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古玩街尋蹤,葉家舊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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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深邃,未知洞窟深處。
絕對的死寂。絕對的黑暗。絕對的寒冷。
這三者如同沉重粘稠的黑色瀝青,層層包裹,凝固了時間,凍結了空間。空氣濃稠得如同液態的氮氣,每一次呼吸都變成一種酷刑,冰冷的刀鋒在肺葉深處刮擦切割。無邊無際的黑暗是唯一的君王,統治著這片被遺棄的世界角落,吞噬掉一切試圖窺探的光。
在這片黑暗王國的最中央。
沒有形體,沒有輪廓,沒有實質。隻有那一點……懸停於虛無中的……
一抹微光。
並非璀璨,更非溫暖。
它極其微弱,如同宇宙盡頭的超新星在垂死之際燃盡的最後一絲殘燼,掙紮著不肯被永恒的虛無徹底吞噬。那光芒是純粹的、冰冷的、幽邃到骨髓深處的……紫。並非華麗尊貴的紫羅蘭,而是接近絕對零度之下某種未知礦脈核心凍結的紫炎結晶所散發出的、帶有濃重不祥意味的冷輝。
它太小了。小到如果不是因為這光芒本身的冷厲特性,在如此濃稠黑暗中根本無法被任何肉眼捕捉。它如同一顆被遺忘在冰冷棺槨裏的、凝固了億萬年詛咒的毒血。
然後,毫無征兆。
那點幽紫色光芒的核心,極其劇烈地……扭動了一下!
那不是物理意義上的移動,更像是概念層麵的……一次無聲的“痙攣”!仿佛被無形巨手攥緊的靈魂碎片承受著無法言說的酷刑所發出的最後、最猛烈的抽搐!
嗡——!!!
一股無形的、超越了聲音傳遞極限的、隻作用於靈魂層麵的“巨響”猛地爆開!
沒有聲波!但整片粘稠凝固的黑暗空間,連同那片厚重到令人絕望的岩石穹頂,都隨之發生了肉眼無法觀測、卻讓感知觸須瘋狂顫栗的……瞬間收縮!
如同宇宙之心被一枚無形之錐狠狠紮穿!一次足以湮滅星河的痛苦脈衝!
緊接著,那一點幽紫色的微光驟然變得……更加凝實!仿佛瀕死狀態下的回光返照!它猛地“膨脹”了極其微小的、近乎概念性的一圈!其核心區域,那凝聚到極點的幽邃之紫,內部似乎出現了億萬分之一秒的、足以撕裂現實結構的螺旋紋理!
滋……呲……
極其細微、如同微縮版高壓電弧灼燒真空,又似億萬載玄冰瞬間汽化的詭異“聲響”在光芒膨脹的瞬間同步炸開!這聲音同樣作用於靈魂,帶著一種冰冷的“撕裂”感!伴隨著這聲音,並非熱浪,而是一股極致深寒與混亂毀滅氣息混合的“衝擊波”,以那點紫光為中心,不受控地、呈球形向四周絕對黑暗的空間極速擴散開去!
這股無形的、帶著混亂秩序的衝擊粒子流,所過之處——
濃稠的“絕對黑暗”如同劣質幕布被強光灼燒,瞬間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透明的“虛弱感”。
絕對寂靜被撕開一道無聲的裂隙,仿佛能聽到宇宙背景輻射在真空破洞裏尖嘯的死寂回音。
而那無所不在的、粘稠到壓碎靈魂的“絕對深寒”,更是在衝擊粒子流掠過的核心路徑上……被短暫地……“燃燒”掉了!如同投入焚燒爐的極凍幹冰!取而代之的,是更為混亂、毫無規則可言的、微觀層麵的能量湮滅亂流!
這一次能量的失控爆發與散佚,如同垂死巨獸在漆黑棺槨裏最後一次、也是最猛烈的一次掙紮喘息!隨後——
嗖!
那點剛剛“膨脹”起來、變得更為深邃幽冷的紫芒,如同驟然被抽幹了所有力量的微縮奇點,瞬間坍縮!它的光芒急速黯淡下去,變得比爆發前更加微弱、更加飄忽不定,如同一顆將墜入永恒寒潭的、最後的螢火蟲,在徹底熄滅的邊緣無力地顫動著……
周圍的黑暗與寒冷,如同伺機而動的貪婪巨口,以更凶猛的姿態,重新吞噬、淹沒、凝固了剛剛短暫存在過混亂與“燃燒”的空間……
地表。工業廢棄區。冷卻塔地下深處。溶洞支脈。
“咕嚕嚕……”
蘇清雪蜷縮在岩石凹隙冰冷的角落,喉嚨深處發出無法控製的微弱嗚咽。每一次吞咽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鹹腥的鐵鏽味在嘴裏彌漫開來。背後嶙峋粗糙的岩石如同無數把鈍刀子,透過單薄濕透的衣物反複研磨著她斷裂的肋骨和撕裂的肌肉。寒冷早已超越肌膚的範疇,如同跗骨之蛆,從每一塊碎裂的骨縫、每一處腫脹的傷口深處向外鑽,啃噬著她的骨髓。
意誌在崩潰的邊緣反複拉扯。額頭那點法則烙印傳來的暖流,是她意識深處唯一一點微弱的篝火,艱難地對抗著無孔不入的絕望與黑暗,以及……
嗡!!
左手掌心猛地劇震!如同被無形的鐵錘狠狠砸中,又如同封印著凶獸的匣子被猛烈撞擊!
那塊與血肉相融的令牌爆發出刺骨的灼痛!遠比任何時候都要凶戾!內裏那滴沉寂的真血如同被投入熔爐的魔核,瘋狂地、幾乎要破壁而出地搏動著!那股渴求吞噬的暴虐意念如同決堤的血河,瞬間衝入蘇清雪早已瀕臨破碎的意識!讓她眼前猛地浮現一片翻騰的血海與無數扭曲嚎哭的麵孔!
幾乎是同時!
頭頂那細小裂縫的方向!
呼哧!
一縷比之前清晰了數倍、如同由億萬紫晶微粒組成的、極其濃鬱的……凝練紫色氣流!如同活物般,猛地從那微微擴大的暗紅色石縫中噴湧而出!
這氣流不再是散逸彌漫的姿態!
它仿佛誕生就帶著某種目標!
在出現的瞬間,無視了重力與空間本身流動的惰性,其軌跡驟然一折!如同被無形巨手撥動的指針,以一種無視阻隔的詭異感!徑直、精準、迅猛地朝著下方凹隙深處、那個因虛弱和掙紮而散發出混亂生命氣息的存在……擊射而下!
目標——
蘇清雪額頭上正爆發出強烈淨化意誌、竭力對抗令牌反噬的金色法則烙印!
不!不僅僅是烙印!
那縷冰冷的紫氣深處,似乎還隱隱鎖定了烙印下方那殘破軀殼的核心,以及她左手掌心那正在激烈共鳴、凶性滔天的令牌!
快躲!一個念頭在蘇清雪腦海裏炸開!
但晚了!
那紫氣下墜的速度超越了她思維的速度!
一股龐大到無法抗拒、冰冷到滅絕一切生機的意誌瞬間降臨!蘇清雪感覺自己的意識被無形的冰山徹底凍結,連恐懼的念頭都來不及泛起!唯有法則烙印的本能,在這股足以碾碎它的更高力量壓下時,爆發出絕望又徒勞的光芒!
噗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刺入凝脂!
那縷凝練的紫氣精準無比地撞入蘇清雪額心中央!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規則層麵的……殘忍侵入與撕裂!
蘇清雪身體劇烈地一挺!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的巨釘狠狠釘在了冰冷的岩石上!喉嚨裏猛地嗆出一口混雜著髒腑碎片和淡金光芒的汙血!眼睛瞪大到極限,瞳孔深處卻沒有任何神采,隻有一片驟然爆開、瞬間布滿整個視野的、冰冷至極的幽深紫色!如同被拖入了無垠的死寂星空深處,億萬雙冰冷的星辰之眼正無悲無喜地俯視著她渺小的湮滅!
痛!
不是肉體層麵的痛!是存在於本身被高維力量粗暴貫穿、揉碎、審視的終極痛苦!靈魂被無數冰針穿刺、攪拌的酷刑!構成她存在的每一個基本粒子似乎都在哀嚎!
法則烙印的金光隻抵抗了億萬分之一秒,就如同玻璃般片片破碎!金色暖流瞬間被這股冰冷紫氣徹底侵染、同化、吞噬!
而左手掌心的令牌!在法則烙印破碎的瞬間,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如同地獄魔神掙脫鎖鏈時的瘋狂嗡鳴!真血如同狂暴的微型太陽,灼熱與凶戾的意誌飆升到前所未有的頂點!它貪婪地、瘋狂地、如同嗅到了鮮血的鯊魚,死死“咬”住了那侵入蘇清雪額頭的、令它本能感到顫栗卻又無比渴求的紫氣!一股同樣冰冷、混亂、充滿貪婪吞噬欲望的凶煞力量,順著蘇清雪的手臂和神經,野蠻地衝向她的頭顱!
轟——!!!
蘇清雪意識深處發生了徹底的湮滅!兩股同樣磅礴、同樣冰冷、同樣貪婪、卻帶有截然不同秩序本源(或者說混亂核心)的恐怖能量,以她的大腦和靈魂為戰場!轟然對撞!
金色的法則烙印殘片如同風暴中的塵埃,瞬間被碾滅!
她的思維被徹底撕碎!
世界化作一片絕對的、連顏色概念都消失的……虛無!
雲洲市。城南老街。古玩玉器市場外圍。
午後的陽光帶著幾分慵懶和燥熱,斜斜地穿過街道兩旁雜亂交錯的騎樓和橫七豎八伸出來的老舊招牌,在布滿裂痕的青石地麵上投下破碎的光斑。空氣裏混雜著塵土的味道、老街特有的木頭腐朽氣味、油炸小吃的濃烈香氣以及人群密集處散發的汗味。形形瑟瑟的人流如同渾濁的河水,緩慢地在這狹窄的街道裏湧動。
就在這條喧囂老街與一條更窄、擠滿了小攤販的巷子交匯的拐角處,支著一張毫不起眼的地攤。
一塊褪色發白的厚帆布鋪在地上,上麵隨意擺放著一些蒙著灰塵、缺角少沿的舊瓷器、幾枚鏽蝕得看不清模樣的古錢幣、幾個造型粗笨暗淡無光的銅佛像、以及一堆灰撲撲、品相普通的殘破玉片。攤主是個穿著洗得發黃老頭衫的幹瘦老頭,戴著頂髒兮兮的編織草帽,帽簷壓得很低,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胡子拉碴的下巴和叼著劣質卷煙、一抖一抖的唇角。他懶洋洋地縮在一張吱呀作響的破竹凳上,半眯著眼,仿佛眼前喧囂的人群和攤位都是無關緊要的背景板。
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灰色棉布唐裝,身材微微發福的中年男人在攤位前彎下腰。他梳著整整齊齊的分頭,麵孔平凡,隻有一雙小眼睛裏時不時閃過精明市儈的光芒。他蹲下來,慢條斯理地拿起一塊隻有巴掌大小、灰撲撲的舊玉牌。玉牌呈長方形,一邊有殘缺,邊緣不規則的缺口像是被什麽力量強行崩斷的。上麵刻著模糊的花紋,像是蟠繞的藤蔓,又像某種扭曲的螭吻紋路,但磨損得厲害,覆蓋著厚厚的汙垢和灰塵,根本看不出原來刻的到底是什麽。
這男人就是蘇正南的情報觸手之一,綽號“泥鰍”的李九。他臉上帶著職業性的審視和挑剔,左手穩穩地托著玉牌,右手從懷裏掏出一個專業級的強光手電筒,按亮了光束。
一道凝聚的強光猛地打在玉牌正麵!
隨著強光的貼近,玉牌表麵的灰塵似乎都“活”了過來,在光柱中細微地翻騰。李九的眼睛眯得更細了,指腹在玉牌的表麵極其緩慢、卻帶著某種穩定頻率地摩挲、按壓、撚動。他的動作幅度很小,隻有手指關節在微微發力,仿佛在感應著玉石本身最深處某種被時光和汙垢掩埋的、獨一無二的“振動”。
手指突然在一個極其微小的點——位於那蟠繞扭曲紋路側麵、一個幾乎被灰塵填滿的凹坑處——猛地停頓了一瞬!指腹下方的肌肉瞬間緊繃到極致,如同一根被驟然壓下的彈簧!那力度恰到好處地穿過厚厚的油垢灰塵層,精準地“敲擊”在那塊玉料本身的、極其細微的結晶結構紋理上!同時強光手電筒的光束也極其微妙地偏移了一個微小角度!
嗡……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冰冷觸感沿著他的指腹瞬間蔓延上來!那不是玉石應有的溫潤!反而像是觸摸到了一塊在冰棺深處沉睡了億萬年的古獸骸骨!寒意刺骨,帶著一種古老到令人靈魂發怵的沉寂!
成了!
李九心中微微一跳,臉上卻不動聲色。那股冰冷感如電般閃過,正是“寒玉髓”礦脈接觸物在特定頻率探測下激活的獨特屬性反應!
“嘖,老哥。” 李九收回手指,手電也關了,臉上瞬間換上了濃厚的失望,隨手把那玉牌丟回地攤上那堆破爛裏,發出叮當的脆響,像是在丟一件垃圾,“啥玩意兒啊這是?髒得都包漿了,磨得也狠,還是個斷的。我看就是塊老酸枝的邊角料吧?白瞎功夫。” 他站起身,拍了拍褲腿,作勢就要走。
“哎!老板留步!留步呀!” 那草帽老頭立刻從破竹凳上彈了起來,仿佛剛才昏昏欲睡都是假的。他一臉痛心疾首,幾步上前就拉住了李九的胳膊,煙味和汗酸味撲麵而來。“看您就是行家!行家您也得細細看嘛!這可是實打實的老玉!祖上傳下來的!您看這沁色……” 老頭唾沫橫飛地指著玉牌邊緣一處模糊的褐色汙跡,“……這包漿!這斷口的老氣!這雕工……” 他信口胡謅,把地攤上不值錢的東西誇得天花亂墜。
李九皺著眉,一臉不耐煩地想掙開:“別拉拉扯扯!老子還有事!” 他用力甩開老頭的手,動作帶著明顯的嫌棄。
“別走別走!價錢好說!五十!五十拿走!” 老頭死纏爛打。
“五十?你當撿破爛呢?” 李九嗤笑一聲,“你這堆破東西加起來也就值個二三十!” 他伸出兩根手指頭,非常嫌棄地捏住那塊玉牌的一個邊角,像是生怕沾上什麽髒東西,“兩塊錢,這垃圾斷玉,我當個壓宣紙的玩意兒,不行拉倒!”
“兩……兩塊錢?祖宗哎!你這是打劫啊!” 老頭一臉悲憤,胡子都吹起來了,“十五!起碼給十五!我中午飯錢!”
兩人就在這喧囂的街口,唾沫橫飛地為這塊“垃圾”斷玉,一分一厘地扯起皮來,聲調越來越高,引得周圍幾個路人側目。最終,一臉肉痛的李九從褲兜裏掏出幾張皺巴巴的零錢,很不耐煩地數出一張五塊和幾張一塊,像打發乞丐一樣塞進老頭手裏,迅速把那塊冰冷的斷玉揣進自己懷裏,動作快得像是不想讓人看到他買了什麽破爛。他嘴裏還罵罵咧咧:“媽的,晦氣!以後可不敢亂看你這攤了!” 說完,轉身就擠進了旁邊更擁擠的人群,仿佛一分鍾都不想停留。
老頭攥著幾張沾著汗漬的票子,對著李九消失的方向,同樣不甘示弱地罵了幾句“不識貨”之類的話,才又慢悠悠地坐回他那吱呀作響的竹凳上,草帽一拉,繼續打起了瞌睡,仿佛剛才那場激烈的討價還價從未發生。
地下溶洞支脈。岩石凹隙深處。
黑暗。寒冷。劇痛。
還有……一種冰冷粘稠的、如同深海淤泥般令人窒息的……凝固感。
蘇清雪不知道自己“存在”了多久。意識如同被反複碾碎的玻璃渣,浸泡在極寒的冰水深處。沒有時間概念。沒有空間感知。隻有無邊無際、滲透到存在根源的冰冷與死寂。
額頭的劇痛已經變成了麻木的異物感。那簇冰冷邪惡的紫氣如同嵌入腦髓的寄生蟲,徹底取代了原本法則烙印的位置。它並非“灼熱”,而是散發著一種比洞窟岩壁本身還要冰冷十倍、百倍的極致深寒!這種寒意在內部擴散,凍結著她的思維,麻痹著她的神經末梢。
但更詭異、更可怕的是左手掌心。
那塊令牌……此刻呈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詭異“寂靜”。
真血的搏動消失了。那種凶戾的吞噬欲望像是被更恐怖的存在瞬間扼住了喉嚨!令牌表麵覆蓋的紫金符紋如同被凍結了一般,僵硬不動,原本閃爍的暗紅血光變成了某種死寂的、凝固的深紫色,與她額頭侵入的紫氣色調近乎一致,卻又帶著更加深沉古老的幽邃感。一股冰冷的、帶著絕對支配感的意念,如同鐵水澆鑄的沉重枷鎖,通過掌心與令牌血肉相接的部分,死死地烙印在她的意識碎片深處!這意念冰冷而霸道,不容置疑,仿佛在宣告:你、以及你體內這塊令牌的存在,都隻是它暫時存身的容器!
然而,就在這“死寂”深處……
滋…哢……
一種極其微弱、極其輕微、如同冬日裏河麵薄冰在承受內部張力時無聲的龜裂……從令牌的最深處傳遞出來!
蘇清雪感覺不到具體位置。但那輕微的“裂響”卻如同直接在她空寂的核心響起!
伴隨著這微不可聞的碎裂聲,一股極其微弱、卻本質高度凝練的……溫熱能量流,如同從冰川深處滲出的一絲溫泉水,順著令牌與掌骨血肉的連接處,極其緩慢地……流淌出來!
這股暖流細小到了極致,但它一出現,就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生機和強大的愈合屬性!它所流經的血肉、筋絡、骨茬和破損的組織,其蘊含的強大活性甚至遠超之前那滴星辰水滴!斷裂的骨骼在暖流浸潤下發出極其細微的、如同春蠶啃食桑葉般的聲音,以一種肉眼幾乎不可察覺、但遠超自然千百倍的速度在愈合再生!撕裂的肌肉在暖流撫過時,像是被注入了強效生長因子,細胞在瘋狂分裂、修補!被凍傷的細胞在迅速代謝重生!
更不可思議的是,這股細小的暖流,似乎在試圖對抗、融化從額頭侵入的那股冰寒紫氣所帶來的深層次凍結!如同黑暗房間裏驟然點燃的一根火柴!
劇痛和僵死麻木感在被這股暖流接觸到的區域迅速緩解!
這……是什麽?!
蘇清雪破碎的意識本能地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暖和生機吸引!如同在極夜中看到一絲微光!
令牌碎裂了?裂出了能量?!而且……是在修複她?!
但……這種修複同樣帶著一種強烈的……掠奪感!
伴隨著身體每一處被強行修複帶來的、如同螞蟻啃噬的麻癢感,蘇清雪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本就所剩不多的“生命本源”正在以一個極其緩慢卻不可抗拒的速度,被這股暖流引動著……流向左手掌心的令牌!被令牌深處那剛剛發出碎裂聲響的……未知之物……貪婪地汲取著!
不是吞噬!不是毀滅!是一種更高等階的……交換!
令牌深處泄露出的未知暖流在強行修複、滋養她殘破的軀殼,代價是……她自身的生命能量作為“燃料”!如同用燃燒蠟燭換取光芒!
這股暖流……在救她?或者……是在維係她這具軀體的“可用性”,以便讓它寄生的時間……更長?
冰冷的紫氣,未知的暖流……令牌的反常碎裂與泄漏……
蘇清雪殘存的意識碎片艱難地閃爍著,卻連一個完整的邏輯鏈條都無法拚湊。額頭那簇冰冷的紫氣似乎對於掌心的這股暖流也帶著一絲微弱的排斥,兩種同源冰冷卻不同質的力量在無聲角力。
身體在緩慢地被修複。但生命之火……在被抽走……
就在蘇清雪的意識在這冰與火的詭異交織中,如同風暴中的一葉扁舟,忽明忽暗之時——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石子落入深潭的異響,猛地從左前方那片深邃水域的邊緣傳來!
是那隻巨大的東西?!
蘇清雪的神經瞬間繃緊到極致!
地表。廢棄工業區。冷卻塔地底入口。巨坑邊緣。
“滴答…滴答……”
岩壁不斷滲出的冰冷水珠,混雜著高處滴落的渾濁滴水,接連不斷地打在下方幽深的黑水表麵,發出空洞單調的回響,如同死神的倒計時。幾盞架設在巨大坑洞邊緣和側壁延伸平台上的強光探照燈,射出慘白的光柱,筆直地刺入下方那片散發出濃重腐敗鐵鏽氣味和刺骨寒氣的幽暗水體。渾濁的水麵漂浮著一層油汙般的反光,將刺眼的強光扭曲切割成無數搖晃不定的光怪陸離的光斑。
嗡嗡……
小型高壓水泵的沉悶轟鳴在坑洞內壁回蕩。兩台結構緊湊、形如蜘蛛的深潛無人勘探器(代號“探穴”)被粗壯的合金纜繩懸吊著,其頂部的多頻聲納陣列閃爍著幽綠的掃描光線,正緩緩地浸入水中,攪動起一圈圈渾濁的漣漪。旁邊臨時搭建的合金平台上,幾名穿著特種幹式潛水服、背負著高壓氧瓶和水下推進器的“獠牙”水下行動隊員正在做著最後的裝備檢查。
王天雄立在核心區域的金屬懸浮平台上。他身上昂貴的大衣沾滿了泥汙,整個人如同一座被暴風雨反複衝刷後遺留下的蒼白雕像。臉龐是那種因精神和肉體都過度透支而產生的、不正常的灰敗色,在探照燈慘白的光芒照射下,更像是深埋地下千年的屍骸。嘴唇幹裂泛紫,微微翕動著,似乎在無聲地念著什麽。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裏燃燒著極度疲憊和病態亢奮混雜的火焰,死死地盯著下方那片被聲納不斷掃描映射到旁邊巨大光幕上的渾濁水體和複雜的水下地形圖。
滴滴滴!!
懸浮在平台旁邊的數個大型光屏上,代表水下掃描區域的三維模型正被不斷填充細節。其中一個屏幕上,被標記為“主溶洞入口”的巨大水下岩石裂隙清晰可見!旁邊一組複雜的數據如同瀑布般急速刷新!水壓指數(97.8標準大氣壓)、溫度(4.1攝氏度並持續下降)、水濁度(極高)、生物信號(檢測到大量未知微生物集群以及……目標區域存在巨型非規則腔體結構!)……
突然!
主屏幕上,那個代表“巨型非規則腔體”的紅色標識區域下方!一組被特意放大標記的數值猛地飆升!
嗡!!!
原本穩定運行的聲納回波信號瞬間劇烈扭曲變形!屏幕上代表地下溶洞水體範圍的巨大三維模型邊緣,猛地竄起一大片如同火焰燃燒般的、極其刺目的、代表異常能量幹擾的……深紫色噪點海嘯!
“滋啦!!!”
連接著其中一台“探穴”的監控光屏猛地一片雪花!代表儀器物理狀態的各項指標瞬間飆紅,伴隨著刺耳的警報!那台正在向岩石裂隙靠近的“探穴”無人器,信號陡然斷開,連帶著監控畫麵瞬間黑屏!
“報告!” 平台上負責通訊的精悍隊員聲音急促:“‘探穴三號’在預定入口坐標前十七米突然失聯!檢測到大規模未知脈衝級電磁幹擾!物理信號完全湮滅!疑似……內部爆炸或瞬時高溫熔毀!”
幾乎就在報告聲響起的同時!
噗通!噗通!
平台上另外兩個被連接著便攜外設的特種探測器屏幕同時爆發出刺眼的紅光!上麵顯示著一組讓人心驚肉跳的、剛剛捕捉到的瞬間峰值數據!
環境溫度監控光屏:
目標區域入口附近水體溫度梯度:
距岩壁 0.1米:1.3℃(冰點以下過冷水?!)
距岩壁 0.05米:5.8℃!!!(瘋狂跳變!)
距岩壁 0.02米:峰值 11.4℃!!!(極限突破!)
(注:數據於0.02米處中斷!異常梯度!冰點以下能量幹涉?!)
高能粒子殘留檢測屏:
“紫淵”級未知能譜特征!規則性散佚能級峰值讀數:12.8伽瑪!!!
(注:超越常規湮滅反應閾值!屬性判定:非熱!非電!接近規則奇點坍塌特征?!殘留指向洞內深處坐標!)
這組數據如同燒紅的烙鐵,瞬間燙在了所有人的視網膜上!
“紫淵?” 旁邊一個一直沉默、穿著白大褂、負責技術解析的“獠牙”研究人員失聲低呼,“這能量特征……和我們衛星在‘禁區’邊緣捕捉到的幾處深空‘幽靈閃光’次級殘留有部分吻合……但能級怎麽可能這麽高?!”
王天雄的身體猛地一震!那張灰敗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一種近乎扭曲的興奮,瞳孔因過度的衝擊和貪婪驟然收縮成針尖!他那被透支到近乎崩潰的精神力,隔著厚厚的岩層和水體,也仿佛被那瞬間爆發的深紫能級狠狠刺痛了一下!
“是它!就是裏麵!!” 王天雄的聲音陡然拔高,嘶啞中帶著癲狂的顫音,“那滴水!還有那該死的規則波動!!就在裏麵爆發了!那女人……她拿到了!她居然真的承受住了?!” 他猛地轉頭,布滿血絲的眼球死死盯住剛剛報告失聯的那個隊員,“炸!立刻!馬上!把那個入口給老子炸開!!!” 他指著光屏上那個被深紫噪點淹沒的裂隙方向,“讓‘掘墓人’全部壓上!上重型熔切鑽頭!用‘熔鋼’!給我燒穿它!把那個入口附近的岩石全部給我化成岩漿!老子要把裏麵的東西……連皮帶骨!徹底挖出來!!”
“公子!” 秦烈低沉的聲音在平台邊緣響起。他不知何時已站在最前沿,高大的身形如同一塊沉默的磐石,任憑四周如何喧囂混亂。他微微側頭,麵具下的視線似乎穿透了下方翻湧的黑水和厚厚的岩層,筆直地落在那片剛剛爆發出恐怖能級的幽暗區域深處。他的作戰服肩部,一個微型的、極其昂貴的多功能外接傳感器正在微微閃爍著代表鎖定狀態的幽藍光芒。“……波動源深處有大型移動生命體反應……它醒了……正在朝核心區匯聚……” 他的聲音沒有波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肯定。
“那就快!!” 王天雄完全不管什麽生命體!巨大的貪婪和能級爆發帶來的誘惑已經徹底點燃了他!他拍著金屬圍欄咆哮,“擋道的!統統給我碾碎!!秦烈!你親自帶破壁組!拿到那滴水!還有那令牌!立刻!馬上!!”
雲洲市北郊。棲霞山半麓。蘇家核心醫療中心頂樓觀察室。
巨大的單向觀察玻璃如同隔開兩個世界的冰冷壁壘。玻璃後麵是無菌隔離的治療室,巨大的維生艙如同銀色的繭,靜靜地躺臥其中。內部幽藍色的生命維持光流溫柔地包裹著中心那個赤裸上身的軀體。
玻璃牆這邊。冰冷。絕對安靜。隻有頂級維生係統運轉時極其微弱的嗡鳴和儀器發出的規律、緩慢的心跳音。
滴……滴……滴……
每一次微弱的間隔,都如同敲打在靈魂上的喪鍾。
蘇映雪靜靜地站在玻璃牆前。月白色的絲絨長裙垂落,勾勒出優雅冰冷的線條。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合金玻璃牆、複雜的維生設備、層層隔絕的能量護盾,精準地落在葉辰胸口那個觸目驚心、邊緣紫紅色晶體化的孔洞深處。在那如同星雲般緩緩螺旋運轉、散發著絕對毀滅氣息的暗紫能量核心上。
她的眼神依舊純粹、剔透,如同萬載冰川核心融出的冰泉,沒有一絲波瀾。旁邊巨大的數據光屏上,葉辰代表大腦高級功能區域的死寂黑暗依舊占據主導。唯有複雜的能量模型圖譜在瘋狂刷新、推演,構建著那毀滅核心的結構法則。
突然!
嗡——!!!
整個頂樓觀察室內,所有連接著葉辰體內毀滅核心信號的關鍵儀器報警燈,毫無征兆地同步……熄滅了?!
那並非正常關閉!更像是探測信號在那一瞬間……被一股更加強大、冰冷的意誌……強行抹除幹擾!
幾乎同一刹那!
滴!滴!滴!
原本如同垂死老人歎息、拖曳著漫長間隔的心跳監測音!
驟然變調!!!
變得如同重錘擂擊!如同被驚醒的遠古巨龍的脈搏!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霸道無比的原始力量感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憤怒與……撕心裂肺的……
——錐心之痛!!!
屏幕上!葉辰胸口中央那團緩緩旋轉的暗紫能量核心!!!其內部的螺旋紋理在那一瞬間……猛地、狂暴地向外擴張、扭曲、碎裂了億萬分之一!!!
一道冰冷到無法形容、尖銳到足以刺穿靈魂的紫色光芒虛影,如同在他胸腔內部炸開了一道微縮的超新星風暴!!!瞬間穿透了維生艙的層層束縛,無聲無息地橫掃整個觀察室!
“唔!” 旁邊那位一直如標槍般站立的醫護主管猛地悶哼一聲,臉色瞬間煞白如紙,不受控製地踉蹌後退了一步!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懼讓她心髒幾乎停跳!
站在玻璃牆前的蘇映雪!
她那一直如同冰雕般凝固完美的姿態……
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波動!
她的身體極其微不可查地……向後繃緊了一絲!如同被無形的針刺驟然逼退!垂落在身側的、完美無瑕的右手猛地攥緊!月白色的絲絨袖口因驟然發力而繃緊出一個淩厲的折痕!
她那如同冰雪空穀般清冽平靜、從未有過波瀾的眼眸深處!!!
倒映著那道從葉辰胸腔深處炸開的、冰冷紫色風暴的虛影!!!
瞳孔!
不受控製地……
急劇收縮!!!
地下溶洞深處。岩石凹隙。
冰冷凝固的死寂被打破了。
那種細微的、如同碎石落入深潭的“哢噠”聲,夾雜在水流邊緣細碎擾動的“嘩啦”聲中,從蘇清雪左前方那片漆黑的水域邊緣傳來。聲音的來源比之前淺灘的深水區更靠近她現在的位置,雖然依舊在水邊,但那聲音如同冰錐,瞬間刺穿了蘇清雪剛剛因體內暖流修複而獲得一絲喘息的精神防線!
是它!那隻在水域深處沉眠的恐怖存在?!
蘇清雪殘存的意識被巨大的恐懼攫取!之前被那巨大蹼足如同山巒般砸落的死亡陰影瞬間將她吞沒!冰冷的紫氣在額頭深處如同毒蛇纏繞,令牌詭異的暖流在修補軀殼,但在這即將到來的絕對力量麵前,這一切都如同脆弱的泡沫!
身體的反應比意識更快!
額頭中央那冰冷的紫氣驟然流轉!一股更加強烈的凍結意誌如同冰封護盾瞬間掃過她瀕臨崩潰的神經,強行壓下了翻騰的恐懼!左臂肌肉在令牌深處溢出的、那股充滿生機的暖流灌注下猛地爆發出力量!她幾乎是憑借著那暖流灌注帶來的爆發力,整個人如同受驚的壁虎,不顧一切地向岩石凹隙更深、更黑暗的角落猛地縮了進去!後腦重重撞在堅硬的岩石上,傳來沉悶的痛楚!斷裂的肋骨發出不堪重負的**!
她將自己蜷縮到最小,身體因強行爆發而劇烈顫抖,呼吸因為壓抑恐懼和肋骨劇痛而斷斷續續,灼熱的氣息噴在冰冷粗糙的岩壁上。視線死死鎖定在聲音傳來的方向,瞳孔因過度緊張而放大到極限,視野邊緣全是灰暗的噪點。
冰冷的深水波瀾不驚。水麵依舊如同一塊巨大的、深色的、腐敗的金屬。
時間仿佛凝固了。
一秒。兩秒。……
就在蘇清雪幾乎要懷疑那隻是岩石落水的聲音時——
嘩啦!
水聲!清晰的、如同什麽東西破開水麵、迅速滑行的水聲!伴隨著細微的、濕潤粘稠的……摩擦聲?……迅速由遠及近!
那不是巨物移動的轟鳴!更像是……體型更大、但動作極其詭異迅捷的東西!?
蘇清雪的神經繃得更緊!
就在她死死盯著的方向!離水麵稍遠、靠近岸邊的泥濘碎石灘上!
一道黑影猛地從水麵邊緣竄了出來!
不是巨大蹼足!不是覆蓋鱗甲的巨爪!
那東西……像是一條被放大幾十倍的巨型蠕蟲!
水桶粗細!長度超過三米!身體呈一種令人作嘔的暗黃色半透明膠質狀,如同腐敗的內髒被剝去了表皮,在微弱的光線下隱隱能看到內部更加深色的、如同樹枝分叉的管道狀結構在緩慢蠕動!表麵沒有明顯鱗片,而是覆蓋著一層極其厚實、不斷滲出粘稠半透明粘液的濕滑表皮!頭部位置隻有一張圓形的、裂開如同深淵般的巨大裂口,邊緣布滿了一層層密密麻麻、短小而不斷開合的向內倒鉤的尖銳口器!沒有眼睛!但在那張巨口上方的表皮中央,卻有著一個暗紅色的、如同吸盤般微微搏動著的詭異感官組織!
它沒有爬行!而是如同水蛭般依靠身體的劇烈收縮和體表粘液的潤滑,在冰冷的岩石和碎石泥地上高速滑動!濕滑的粘液在移動過程中不斷留下亮晶晶的惡心軌跡!目標極其明確!
一隻巴掌大的、類似於蜥蜴或者蟾蜍的灰黑色生物,正驚慌失措地在淺水灘邊緣跳躍!
暗黃色巨蟲的速度快得驚人!頭部那張布滿倒鉤利齒的巨口如同橡皮圈般猛地向前方呈扇形張開!瞬間罩住了那隻來不及跳開的可憐生物!
噗嗤!
粘液四濺!伴隨著極其細微、卻又清晰無比的骨肉被碾碎、被撕裂、被吸吮的聲音!那隻巴掌大的生物瞬間被巨蟲吞入腹中!巨蟲半透明的體內,可以清晰地看到獵物被迅速分解、消融的過程!隻留下一點點深色的殘渣!
嘶嘶……
巨蟲發出一聲極其微弱、如同氣流穿過粘稠管道的詭異嘶鳴,裂開的大口邊緣粘液垂落,身體滿足般地微微起伏。隨即,頭部上方那個暗紅色的吸盤狀感官器猛地轉向蘇清雪藏身的岩石凹隙方向!劇烈地搏動著!
它……發現了什麽!
就在它轉向的同時!
深水的方向!
噗嚕!
七八條體型稍小(但也接近人類大腿粗細)、形態一模一樣、同樣是暗黃半透明的蠕動巨蟲!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猛地從幽暗的水體邊緣不同方向探出頭來,頭部裂開恐怖的巨口,毫無規律的細小利齒蠕動著,粘液滴落!幾乎同時鎖定了蘇清雪藏身凹隙的方向!
它們的感官器瘋狂搏動!傳達著極度渴望的“食物”信號!
一股混合著冰冷、腐爛、潮濕和無窮貪婪的凶殘意念如同冰冷潮水,瞬間跨越空間,淹沒了蘇清雪藏身的凹隙!
是新鮮血肉!是蘊含著巨大能量的生命氣息!是它們無法抗拒的誘餌!!
這些恐怖的地下掠食者……被蘇清雪身上殘留的血腥味……被令牌深處泄露出的那絲精純暖流所散發的生機……甚至……可能是被她額頭上那道冰冷紫氣本身蘊含的力量所吸引?!
嘩啦啦啦!!
第一條巨蟲已經滑動著粘稠的軀體,高速衝向岩石平台!
隨後!更多!無數令人頭皮發麻的滑膩聲音和水聲同時爆發!七八條巨蟲如同噴發的腐肉激流!循著同伴指引的方向,瘋狂地撲向岩石平台上的凹隙!它們要撕碎!要吞噬!要占據這突如其來的“盛宴”!
蘇清雪的心髒瞬間沉入冰窟!大腦一片空白!
地表。古玩玉器老街邊緣。一間不起眼的、掛滿灰撲撲牌匾的舊貨鋪子後堂。
光線昏暗。空氣裏漂浮著濃重的樟木、陳年紙張黴味和灰塵顆粒混合的特殊氣息。一排排頂到天花板的陳舊博古架將空間切割得狹**仄,上麵擺滿了各種蒙塵落灰、真假難辨的“古物”。
李九站在一張寬大的、布滿刀痕劃印的老榆木櫃台前。櫃台另一邊,坐著一個穿著灰色對襟褂子、頭發花白稀疏、戴著厚厚老花鏡的老頭。他臉上的皺紋如同刀刻斧鑿,眼神渾濁,隻有一雙滿是硬繭的手,正在用一塊光滑柔韌的鹿皮,極其專注、極其緩慢地、像撫摸嬰兒皮膚般輕輕擦拭著李九剛剛買回來的那塊斷玉。
“嘖,九爺,您這眼力可真是……” 老頭搖著頭,老花鏡後麵渾濁的眼睛似乎毫無波瀾,但擦玉的手卻異常穩當,“……這玩意兒,坑窪口的老玩意兒,硬沁酸蝕,磨得狠,還是斷的。雕的東西嘛……” 他用鹿皮一角小心翼翼地清理著那纏繞扭曲紋路深處的一個點,頭也沒抬,“……瞅著像老螭吻,可又扭巴得太邪乎,缺了尾巴,頭也磨得看不清了……不成紋,不成器,可惜料子了。”
李九一臉肉痛後悔的表情:“錢老您給瞅瞅,能值幾個子兒?讓那擺攤的老混蛋給蒙了!我就想著買塊硬點的玉,回去磨一磨刻點東西……”
“不值錢。” 錢老頭言簡意賅,語氣平板,“斷了,紋路損太狠。真要說有啥特別……” 他的擦拭動作停了下來。右手食指的指肚極其精準地按在那剛剛被清理出來一小點的、位於扭曲紋路側下方的位置——那是一個微微凹陷、呈現出不同於周圍沁色的、極其細微的棱角輪廓!錢老頭粗糙的指肚在那個點上,以一種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幅度,極其細微地、快速地在原地前後搓動了幾下!如同琴師在調試最精密的弦軸!
伴隨著這微乎其微的動作,他的眼神驟然變了!渾濁褪去一絲,如同沉水古潭底部瞬間掠過的一道冷硬寒光!指肚下的玉質……傳遞來一種極其微弱、如同冰山深處的回音般的、極度深寒的刺痛感!
“您啊……” 錢老頭緩緩抬起了頭,渾濁的目光穿過厚厚的老花鏡片,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落在了李九臉上,那眼神像是看著某件舊家具的一個不起眼棱角,“……要不嫌棄,就讓我這兒的老王頭給您修一修吧?把這點口子和泥垢清幹淨,磨個平安扣的樣子。雖說斷玉不祥……” 他從櫃台下摸出一個煙盒,慢悠悠地推了一根最便宜的卷煙出來,叼在幹癟的嘴上,擦燃一根發潮的火柴,煙霧升騰中,他渾濁的聲音低沉含糊地吐出接下來的話,“……可這塊底子……寒得磣人啊,不像是咱這一片老山裏出來的骨頭……倒像是……” 煙霧繚繞,老頭的話語頓住了,似乎被劣質煙草嗆到,用力咳嗽了幾聲,才啞著嗓子補完,“……聽說……早些年西邊……有些斷了傳承的老家族……倒是……愛用些……旁人看不懂的……冷石頭紋樣……壓棺材板底的玩意兒……晦氣啊……”
煙霧繚繞中,錢老頭抬起布滿硬繭的手指,在堆滿舊墨和朱砂印的櫃台木麵上,極其隨意、如同在積灰上亂畫般,用指尖點、勾、壓了幾下。
那是一個……
極其抽象、寥寥數筆!
卻勾勒出一種扭曲、蟄伏、如同怒龍之睛被強行釘穿鎮壓的……
冰冷符號!
地下溶洞。岩石凹隙。
冰冷的絕望扼住了蘇清雪的喉嚨!無數滑膩濕冷、帶著濃烈腐爛腥氣的意念如同巨大的網,瞬間將她牢牢鎖定!第一條暗黃巨蟲扭曲蠕動的龐大軀體已經帶著恐怖的速度,卷著惡風衝上了岩石平台!那張布滿倒鉤利齒的、裂開到極限的巨口如同地獄的傳送門,徑直罩向凹隙深處蜷縮的獵物!
沒有時間思考!沒有第二條路!
蘇清雪身體內部最後的本能……如同被投入冰河的炸藥……被徹底點燃!
額頭深處那冰冷的紫氣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脅的迫近!瞬間爆發出更強烈的凍結意誌,試圖凝固周圍空間阻礙那巨蟲!左手掌心令牌深處泄露出的溫熱能量流似乎也被刺激到了極限,瘋狂地湧向蘇清雪殘破的身體,在劇痛和撕裂感中強行榨取著最後的力量!
——跑!!
活下去!!!!!
這個被法則烙印深深刻入靈魂、又被令牌的“契約”鎖鏈強行固定住的絕對指令,超越了恐懼,壓倒了痛苦!蘇清雪那雙因驚懼而放大的瞳孔深處,猛地爆開一團混雜了寒冰紫光與毀滅暗紅的混亂火焰!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如同困獸嘶吼、沙啞撕裂到破音的尖叫!
她拚盡所有!猛地向凹隙外側、遠離水邊、更靠近高聳岩壁的方向撲出!
哢嚓!
背後沉重的、覆蓋著厚厚滑膩青苔的巨大岩石柱根部,仿佛無法承受某種無形力量的衝擊,發出一聲極其細微、卻異常清脆的斷裂脆響!一道細小的裂縫無聲地延展開來!一絲微弱、卻無比深邃的暗紅色光芒,如同凝固岩漿內部滲出的血絲,自裂縫深處一閃而逝!
蘇清雪完全顧不上身後!她整個人幾乎是滾爬著撲了出去!身體重重摔在冰冷堅硬的岩地上!斷裂的肋骨在衝擊下如同萬箭穿心!左手在支撐時掌心與地麵岩石摩擦,令牌傳來的劇痛讓她眼前一陣發黑!
腥風已經撲到身後!
她幾乎能感覺到那些細小密集、冰冷銳利的倒鉤口器觸碰到後背衣料的瞬間!
就在此刻!
那第一條撲向凹隙的暗黃巨蟲,那張裂開的巨口已然觸及蘇清雪剛才縮身處旁邊岩石壁麵!然而,在它即將吞噬到那個散發著讓它瘋狂血肉美味的凹隙深處瞬間!
一種源自食物鏈上位碾壓的本能恐懼!如同無形的冰水兜頭澆下!
那巨蟲高速滑行的龐大軀體猛地一僵!它頭部上方那個瘋狂搏動、鎖定了蘇清雪移動軌跡的暗紅色感官器如同被瞬間凍結!它似乎“感知”到了什麽東西!在蘇清雪方才藏身處的……岩石壁深處?!
那恐懼如此龐大而冰冷!讓它巨口中的所有細小倒鉤利齒瞬間停止了蠕動!所有滑行的粘液在瞬間凝固!!
滋啦——!!!
一聲如同燒紅的烙鐵強行摁在肥膩生肉上的刺耳怪響!
那條撲在凹隙岩石壁上的巨蟲,其靠近岩石壁麵的部分體表!那厚實濕滑、不斷分泌粘液的暗黃色半透明表皮!竟然瞬間……凝固了?!如同被投入液氮的鮮肉!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灰白色!並且迅速失去水分、龜裂開無數細小的皸裂紋路!更詭異的是,一股細微的、深紫色的、如同煙塵般的詭異粒子流,正無聲無息地從那岩石裂縫深處絲絲縷縷地……滲出!
這凝固和龜裂如同傳染!在第一條巨蟲僵住的瞬間,順著其體表迅速蔓延!
嘶——!!!
巨蟲發出尖銳到扭曲的恐怖嘶鳴!這不再是獵食的興奮,而是來自生命最深處的劇痛和恐懼!它瘋狂扭動已經部分僵化凝固的身體,試圖後退逃離那片被岩石裂縫中滲出的詭異紫煙籠罩的區域!
它的退縮和那驚恐的嘶鳴如同一個信號!
後方那些緊隨而至、同樣準備衝上岩石平台分一杯羹的其他巨型蠕蟲猛地刹住了腳步!它們頭部的暗紅感官器瘋狂搏動,傳遞著極度混亂和本能的恐懼!它們如同看到了天敵!爭先恐後地、粘液四濺地、滑膩無比地向幽暗冰冷的水域深處逃竄!瞬間消失在那片令人絕望的黑色之中!隻留下水麵劇烈動蕩的渾濁水花和彌漫在空氣裏的濃烈腐腥味。
蘇清雪剛掙紮著從地上半撐起身,劇烈的喘息混著血腥味湧上喉頭。這生死一線的瞬間轉折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劇痛、冰冷和殘留的恐懼如同巨大的漩渦吞噬著她。她下意識地回過頭……
隻見那條試圖攻擊她、卻被岩石裂縫中滲出的詭異寒氣侵蝕凝固了部分軀體的暗黃巨蟲,正痛苦地在地上瘋狂扭曲、翻滾!被灰白侵蝕的表皮不斷龜裂,露出內部深褐色的、如同腐爛樹根般蠕動的核心結構!它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和瀕死的哀鳴,掙紮著,用還沒凝固的部分軀體拚命地朝著冰冷的水麵方向移動。
它最終沒能爬回去。
嘶……啦……
如同腐朽多年的枯木被碾碎。
那條巨蟲凝固的部分軀體徹底碎裂、化灰!
深褐色的粘稠液體從碎裂處湧出,散發出惡臭!殘存的、還未完全死透的軀體,如同被截斷的蚯蚓,還在水邊最後的泥濘中劇烈而絕望地抽搐了幾下,才徹底不動了。一股更為濃鬱的、混合著腐爛和某種晶體凝結氣息的惡臭彌漫開來。
整個岩石平台區域瞬間恢複了死寂。隻有那具正在加速腐爛分解的巨蟲殘骸散發著絕望的氣息。水麵恢複了最初的、令人不安的平靜。
蘇清雪僵硬地轉過頭,視線艱難地從那具殘骸移開,落回到方才她藏身的凹隙深處……
那塊剛剛發出過碎裂聲的、巨大的岩石柱根部……
那道裂開的、透出過一絲深邃暗紅之光的縫隙……
此刻,似乎……裂得更大了些?
一縷細若發絲、卻異常凝練的、冰冷的紫色氣霧,正無聲無息地、如同擁有生命般……
從不斷延展擴大的縫隙深處……
幽幽地……
流淌出來……
筆直地朝著……
她所在的方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