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玉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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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伽南今日穿了身薄薄的深色襯衫,襯得寬肩窄腰,袖口克製地挽起一折。
    神色淡漠而沉穩,激不起半分漣漪。
    “黎小姐。”
    “容先生今日有看上的拍品嗎?”
    客人新加入的拍品尚且保密,但主人家根據之前已經談好的珍寶,擬了一份大致的名單。
    她猜他應該有看上的東西,否則不會出現在這裏。
    下一件拍品推上來,黎檀棲的視線被吸引了過去,自然也忽略了那聲低到不可聞的“嗯”。
    是一尊玉雕的敦煌美人。
    白皙無瑕,美得活靈活現。
    黎檀棲不知想到什麽,垂下的卷翹長睫微微輕顫,在司儀喊下開始競價後,舉起了她的號碼牌。
    無論其他人出何高價,她都跟隨著。
    有人好奇地朝她的方向看過來,卻隻能窺探到她舉起來的、白皙瑩潤到失真的漂亮腕骨。
    但有眼色的已經注意到她旁邊的人來頭不小,摁住旁邊想要競價的朋友的手,眼神示意坐他看下麵的那尊真佛。
    何必為了一尊玉雕得罪人呢。
    但還是有很多尚未注意這邊動靜人在競價。
    黎檀棲看著不斷哄抬至一千萬的價格,算算自己得賣掉多少顆房間裏的珍惜翡翠。
    成色好的、大個的她舍不得,成色差一點的、小一點的,至少得三十顆吧……如果繼續加價的話,說不定得更多。
    一想到要失掉這麽多漂亮的小寶石,心髒都被揪得撲騰撲騰的。
    但那尊玉雕敦煌美人實在漂亮,加之敦煌對她意義特殊。
    黎檀棲的手高舉不落。
    猝不及防聽到旁邊的人清冷矜貴開口,語調波瀾不驚——
    “一億。”
    黎檀棲的手在無聲中放下。
    紅唇輕抿。
    特別的意義和一個億比起來,突然也不是很特別。
    這一場激烈的競價最終在一億中落下帷幕。
    黎檀棲,“容先生也喜歡收藏玉雕美人?”
    這玉看起來的確很漂亮,可惜在價值上遠遠比不得祖母綠。
    但愛好這種事,誰能說得清呢?
    容伽南側眸落下來,從她生得極靈動的眉眼處掃過,覆在紅寶石尾戒的指腹輕頓一下,隨即不顯山露水淡聲道,“算吧。”
    有些東西有些人,入了眼,便沒人能從他這裏把東西拿走。
    他是時辛淶的貴客,黎檀棲身為背後拿分紅的小投資人,人情往來上,自然免不了要違心恭維一番。
    “那就恭喜容先生拿下美人玉雕。”
    容伽南早已將視線抽離回去,瑞鳳眼輕闔,看不出喜怒,“同喜。”
    有這件拍品在前,後麵的幾件都黯然無色了。
    黎檀棲卻身姿得體,越來越精神,靜靜等待她放出的魚餌被抬上來,由此引出她要釣的大魚。
    隻是她左等右等,也沒能等到她放出的魚餌。
    那張精致到幾乎讓百花失色的漂亮小臉皺著,看起來很是興致缺缺。
    拍賣結束,司儀引著大家參加晚宴。
    黎檀棲坐著沒動,杏眼帶著幾分不可思議,看向儀表堂堂的司儀,轉而,和站了一排的禮儀小姐麵麵相覷。
    怎麽不見她的夢靈香?
    難道說,她製作出來的美味魚餌被哪條不長眼睛的魚,給不打一聲招呼、不給一分補償地吞了?
    能堂而皇之地在這麽盛大的場合,做出這種卑劣行徑的人定然不是一般人。
    半小時後,正在沉心畫設計稿的時辛淶就被她一通電話打斷了。
    看到來電顯示的“檀檀”,他耐心放下筆,長指輕點接通。
    隔著電話屏幕都能聽到她委屈的嗓音,“辛淶,我放出去的魚餌石沉大海……錯失良機,現在徐導已經走了。”
    繞了一圈,最後理直氣壯,“我得把人找出來,要點賠償。”
    她並非輸不起,而是想看看,幕後戲弄她之人是誰,順便套點賠償。
    不怕得罪不起。
    知道她計劃的時辛淶溫柔一笑,“檀檀,找主人家問問。”
    “我就是來問你,這場拍賣會是哪家辦的。”
    在主家麵前走一圈,黎檀棲被指了條路——305
    其餘的,一個字也不透露給她。
    這麽輕易問出下落,卻又神神秘秘引她過去,甚至都讓她懷疑,她才是那條被釣起來戲弄的魚。
    好吧,就算是魚,她也是一條好運漂亮的錦鯉。
    和私吞別人誘餌的可不是一路貨色。
    黎檀棲抬腿踩上大理石階梯,羊皮小高跟一步一步拾級而上,漂亮昳麗的臉頰一點點揚起淡淡的笑容。
    那就讓她看看,這條惡毒的魚到底是哪路貨色。
    *
    305。
    容伽南姿態慵懶半陷在象牙白絲絨歐式沙發,深色襯衫領口開到第三顆扣子,襯衫半挽,線條流暢的小臂精瘦有力,穩穩托著玉雕美人的底座。
    一疊薄薄的交易協議規矩地擺在意式極簡奢石長桌中心。
    柏原悄無聲息靠近,將包裝精美的禮盒輕輕擱置在協議旁邊。
    就見,容伽南姿態懶怠地俯身下來,修長指骨在絲絨禮盒上那枚玉環上停留幾息。
    “賣家想邀您見一麵,此刻正在外麵候著。”
    想見他?
    容伽南嘴角扯出一抹涼薄弧度。
    置身這個位置太久,能跟隨在他身邊的秘書,早早就在揣摩上意這條賽道上遙遙領先。
    柏原立刻提及其他:“黎小姐已經尋著先前放出去的消息找過來了,您看,要先請她進來嗎?”
    對那群老家夥不感興趣,那對黎小姐這條慢悠悠釣過來的小魚呢?
    畢竟從藏珠回去的那天晚上,柏原親眼看見容總寫下那封字體遒勁有力的邀請函,借著他人的名頭,兜兜轉轉遞到黎檀棲手上。
    今日遣人恭候在入口處,將現在在他手中把玩的香半路攔截,不打一聲招呼,強勢地據為己有,破了黎小姐的小聰明。
    以身入局,引著那條生得極漂亮的小魚一點點探路遊過來。
    容伽南終於有了點兒反應,抬首,恰巧碧螺春嫋嫋升起的濃霧覆在了極盛的眉骨處,卻莫名讓人不敢細看。
    禮盒被他不輕不重擱置在意式極簡奢石長桌,緊隨落下來的,是他淡到顯出幾分冷漠的聲音,“你說呢?”
    壓迫感極足。
    好的,知道了,肯定是不一樣的。
    柏原步履穩重恭敬地退下了。
    伴隨厚重隔音門被關上,將那孤傲的身影和這一屋子的清冷和寂靜都擋在這間低調奢華的包間內。
    他看著門口幾位恭候多時、試圖搭上容伽南這條捷徑的中年男人,疏離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再無下文。
    生起的希冀在無聲無息中落下,意料之中的事,隻是心中還是有幾分落寞。
    拐角處,精致羊皮小高跟露出小圓頭。
    黎檀棲走得急,素白指尖搭在牆麵上,視線精準定位到305。
    這包間藏得深,在最裏麵。
    她尋過來花了一些時間。
    生得極精致的眉微微上揚,幾乎是在見到柏原的那一刻,黎檀棲就猜出那條惡毒魚的身份。
    讓她很意外了。
    心緒有些複雜。
    繼而,走過去時麵帶假笑,語氣含著超絕不經意的內涵,“真巧,秘書先生,你也在這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