與……難以置信的虛弱!他與龍魘那強行建立、本欲借以吞噬的聯係,被那歸塵星罡徹底、幹淨地斬斷了!他失去了最後的機會,也失去了大部分借由朱橚心血和自己衣冠塚土強化的力量!
嗷…嗚… 龍魘發出一聲虛弱至極、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哀鳴,龐大的身軀轟然跪倒在地,縮小到不足一丈,覆蓋的骨板鱗甲失去光澤,縫隙間流淌的岩漿血液也變得黯淡粘稠,慘綠的魂火幾近熄滅,隻剩下苟延殘喘的微弱氣息。它那雙燃燒殆盡的魂火之眼,茫然地看向趙清真,又看向曹髦,充滿了不解與虛弱的本能恐懼。
“不——!朕的龍魘!朕的力量!!”曹髦看著那斷裂消失的因果之線,感受著自身飛速流逝的力量與虛弱感,發出絕望而淒厲的尖嘯!他猛地轉過頭,慘白透明的鬼影帶著最後的瘋狂,如同撲火的飛蛾,再次撲向癱軟在地、形同廢人的朱橚!“朱橚!朱家的狗賊!都是你!若非你貪心不足,妄圖染指朕之怨念,操控朕之因果,朕何至於此!朕要你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給朕陪葬吧!”
朱橚看著那撲來的千年厲鬼,嚇得魂飛魄散,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響,連求饒的力氣都已喪失,隻能絕望地閉上雙眼等死。
“塵歸塵,土歸土。曹髦,魏祚已終,天數更迭。千年怨念,困鎖金墉,非天命負你,實乃你執念自縛,困於井中。鱗爪雖利,傷及無辜,徒增罪孽。今日因果已清,執念當消,該放下了。”趙清真聲音平和悠遠,帶著一種洞徹古今、度化眾生的悲憫力量。他手中歸塵劍並未指向曹髦,隻是劍尖輕點地麵。
劍格處,“天權文曲”湛藍寶石與“搖光破軍”亮銀寶石同時亮起柔和的光芒。一股清冷、浩瀚、蘊含淨化與安魂之力的水行真元流淌而出,在朱橚身周化作一道流轉著星輝的、如同溫柔流水般的湛藍光幕。光幕上,點點星芒如同夜空中的螢火,靜謐而祥和。
曹髦的鬼爪狠狠抓在湛藍光幕之上!
嗤——!
如同滾燙的烙鐵探入冰泉,激起大片大片的青煙!光幕劇烈蕩漾,星芒明滅,卻始終堅韌不破。曹髦爪上殘餘的怨毒鬼力被淨化之力不斷消磨,發出刺耳的“滋滋”聲。他瘋狂地衝擊著光幕,卻如同撞在無形的歎息之壁上,徒勞無功。
“天…亮了…” 曹髦數次衝擊無果,動作漸漸遲緩下來。他抬起頭,望向鎮祟塔廢墟那殘破的巨大天頂。一縷微弱的、帶著暖意的金紅色晨曦,如同利劍般,頑強地刺穿了厚重如鉛的怨氣雲層,正好投射在他那慘白透明的鬼體之上。
晨曦的光芒,對於他這千年怨靈來說,如同滾燙的烙鐵。他的身影在晨光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開始劇烈地波動、變淡。那凝聚了千年的怨氣,在七星歸塵之力的淨化與這象征著新生與希望的晨曦共同照耀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消融、蒸發。
曹髦慘白的臉上,那刻骨的怨毒與瘋狂,在晨曦的映照下,如同融化的麵具般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比複雜的神情——有滔天的憤怒,有徹骨的不甘,有深沉的悲涼,有對故國山河的眷戀,最終……都化為一片茫然空洞的死寂。
“朕…朕…不甘心啊……” 一聲低沉、沙啞、充滿了無盡落寞與蕭索的歎息,如同秋風吹過荒塚,幽幽響起,又迅速消散在晨風之中。他的身影越來越淡,越來越透明。那身象征著帝王尊嚴的素白袞服,那頂十二旒冕冠,都在晨光中化作了點點晶瑩的光塵,隨風飄散。
最終,在最後一縷怨氣消散的瞬間,曹髦的身影徹底化為虛無。原地隻留下一聲若有若無、仿佛跨越了千年時空的歎息,嫋嫋消散。金墉城千年怨靈,魏高貴鄉公曹髦,於此晨曦微露之際,塵念盡消,歸於寂滅。
趙清真看著曹髦消散的方向,默然片刻。千年的執念,終究敵不過時光流轉與大道輪回。他收回目光,轉向那萎靡在地、氣息奄奄的龍魘。此物乃集天下至邪至穢於一身,逆天悖理而成,留之必成蒼生大患。
“坤元厚土,載覆眾生。生滅輪轉,塵歸塵,土歸土…封!”
歸塵劍指向龍魘,劍格處“天璿巨門”那顆明黃寶石再次綻放溫潤而厚重的光芒!這一次,光芒不再狂暴,而是充滿了大地母親的包容與安撫。隨著趙清真劍訣引動,龍魘身下龜裂焦黑的大地,發出低沉的轟鳴。無數土黃色的、精純無比的地脈之氣,如同溫暖的泉水般汩汩湧出,又似無數隻溫柔而堅定的臂膀,緩緩纏繞上龍魘那殘破的身軀。
龍魘似乎感受到了終結的來臨,發出一聲微弱而絕望的嘶鳴,試圖掙紮。然而,它本源已遭重創,力量十不存一,在這源自大地的本源力量麵前,如同嬰兒般無力。土黃色的地氣溫柔地包裹住它,將它龐大的身軀緩緩地、堅定地拖向大地深處。那猙獰的骨板、流淌的汙血、微弱的魂火,都在地氣的浸潤下,逐漸失去邪異的色澤,變得如同枯朽的岩石。
最終,龍魘龐大的身軀被徹底拖入了地底深處。地麵上的裂縫在坤土之力的作用下,如同有生命的傷口般緩緩蠕動、合攏。當最後一絲縫隙消失,地麵恢複平坦(盡管布滿瘡痍)時,趙清真劍指淩空一點,一道由七星星力交織而成的玄奧符印,閃爍著淡淡的七彩光暈,無聲無息地烙印在合攏的地麵之上。符印一閃而沒,徹底隱入大地。一股深沉、穩固、隔絕陰陽的封印之力彌漫開來。
至此,逆天邪物“龍魘”,被永鎮於厚土之下,歸於塵寂。
趙清真這才撤去護住朱橚的湛藍光幕。這位曾經野心勃勃、不可一世的親王,此刻癱在冰冷的廢墟瓦礫中,雙目空洞無神,口中隻反複無意識地喃喃著:“龍…朕的龍…沒了…全沒了…皇位…朱棣…” 道心徹底崩潰,精神已然錯亂,形同朽木。
趙清真看也未看這自食惡果的藩王一眼,歸塵劍發出一聲滿足般的低吟,自動歸入背後青灰色的古樸劍鞘之中。劍格七星光華盡數內斂,隻餘下溫潤的質感。他踏著晨曦,走出這片徹底淪為廢墟、象征著野心與毀滅終結的鎮祟塔。
塔外,聞訊而來的汝寧知府,帶著大批臉色煞白、戰戰兢兢的衙役和手持強弓勁弩、卻同樣麵露驚恐的衛所兵丁,正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如同被天罰蹂躪過的恐怖景象——徹底坍塌、化為巨大瓦礫堆的九層高塔,地麵上延伸出的巨大裂縫,空氣中彌漫的焦糊、血腥與硫磺氣息,還有塔下廢墟中,那個披頭散發、目光呆滯、喃喃自語的明黃身影——周王朱橚!
遠處,無數被驚天動地的巨響和恐怖氣息驚動的百姓,在晨曦中遠遠地聚集著,指指點點,臉上交織著深入骨髓的恐懼、強烈的好奇以及對某種沉重枷鎖似乎被打破的、不敢置信的解脫感。
趙清真目光平靜地掃過人群,在遠處一棵虯枝盤結的古槐樹下,他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身著明黃道袍的“老道童”明淵真人。他依舊扛著那杆“斷生死,解因果”的破舊招幡,孩童般稚嫩的臉上,此刻卻帶著一絲洞悉世情、高深莫測的笑意。隔著混亂的人群與彌漫的煙塵,明淵對著趙清真所在的方向,微微頷首,嘴角似乎翕動了一下,無聲地說了一句什麽。隨即,他的身影如同水中的倒影被石子打破,輕輕一晃,便徹底消散在越來越明亮的晨曦之中,再無蹤跡。
趙清真沒有追趕,亦未動怒。他心如明鏡,這明淵真人與此番汝寧之局,乃至洛陽餘波,必有極深的牽連,甚至可能是幕後推手之一。但此刻,塵埃初定,百廢待興,安撫民心、處置首尾更為緊要。個人的恩怨與追索,需待他時。
他步履沉靜,走到麵無人色、幾乎站立不穩的汝寧知府麵前。知府看著眼前這位青衫磊落、氣息淵深如海的道士,又看看他背後那柄看似古樸、卻隱隱散發著令人心悸氣息的古劍,哪敢有半分怠慢與質疑?慌忙躬身,幾乎要跪拜下去。
“仙…仙長…”
趙清真聲音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傳入知府及周圍兵丁衙役耳中:“周王朱橚,罔顧國法,私煉邪物‘龍魘’,勾結金墉城前朝怨靈,暗中操控慈航庵邪尼,以邪法謀財害命,收集生魂精元,意圖不軌,禍亂一方。其罪證,慈航庵枯井屍骸、邪尼口供、王府爪牙周安等人屍身(若殘存)、以及金墉城、鎮祟塔遺跡皆可為憑。現其道心崩潰,神誌不清,已伏其咎。此物,”他抬手,將那頂作為一切線索起點的水晶纓珠纏棕帽丟給知府,“乃關鍵證物,內蘊怨靈邪氣,亦是周王府與金墉怨靈勾連之媒介。如何上奏朝廷,如何處置殘局,安撫百姓,知府大人乃朝廷命官,自當秉公辦理,據實以陳。”
知府手忙腳亂地接住那頂冰涼刺骨的帽子,如同捧著一塊燒紅的烙鐵。看著塔下廢墟中失魂落魄的朱橚,再看看手中這邪異的帽子,以及眼前這位深不可測、舉手投足間便平息了滔天禍亂的道長,他心中再無半分疑慮,隻剩下深深的敬畏與慶幸。連連躬身,聲音帶著顫抖:“下官…下官明白!下官叩謝仙長鏟除邪魔,挽汝寧萬千生靈於水火!再生之恩,沒齒難忘!下官定當據實上奏朝廷,嚴懲餘孽,撫慰亡魂,絕不敢有半分徇私!”
趙清真微微頷首,不再多言。他轉身,迎著初升的、越來越明亮的朝陽,朝著城外波光粼粼的伊水河畔走去。晨曦溫暖的金輝灑落在他青灰色的道袍上,仿佛為其鍍上了一層神聖的光暈。身後,是忙碌驚恐的衙役兵丁,是議論紛紛、心有餘悸的百姓,是那座象征著野心與毀滅終局的巨大廢墟。
從明淵真人於汝寧府宣揚“天命不可違”掀起狂熱,到慈航庵“參湯”背後令人發指的血腥罪孽,再到金墉城廢墟中曹髦怨靈跨越千年的鬼唱悲歌,最終終結於鎮祟塔下這驚心動魄的七星歸塵。野心家的陰謀,千年怨靈的執念,逆天邪物的凶威,在絕對的力量與澄澈的道心麵前,終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歸於永恒的寂滅。
他步履從容,踏過沾著晶瑩晨露的青草,走向伊水河畔。遠處,被驚擾的村落漸漸恢複了生氣。有早起的農夫扛著鋤頭,小心翼翼地走向被昨夜異象驚擾的田壟,查看秧苗;村落上空,嫋嫋的炊煙重新升起,帶著人間煙火特有的溫暖氣息;汲水的婦人抱著陶甕,彼此低聲交談著昨夜的恐怖與此刻的慶幸,走向清澈的河邊,舀起一捧清涼的河水。
趙清真解下背後的歸塵劍,指尖輕輕拂過冰涼古樸的劍鞘,感受著鞘中神劍那溫潤內斂、卻與自身真炁完美交融的脈動。昨夜那毀天滅地的七星之力,此刻已如百川歸海,複歸於平靜,隻在劍脊的玄奧雷紋下,留下更加深邃的道韻。
大道為公,性命具足。道在何處?
不在金墉城斷壁殘垣的悲風嗚咽裏,
不在鎮祟塔化為齏粉的瓦礫廢墟下,
不在王府玉階丹陛的權勢傾軋間。
道在農夫翻耕出的、帶著泥土芬芳的田壟中,
在商旅往來、駝鈴叮當、溝通有無的驛路上,
在士子寒窗苦讀、追尋義理的青燈黃卷前,
更在婦人手中那盛滿清澈河水的、樸素的陶甕裏。
最要緊處,在於放下門戶之見、執著之心,明心見性,體悟那人人本具、不假外求的性命本真。
“朋友講習,舍己從人。大道同源,何分佛道?心無嫉妒,方能見天地之闊,性命之真。”
趙清真望著那輪躍出地平線、光芒萬丈的朝陽,臉上浮現出一抹澄澈而溫和的笑意。他不再停留,身影融入那片喧囂而真實、充滿了新生與希望的——人間煙火之中。
歸塵劍在他背後,於萬丈晨光下,隻餘下一點溫潤內斂的微芒,最終徹底隱沒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