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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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子看著性情溫和,實則遠比常人剛毅。這是一匹烈馬。”
    三皇子薑桓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白仙兒的身邊。
    望著陸承安離去的方向,眼神若有所思。
    “烈馬?嗬,天下英才,哪個不是烈馬?”
    白仙兒語氣中透著一股無力感。
    薑桓輕哼一聲,沒有說話。
    白仙兒轉過身,緩緩行禮。
    “三殿下,這件事恐怕仙兒無能為力了...”
    薑桓稍稍沉思片刻後,輕輕點頭。
    “無妨,誰都有年少輕狂的時候,等他在長幾歲,碰幾次壁就好了。”
    薑桓說完便直接離開了。
    烈馬?再烈的馬見了真龍,也隻能俯首臣服。
    白仙兒沉默不語,心中卻在自問道;
    “他那樣的人,真的會因為碰幾次壁就妥協嗎?”
    ————
    妥協?自然不可能...
    陸承安走在回城的路上,心頭默默思量。
    不難猜測,今天這場赴會白仙兒也隻不過是中間人,充當說客的角色。
    而幕後的真正推動者,大概率就是那位三皇子。
    將這兩次赴約的經曆在心中複盤之後陸承安發現,求教學問是假,考察學問才是真。
    通過這兩次論道,白仙兒已經能夠確定陸承安確實是有真才實學的。
    考察的目的,便是為了最後臨別前白仙兒提出的那個開辦學府的提議。
    其實一開始陸承安並不抗拒。
    畢竟作為他自己的計劃,開辦學府也是其中之一,而且還是最重要的一個步驟。
    但是陸承安沒有料到,對方所謂的開辦學府,竟然隻是為了一家私學。
    而且從幕後的三皇子來看,這間學府最大的作用甚至都不是傳道授業,而是為了幫助他謀取至尊之位。
    如果真是這樣,則完全違背了陸承安傳道的初衷。
    他要的傳道,是將聖人之學推廣到天下子民的一言一行之中。
    讓所有人都能明白,何為克己修身,何為至誠之道。
    而不是服務君王來統治黎民百姓。
    陸承安知道,他拒絕了三皇子也就等於放棄了光明正大開辦學府的機會。
    但他不後悔。
    就算將來碰壁,他也絕不可能妥協。
    這無關尊嚴或者風骨,而是他修行的大道根基。
    推翻這份初衷,就等於推翻了他修行所秉持的一切。
    這比死還可怕。
    想著這些心事,不知不覺便已經走到了京都城的外郭。
    一座天都城,細細劃分共有四個階層。
    最中央的自然是皇城,皇城內隻有皇室以及皇親才能居住。
    皇城外便是內城,這裏住著的則是京中王侯將相,世家豪門,以及各大衙門府邸。
    再往外便是外城,居住的則是京都尋常百姓,比如大哥陸澤安的房子就在這裏。
    最後一層,便是那些如同眾星拱月一般圍繞著天都城城牆而建的外郭。
    主宰外郭裏的百姓也算是京都戶籍,隻因無力在城內購置房產,或者需要在城外務農,所以便住在城外的外郭。
    前文提到過,這個世界是有妖魔鬼怪存在的。
    越是人跡罕至的地方,這些邪物就越猖獗。
    像天都城這樣的皇朝都城,有國運龍氣庇護,尋常邪物隻要一靠近就會被直接燒得神形俱滅。
    但國運龍氣庇護也是有一定範圍的,離天都城越遠,庇護的能力也就越弱。
    所以外郭的百姓雖然知道天都城附近不太可能會有妖魔出現,但還是會拚了命的往城牆附近靠近一些。
    這就導致了從城外進城這段路上,越靠近城門口,就越是繁鬧。
    再加上京兆府對城外的管製並不嚴格,所以外郭魚龍混雜,雞鳴狗盜之輩層出不窮。
    更有許多見不得光的勾當在外郭橫行。
    在這裏,五文錢就能睡一個失足少女。
    舍得銀子的話,買一兩個麵容姣好的黃花閨女也是輕而易舉。
    不願意賣?那簡單,直接搶就是了。
    就算告到城內衙門,沒有關係的也隻是罰點銀子,有關係的說不定還要倒打一耙。
    這不,從雲湖回來的陸承安正好就撞見這一幕。
    強搶民女。
    隻是等他發現的時候卻為時已晚。
    那十七八歲的姑娘性子極為剛烈,眼見自己弟弟就要被打死,竟然把心一橫直接撲向邊上的柵欄。
    削尖了的欄杆直接刺穿了她的胸膛,陸承安以‘天涯若比鄰’的神通都沒來得及救下她。
    那幾個施暴者見姑娘自縊,立即沒了興趣,狠狠踢了地上的少年幾腳然後罵罵咧咧的就要離去。
    忽然發現少女的屍體邊上不知何時多了個風度翩翩的少年。
    “咦?這小子什麽時候出現的?”
    “見鬼了這是...”
    “看他衣著,不像是外郭的人...”
    “城內公子哥跑來外郭做什麽?找樂子?”
    “晦氣,走吧,喝酒去...”
    這是陸承安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在心中湧現出殺意。
    又恰好撞見他此時心情不佳。
    神庭紫府內,那一道道浩然正氣不斷翻湧。
    就在他猶豫要不要出手的時候,地上躺著的那個少年默默爬了起來。
    踉踉蹌蹌,一臉血跡。
    陸承安正要伸手去扶,可看到少年眼神的那一瞬間,他卻愣住了。
    心頭仿佛被什麽東西狠狠撞擊了一下,驀然生疼。
    少年人雖然一身是傷,但臉上卻沒有半點痛苦的神情,一雙眼睛,麻木無神。
    陸承安知道,那是絕望到極致之後才有的眼神。
    是已經不對生活抱有任何希望的眼神。
    他甚至能夠從少年的眼神裏,看出一抹濃濃的死誌。
    走到那還掛在柵欄上的屍體邊,少年用瘦弱的身軀吃力的把女孩的軀體挪了下來。
    當那尖尖的柵欄從女孩胸口拔出來的瞬間,一道刺眼的血跡猛地噴射出來。
    澆在少年臉上身上。
    或許是女孩那尚有餘溫的血液刺激到了少年,他眼裏終於多了一些神彩。
    那是恐懼和悲痛。
    淚水從他眼裏悄然滑落,混著臉上的血液,一滴滴滴入泥濘且罪惡的土地裏。
    少年抽泣了幾聲,抬起手狠狠抹了把臉,然後吃力的扛起女孩的屍體,一步步沉重的向遠處走去。
    少年嘴唇輕輕動了動,聲音很小,但陸承安卻聽得一清二楚。
    “姐姐,走...我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