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殺雞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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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園。
    秋風蕭瑟,卷起地上幾片枯黃的落葉。
    春桃和夏荷正像兩隻熱鍋上的螞蟻,在院子裏急得團團轉。
    一看見秦望舒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口,兩人立刻迎了上來。
    “小姐!您可算回來了!”
    “怎麽樣?老爺他……”
    夏荷的話還沒問完,就看到小姐那張平靜無波的臉,以及她身後,麵色冷肅的丁嬤嬤。
    更讓她們心驚的是,丁嬤嬤身後,還跟著四個膀大腰圓,神情肅殺的粗使婆子。
    這陣仗,讓兩個小丫鬟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大氣都不敢再喘。
    秦望舒沒有理會她們的驚慌,徑直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姿態閑適得仿佛隻是在賞秋。
    “春桃。”
    “去把蘭園所有當值的下人,不論是灑掃的、燒水的、還是看門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叫到院子裏來。”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嚴。
    春桃愣了一下,但接觸到小姐那沉靜如水的眼神,她立刻明白了什麽,重重地點了點頭,轉身飛快地去了。
    夏荷則有些不安地站在秦望舒身邊,小聲問道:“小姐,這是要……”
    “抓老鼠。”
    秦望舒端起夏荷剛剛倒上的熱茶,用杯蓋撇去浮沫,那不疾不徐的動作,竟有幾分在霽月閣裏蘇臨淵的影子。
    很快,蘭園的十幾個下人被召集到了院子中央,一個個垂著頭,噤若寒蟬。
    那四個凶神惡煞的婆子分立兩側,目光如刀,剮得他們渾身發毛,有人甚至覺得腿肚子都在抽筋。
    秦望舒的目光,緩緩地,一個一個地,從每一個人臉上掃過。
    她的眼神很平靜。
    被她目光掃過的人,無不心頭一緊,頭垂得更低。
    “今日叫大家來,不為別事。”
    秦望舒放下茶盞,終於開了口。
    “隻為一樁,家賊難防的醜事。”
    “家賊”二字一出,人群中立刻起了一陣細微的騷動,有人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我自入蘇府,祖父厚愛,叔伯姑嬸照拂,吃穿用度,皆為府中上上之選。”
    “我自問,待你們這些在蘭園當差的,也算寬厚,月錢賞賜,從未有過半分克扣。”
    “可偏偏,就有人不滿足。”
    “吃著我蘭園的飯,卻想著來砸我蘭園的鍋。”
    “拿著我的賞錢,卻轉過頭,就把我當成個傻子,賣了個好價錢。”
    她的聲音越來越冷,像深冬裏凝結的冰淩,一字一句,都帶著寒氣,狠狠紮在眾人的心上。
    “將我院子裏的事,添油加醋,編排成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語,傳到外麵去。”
    “讓整個蘇家,都跟著我一起蒙羞。”
    “你們說,這種吃裏扒外的東西,該不該死?”
    院子裏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把頭埋得死死的,生怕自己成為那個被盯上的出頭鳥。
    秦望舒的目光,最終落在一個穿著灰布衣,手裏還捏著掃帚的婆子身上。
    那婆子姓周,是沈莉母女住進東廂房後,第一個上趕著巴結的。
    她看似鎮定,可那握著掃帚、骨節泛白的手,卻暴露了她的一切。
    “周婆子。”
    秦望舒輕輕喚道。
    周婆子渾身一僵,手中的掃帚“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她猛地抬頭,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小、小姐……您叫老奴,有何事?”
    秦望舒笑了笑,那笑意卻未達眼底。
    “我記得,前日我賞了你一對銀裸子,是也不是?”
    “是……是!老奴謝小姐賞賜!”周婆子連忙點頭,聲音都在發顫。
    “賞你的錢,”秦望舒的聲音依舊淡淡的,“夠你那好賭成性的兒子,還清賭債了嗎?”
    周婆子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褪光了。
    她再也站立不住,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抖如篩糠。
    “小姐!小姐饒命啊!”
    “老奴……老奴再也不敢了!老奴是一時糊塗,被豬油蒙了心啊!”
    她不說,秦望舒倒也懶得再費口舌。
    她一說,反倒印證了秦望舒所有的猜測,省了許多功夫。
    丁嬤嬤上前一步,聲色俱厲:“說,是誰指使你的?”
    周婆子早已嚇破了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頭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發出“咚咚”的響聲。
    “是……是東廂房的沈夫人……”
    “是沈夫人說,隻要我把蘭園裏的事傳出去,傳得越難聽越好,事成之後……就再給我五十兩銀子,給我兒子娶媳婦!”
    “她說,她是小姐您的親娘,這蘇家早晚都是她們母女的天下,讓……讓我早些站好隊,將來有我的好處……”
    “老奴鬼迷心竅,老奴罪該萬死!求小姐看在老奴伺候您一場的份上,饒了老奴這條狗命吧!”
    原來如此。
    用她親娘的名義,做著毀她名聲的事。
    真是好一出感天動地的母慈女孝。
    秦望舒的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極淡的笑意,隻是那笑意,看得人心底陣陣發寒。
    “饒了你?”她輕聲反問,像是在與她商量。
    “也不是不可以。”
    周婆子猛地抬頭,眼中瞬間爆發出狂喜的光芒,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連連磕頭。
    “你現在就去府外。”
    秦望舒的聲音輕柔得像是在愛人的耳邊低語,內容卻淬著劇毒。
    “就站在當初你散播謠言的那個街口,那個茶樓下。”
    “告訴所有人,你之前說的,全都是假的。”
    “告訴他們,你是如何收了錢,昧著良心汙蔑主家。”
    “也順便告訴他們,你那好賭的兒子,是如何爛泥扶不上牆。”
    “你每說一句,就自己掌嘴一次。”
    “記住,要說得越大聲越好,打得越響亮越好。”
    “直到,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什麽樣的東西為止。”
    周婆子的臉色,從狂喜,瞬間變成了死灰。
    這……這比一刀殺了她還難受!
    讓她當著全京城人的麵,自己打自己的臉,把自己說成一個貪財無恥,賣主求榮的老貨。
    那她以後,還有什麽臉麵活在這世上?!
    “怎麽?”秦望舒挑了挑眉,“不願意?”
    她側過頭,看向一旁的丁嬤嬤。
    “嬤嬤,看來她還是更喜歡蘇家的家規。”
    丁嬤嬤會意,麵無表情地一揮手。
    那四個身強力壯的婆子立刻上前,像拖一條死狗一樣,將癱軟如泥的周婆子拖了起來。
    “不!小姐!我願意!我願意啊!”
    周婆子終於崩潰了,發出淒厲的哭喊,屎尿齊流。
    “求您了!老奴選第一個!老奴去說!老奴去打!”
    秦望舒擺了擺手,那幾個婆子停下了動作,滿眼鄙夷地鬆開了手。
    “很好。”
    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周婆子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癱在地上的肮髒東西。
    “記住,要讓所有人都聽見。”
    “若是我在蘭園裏聽不到,或是覺得,你打得不夠響亮……”
    她頓了頓,聲音裏帶著一絲玩味的殘忍。
    “我就讓人,拔了你的舌頭,再把你那個寶貝兒子的手腳,一並打斷。”
    周婆子渾身劇烈一顫,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連哭都忘了,隻剩下點頭如搗蒜。
    秦望舒不再看她,轉身,對著院中其他噤若寒蟬的下人。
    “都看清楚了?”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耳朵裏。
    “今日是她。”
    “明日,就可能是你們中的任何一個。”
    “我的蘭園,不養吃裏扒外的東西。”
    “誰再敢動不該有的心思,她的今天,就是你們的明天。”
    說罷,她揮了揮手。
    丁嬤嬤立刻命人,將失魂落魄的周婆子拖了出去。
    很快。
    蘇府的大門外,就傳來了婦人淒厲的哭喊聲,和那清脆響亮的,一下,又一下的耳光聲。
    蘭園之內,死寂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