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好好查她(修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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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我與幾位同僚在金穀園吃酒,宴散離園之時,路過外院,偶然聽聞!”
    “那人說咱們老爺子是素食餐位!說你...說你是沽名釣譽!”
    案頭的人將案上的邸報揀起,偏著頭,垂眸去翻看,聲線冷淡,“怎麽個沽名釣譽?”
    韓玄清說著往長案右側繞去,“說你在南直隸三年,功績不抵過錯!將民生基建搞的一塌糊塗!
    說不是地震就是水患,未給百姓謀得多少利不說,還在五成縣水患之時故意把腿弄傷,隻為歸京躲清閑!
    這簡直是無稽之談!
    說宮裏頭已有風聲,萬歲爺覺得咱們韓家的父子仗著皇恩恃寵而驕!對咱們韓家已有二心了!
    還說前幾日咱們閣府蘭台遭刺,便是萬歲爺的授意!”
    “我...我想上前去瞧是何人,奈何同行幾人皆已醉的不知所以,我又不想叫他們聽見那些個話,便隻得隨他們盡快出園!”
    話罷,室內陷入了沉寂。
    韓玄清說的慷慨激昂,可案頭的人麵上卻依舊平靜如水,未給他一絲反應。
    這讓韓玄清心頭愈發惶急,將韓玄暉手頭的邸報一把搶過,“二弟!聽著這些個話你怎麽就一點不知急呢!”
    “你倒是說話啊!”
    ‘吱呀’一聲,內室的棱花窗被夜風緩緩吹開半扇,院內淅瀝的雨聲漸次湧了進來。
    韓玄暉將頭往椅背上仰靠而去,闔了眼,抬起一手往眉心摁去,緩聲道:“大哥你也說了,都是些無稽之談,那你又何必去理會他?”
    說著,他又睜了眼,轉眸去瞧立在案側的人,“你也說了,這話是在金穀園聽來的,
    酒宴之上,能有何真言?
    再者,這些年關於今上要倒咱們韓家的流言還少麽?可現在,咱們韓家倒了嗎?”
    話罷,韓玄清怔愣在原地,竟有些不知再說什麽的好。
    他一方麵覺得韓玄暉的話說的很是有一番道理,可另一方麵,他一旦想起今夜在金穀園聽來的那些個話,心裏頭就懼的很。
    韓玄暉又何嚐看不出自己大哥的憂心忡忡。
    他抬手拍了拍韓玄清的手臂,揚唇嗤笑,“大哥若是還放心不下,好說的很啊!明日便讓嫂嫂往宮裏德妃那去一趟,探探口風!
    德妃正得盛寵,今上就算不同她議政,也定會偶然透露些對咱們韓家的態度,
    她們姐妹二人之間,沒那麽多避諱,是有些體己話的。”
    說到這裏,韓玄清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許。
    “成。”他自袖中摸出絲帕將額角細密的汗珠子一把抹去,點頭,“那我讓你嫂嫂明日便進宮去求見德妃。”
    韓玄暉點頭,“大哥不必憂心,好好在翰林院待著便是。”
    韓玄暉雖歸京養傷已有近十日,奈何這十日南直隸那頭的軍政、民政公文不斷。
    因此,兄弟二人還未來得及促膝長談一番。
    “大哥在翰林院的差事有無難處?”
    韓玄清搖頭,“我在翰林院能有什麽難處,最大的難處左不過便是在撰擬詔敕起草文書編修實錄之時寫錯幾個字,可那都是立時可改的!再遇上經筵日講之時略微辛苦些,
    我是擔心你和父親啊!”
    “父親這內閣首輔的位子,旁人眼紅不是一日兩日了,你又年紀輕輕便擔了南直隸撫台的職...
    你可知朝中多少人盯著你二人?那日蘭台遭刺,我都後怕的很!這顯然...”
    韓玄暉抬手止了韓玄清的話,“大哥,你什麽都莫管,好好在翰林院任你的職,
    至於我和父親這頭,我心頭都自有打算。”
    送走韓玄清,韓玄暉默了半晌,揚聲朝外喊,“霍風。”
    門一開一合,霍風疾步邁入內室。
    “那日蘭台那支毒箭出自何人之手,可排查出來了?”韓玄暉一麵說,一麵作勢起身。
    霍風見狀,忙上前去扶,待韓玄暉站穩,將擱置一旁的手仗遞與了他,“屬下無能,還未曾……盡管已動用酷刑,可那日派往鹿苑的那批禁衛,竟沒一個承認的。”
    韓玄暉著一身月白色中衣,將肩頭的薄衣攏了攏,拄著手杖一深一淺往窗前走去,霍風上前去扶,被他擺手擋了回去。
    到得窗前,他將窗門大開,身子斜斜倚住往院中望去,眸色黯然。
    從後邊瞧去,薄衣鬆鬆垮垮披在他肩背,長身玉立,可許是沾染病氣,在這暗夜裏,又盡顯涼薄之態。
    好半晌,他才緩聲開口。
    “正常,畢竟,要從一場自導自演的刺殺中尋出混進去的暗子,本就是一件極其不易之事。”
    “您所言極是。”霍風壓聲接道:“不過那場刺殺放出風聲才不過兩日,便有人尋著味兒進來收買人心了,
    這足以說明,有人想要對咱們閣府行刺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
    “可那日派往鹿苑的禁衛實在過多,就算細細查起來,想要揪出反叛者,亦是件難事!”
    韓玄暉折回身,拄著仗往回走,“酷刑之下無人承認……”
    他說著又重新落了座,身子往後靠去,眸光盯向南牆根的西洋立鍾,“也許被收買執毒箭的那禁衛已然死在了那日的甬道中。”
    他朝霍風看去,“不過這都無妨,重要的是我們確信了有人要對閣府下手了,
    眼紅老爺子的,也就那麽幾位,一一排查即可。”
    霍風點了點頭,“那那批禁衛……”
    韓玄暉閡上眼皮,好半晌,才淡淡道:“全都秘密處死,每戶恤銀二百兩。”
    說著,他又睜了眼,抬手朝霍風點了點,“告知他們家裏人,拿了銀子,就要守規矩,莫要聲張。”
    “如有聲張,就不是隻死這一個人了。”
    霍風思忖一瞬,不點頭,也不挪腳,“主子……他們都是同屬下出生入死的兄……”
    韓玄暉往霍風臉上盯視而去,眼底漫上一層冷凝之色,“是,是你的兄弟,所以我才待他們不薄。”
    他抬起兩根手指,“每人恤銀二百兩,他們就是再賣兩輩子的命都未必能拿到這麽些餉銀,
    霍風,禁衛是整個閣府的心髒,我絕不準許這些人裏頭出了奸細並且還盤查不出來!這會讓閣府,讓我的家人毀於旦夕之間!”
    “禁衛本就是賣命的差使,賣一輩子和賣一下子,又有何不同?”
    “別再意氣用事,你我自幼一同長大,我不願同你生分,你知道,我最厭婦人之仁。”
    “行了,你下去吧。”
    輿上人的臉攏在一片昏暗之中,語氣間已有不耐。
    霍風緩緩垂眸,重重點頭,“屬下明白!”
    “對了,好好查一查鍾兗那個女兒,她叫什麽名兒來著?”
    “鍾儀。”
    韓玄暉拄著手杖起身緩步往外走,“對,鍾儀,查她,我不信她會如此好心替翁主去擋箭,
    她極有可能不是擋那一箭,而是想叫翁主中招,卻不想失手,反倒叫她自己中了毒箭。”
    霍風跟著往外走,“您是說……她亦有可能是被有心之人收買在那日令翁主受刺,然後推動萬歲爺和德妃對閣府降罪?”
    “不是沒有可能。”
    霍風點頭,“屬下明白,明兒起屬下就好好查查她這個人。”
    “還有,這些事,依舊莫叫我大哥和我母親他們知曉。”
    霍風望向韓玄暉,“可這全都您自個兒撐著,這……”
    韓玄暉擺了擺手,冷聲一笑,“我大哥這個人,他就是個純臣,告訴他這些,隻會令他驚懼,他一向隻會讀書,官場的那些個彎彎繞繞,他還不如我那位嫂嫂敏感,
    我母親那頭就更不必知曉了,二老年歲都大了,何處叫他們跟著擔驚受怕。”
    霍風吹眸,點了點頭,“屬下明白。”
    ……
    鍾儀一夜未眠,天剛拂曉,她正將擬好的和離書擱置案頭,轉身去盥洗,便有人來回話了。
    “主子,呂姨娘來了。”
    園香正端了湯藥進門,聞言,將瑤盤往案上重重一擱,朝外揚聲一笑,“哪門子的姨娘?敬過妾室茶了麽!”
    可話音剛落,便聽外頭有人接話了。
    “這少夫人都要走人了,姨娘就是想敬妾室茶都沒處敬啊!”
    鍾儀轉過身子往外頭瞧去,隻見呂貞已然立在了外間,身後跟了兩個女婢,還有李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