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頓市步行街。
    古典華麗的中世紀風格建築群貫穿幾條交錯的街道，蜿蜒的石板路勾勒出蛛網般的步行街。
    黎檀棲一身英倫風學院服坐在咖啡廳二樓，手裏端著一杯卡布奇諾，清透的視線落在對麵。
    妮婭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容，“玉，聽說你要回國了，歡迎你下次來旅遊。”
    “妮婭，艾薩克斯昨晚給我發了一條消息。”
    瞬間，妮婭臉色出現一絲裂痕般僵住，她低頭喝了一口冰美式，才有些意外道，“是嗎？他說了什麽呀？”
    黎檀棲敏銳地捕捉到她幾乎不可察的變化，卷翹的長睫翕和張開，帶著笑意般，“一些微不足道的事而已，他能有什麽委屈的話對我說呢，對吧，”
    “妮婭？”
    “對呢，”妮婭言笑晏晏地應了一聲，“你什麽時候走？我來送機。”
    “你這兩天應該會很忙，就不麻煩你送我了。”
    她怎麽會知道，她這兩天很忙？
    妮婭看向對麵依舊若無其事享受下午茶的黎檀棲。
    外麵的光穿透雲層落進來，在空調開放的室內應該能感受到暖意的，妮婭卻覺得，後背發涼。
    可就算是被發現了，她也不後悔。
    “玉，我……”
    “妮婭，”黎檀棲打斷她，“我得走了。”
    妮婭還想多說什麽，但不合時宜響起的手機讓她慢了半拍，也在這間隙裏，黎檀棲快步離開。
    直到進了車內，賀潼玥的消息才傳來。
    【一潼：開始了。】
    這一場針對妮婭個人的圍剿，將在賀潼玥的布置下，逐漸展開。
    她沒有傷害黎檀棲，但她錯就錯在，從始至終都在利用她。
    【一潼：檀檀，最後從妮婭手裏拿到的利益，我預計半年後和你洽談】
    她們合力拿下的東西，不管是算計來的還是搶來的，向來都是擺在明麵上。
    【二檀：一切小心】
    【一潼：你上次讓我查的人有眉目了，具體來說，我的人去查時沒受到阻攔，不過那段錄像有點模糊，人員排查可能需要兩天】
    賀潼玥將一段監控視頻傳過來。
    黎檀棲點擊接收，不過網絡信號有點差，一直沒接收成功。
    她將手機舉起來，試圖接收信號。
    宿雪突然一個急刹車，黎檀棲慣性帶著上半身往前撲，安全帶驟然勒緊鎖骨，疼得她倒抽口冷氣，脖頸像被無形的手拽著，後腦勺重重磕在後座。
    “前麵有遊行隊伍，我們過不去。”
    黎檀棲降下車窗，朝前麵浩浩蕩蕩的隊伍看過去，舉著牌高喊的人如同巨大的浪潮般，要湧過來。
    而更靠近她們的，是鎮壓人員的車。
    “掉頭試試，盡快離開。”
    中世紀風格的建築，連道路都是雙行道，比較狹窄，加上是步行街，此刻正在疏散人群。
    掉頭比較慢。
    她們正掉頭時，突然間傳來“砰”的一聲巨響，一小朵蘑菇雲就這樣毫無預兆般升空。
    黎檀棲戒斷反應般愣住，腦子裏滿是三年前槍擊事件的場景，她捂著半窒息的心髒，朝前麵的宿雪喊了一聲，“我們下車！”
    在她話落的下一秒，人群開始混亂地逃跑。
    尖叫聲呼救聲亂作一團，毫無秩序。
    人太多，車根本開不動，棄車是最好的選擇！
    “黎小姐，”宿雪卻將所有的窗戶升起，十分冷靜地，“外麵不一定能有車內更安全。”
    這輛車是容伽南在西歐出行的車，經過專業改造，就是為了預防現在的情況。
    黎檀棲在慌亂之中朝後麵的情景一看，剛才站在街道中心的鎮壓部隊，此刻紛紛躲在車後。
    而街道中心，此刻正被兩具已經倒下的身體占據。
    那真的是遊行隊伍的反抗嗎？
    此刻，人群都往旁邊的小巷子或者是大型商場跑，街道上的人已經寥寥無幾。
    宿雪靈活地縮進駕駛座下麵的空間，對後麵的她道，“趴下，現在不能輕舉妄動。”
    不用猜也知道，前麵的街道很可能已經因為著急而堵車。
    黎檀棲立刻縮著身子側身臥在後座座位下的空間裏。
    身後遊行的隊伍就像是瘋了般，進店砸東西，搶東西，所到之處一片狼藉。
    甚至還對不幸沒逃脫的人進行毆打。
    這簡直就是在報複社會！
    黎檀棲看著越來越近的人群，有些驚嚇地收回視線。
    最近國外不太平，但她沒想到已經發展到這樣的地步。
    車窗外的混亂還在升級，中世紀風格的尖頂建築在硝煙裏投下歪斜的影子，雕花窗欞後隱約有驚惶的麵孔閃過。
    黎檀棲蜷縮在後座下方，膝蓋抵著冰冷的金屬底板，呼吸被刻意放輕，卻仍能聽見自己胸腔裏擂鼓般的震動——那是三年前槍響聲的回音，正順著骨髓往四肢蔓延。
    宿雪伏在駕駛座下，呼吸比她更穩，隻有偶爾調整姿勢時，皮鞋跟蹭過底部的輕響能證明人還醒著。
    “砰！”又一聲悶響來自車身側麵，像是有人用鐵棍狠狠砸了上來。
    車窗震顫著發出嗡鳴，黎檀棲下意識往更深處縮了縮，後腦勺磕在車身，鈍痛讓她清醒了幾分。
    她看見一隻棕色的靴子突然踢在車門上，將車身踢得一震，跟著是他發怒的聲音，“fuck！”
    胃裏一陣翻攪，不是車身的震動，是恐懼在慢慢發酵。
    黎檀棲死死咬住下唇，嚐到淡淡的血腥味，才沒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
    車外的人似乎隻是隨便踢了一輛車，沒發現她們，罵罵咧咧地走遠了。
    黎檀棲閉上眼睛，鼻尖縈繞著車內皮革和自己冷汗的味道。
    她攥緊手機，屏幕早已暗下去。
    “黎小姐，你怎麽了？”
    她臉色慘白，全身都是後怕的冷汗，“沒事。”
    她們在車裏足足呆了一個小時，那群不怕死的人才終於被官方抓捕。
    等現場被徹底控製住，宿雪才立刻駕車從反方向離開。
    這一段路幾乎癱瘓，到處都是雜亂無章的障礙物。
    宿雪眼睛都不眨地攆過去。
    直到她們停在被幾輛車堵死的路口，前麵實在過不去。
    而幾輛車之後，是數十輛黑色低調的改裝越野。
    她們出現時，上百把槍對準她們身後可能會出現的任何生物。
    黎檀棲跟著宿雪推開車門，腳剛觸到冰涼的石板路，膝蓋就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猛地一軟。
    空氣中還彌漫著硝煙的氣息。
    她抬頭望向那數十輛黑色越野，槍口反射的冷光像淬了冰的針，密密麻麻紮進眼裏。
    耳鳴感突然湧上來，嗡嗡聲裏，她什麽也看不見，隻有腦海裏，浮現出那些黑洞洞的槍口，像無數隻盯著獵物的眼睛。
    宿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慣常的冷靜，卻像隔了層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
    黎檀棲想開口說些什麽，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眼前的景象開始旋轉，變得虛幻。
    她下意識想抓住什麽，指尖卻隻撈到一片空氣。
    身體往前栽倒的瞬間，她似乎感覺被誰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