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人生就像是巧克力

字數:5562   加入書籤

A+A-


    布魯托眨了眨眼睛。
    不是——
    怎麽上麵的每個詞他都認識,連在一起反而看不懂了呢?
    以至於他下意識又連讀了一遍:
    “我帶著平民,活捉了貴族?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你們是怎麽穿過構裝守衛抵達這裏的?”
    他的震驚打擾到了歌雅,使她悄悄收回手中的筆記本,盡可能調整到一個平常的心態,回過頭來質問道。
    “我、我——”
    菜鳥的蘇文還在支支吾吾地找理由。
    老道的布魯托已經選擇先聲反駁了:
    “這裏可是烏拉桑院長欽定的禁區,你鬼鬼祟祟地出現在這裏,究竟抱著什麽目的?”
    “院長讓我尋找石碑作者的蹤跡,不閱覽他的內容,怎麽確定他的身份?”
    “那你確認了嗎?”
    “這和你們有什麽關係。
    出去,不然我會請守衛將你們趕走——到時候就不隻是離開花園這麽簡單。”
    歌雅已經在壓抑著自己的怒火。
    布魯諾知道,她很在乎自己的形象,很少用這種堪稱敵對的目光打量別人。
    跟蹤的行徑,是真的惹怒她了。
    他是個聰明人,連忙拉過蘇文試圖分擔火力,同時向後退卻:
    “那你的筆記呢?也是院長任務的一部分?”
    果然還是被看到了嗎。
    歌雅保持著鎮定:“是的。”
    “所以哪怕我匯報給院長,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
    空氣陷入了一陣靜默,歌雅知道他在威脅自己,
    “你到底想說什麽?”
    布魯托鬆了口氣,緩和道:
    “嘿,聽著。我承認剛才隻是想抓住你的猛料,好讓你在學院裏抬不起頭來——
    但現在,我隻想好好看看石碑上的內容。”
    這可比抓猛料重要多了!
    布魯托舉起雙手,既是投降也在安撫:
    “我不想被院長知道這件事,想必你也一樣。
    所以等看完以後,你記你的筆記、我回我的宿舍。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怎麽樣?”
    “你呢?”歌雅看向蘇文。
    “我、我也一樣。”
    蘇文有種預感,今天之後的歌雅學姐,也許再也不會為自己鼓掌了。
    歌雅歎了口氣,沒再應聲。
    隻是重新拿起了筆記,記錄起石碑的文字。
    布魯托連忙打量起石碑。
    雖然院長請來了施法者,為石碑作出一定掩蓋,可當距離接近到一定程度時,那抹星光還是會流入眼底。
    布魯托太好奇了。
    在被踹出酒館之後的這幾天裏,這個詩人究竟碰到了什麽——
    【從沒想過一開始隻是出於好意的幫忙,到最後會釀成這麽大的麻煩。
    但還記得我那‘以次充好’的計劃麽?
    還沒開始,就已經失敗了。】
    歌雅已經瀏覽過石碑上的文字,可剛才的插曲打斷了她的思路。
    如今重新翻看一遍,仍然保持著最早的新鮮感——
    【計劃落空的感覺並不好受,尤其是被出賣之後。
    它總給人一種妻子被暴徒侮辱,你憤怒出手捍衛尊嚴,最終被律法判刑勞役三年,離開監獄後發現妻子已經跟暴徒睡在一起的憋屈感。
    我和黑蛇的關係倒沒那麽親密。
    但我仍然在心裏準備了一千零一個罵人的詞匯,準備把他供出去的同時,再把他罵到耳朵流膿、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但我最後還是原諒他了——
    在我意識到,他比我先成為囚犯之後。】
    文風仍然沒變,還是那股粗鄙、幽默的味道。
    自己是不是看久了他的日誌,竟然已經沒那麽排斥這些字句了?
    歌雅喃喃道:“但這和貴族又有什麽關係?”
    【……真的,我原以為我的一輩子就這麽過去了——
    被一幫傭兵抓去龍金城,哭爹喊娘的求得貴族老爺饒恕,用勞役免去我的罪責。
    再給那個惦記著別人鉤子的白豬少爺,寫一萬首像《懺悔》一樣,介於一和零之間的爛歌。
    我可不希望等我死去之後,我的墓誌銘會鐫刻上‘男通之友’的名號。
    那簡直太糟糕了。】
    “嘿,你怎麽能是個性別主義者!?男人就不配享受女人的快樂嗎?”
    布魯托大失所望。
    他還以為真正的吟遊詩人,懂得享受這世上的一切樂趣呢。
    就像他一樣。
    【但人生就像是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塊會是什麽味道。
    就像我的計劃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
    就像‘男通之友’的稱號還沒落實,就被一夥獸人、地精、巨人組成的部落衝碎……】
    “獸人!?”
    蘇文驚呼一聲,
    “龍金城位於大陸東岸的領主聯盟。難道獸人已經衝垮了他們的南方長城,直逼聯盟腹地了嗎?”
    任何一個吟遊詩人,在腦海中都有一張大致的世界地圖。
    更何況,作為泰倫帝國的子民,他們同樣了解獸人。
    這些野蠻、血腥、蠢笨的綠皮,不止向著東岸的南方長城進發。
    西岸的泰倫帝國,也受到了等同的威脅——
    否則歌雅也沒辦法陪著範思哲老爺,前往邊境,看清貴族大發戰爭財的嘴臉。
    而布魯托則更加駭然:
    “他居然沒死在獸人的手上,甚至還寫下了日記?”
    【……去你媽的火球術!
    誰家詩人被抓去坐牢的路上,能撞上一個三環施法者?
    如果不是還期盼著幸運女神有朝一日眷顧我,我早就在心裏把她罵成沙灘的女兒了!
    也好在我不是詩人學院裏,那幫隻顧著捧貴族臭腳的一般貨色。如果換作是他們,隻怕在第一輪箭雨落下的時候,就要唱響抵達下輩子的挽歌。
    憑借著對危險的警覺、對局勢的判斷、對資源的把握……
    就這樣,我帶著黑蛇成功避開了絕大部分危險。】
    日誌的作者並沒有省略過程,反而一五一十地將它直敘下來。
    “去你的箭雨、地精、巨魔、火球術……
    這簡直是他媽‘高個子的矮人’!”
    布魯托越看越清醒,宿醉的酒精連同他的認知,都仿佛一起蒸發掉了。
    蘇文強行支撐著自己的下巴,才不至於讓它被撐張著脫臼。
    歌雅按捺著悸動的心情,持握筆杆的指間卻控製不住地顫動:
    “他竟然真的從這些危險裏活了下來?”
    沒用華麗地辭藻去修飾發生的一切,以至於整段過程看起來猶如平鋪直敘。
    但布魯托、蘇文,乃至歌雅,都不可避免地被這段經曆牽扯著心神。
    甚至都已不再介意,日誌主人對他們三個學院詩人,堪稱明目張膽的侮辱。
    他們明白,自己永遠寫不出這樣的橋段——
    因為沒人經曆過!
    從未離開過學院的他們,甚至都不清楚巨魔還能長出第二個腦袋!
    過於離奇的發展,迫使他們無法挪開自己的視線——
    【如果黑蛇最早沒有拒絕聽從我的指揮,我們還能逃得更快。
    但沒人能在那種情況下,保證自己選擇的道路一定是正確的。
    我也不能。
    但至少我們奪回了蛇吻,找到了正在補刀的庫魯,一切都在向更好的方向前進對嗎……】
    “所以,他們就此逃過了追殺嗎?”
    歌雅緊張到甚至忘記了記筆記。
    【去你媽的巧克力——
    下一塊怎麽是恐懼術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