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滿堂皆驚!

字數:5154   加入書籤

A+A-


    霽月閣內,空氣凝滯如冰。
    大姑母蘇清揚端著茶盞,杯蓋輕撇浮沫,聲音溫和,卻字字敲打。
    “望舒,姑母知道你受了委屈。”
    “隻是,凡事當講究方法。”
    “快刀斬亂麻固然痛快,有時,也會傷及自身。”
    “如今局麵,外人傳我蘇家內宅不寧,你這般大動幹戈,無異於火上澆油。”
    “這,於你,於整個蘇家的女兒們,名聲上總歸是有礙的。”
    她的話看似在勸解,實則也是在表達不滿。
    她更關心的是,這場風波對蘇家未嫁女和已嫁女的名聲造成的實際損害。
    話音剛落,一直斜靠著看戲的三叔蘇文良,忽然笑了。
    “噗嗤。”
    笑聲格外刺耳。
    他晃著手裏的玉佩,一雙桃花眼彎起。
    “我說你們一個個,板著臉給誰看?不知道的,還以為蘇家要塌了。”
    “咱們這位小侄女,可不是省油的燈。”
    “清理門戶而已,哪個府裏沒點醃臢事?”
    他話鋒一轉,目光落在秦望舒身上,帶著洞悉一切的精光。
    “不過,望舒,你這動靜是大了點。”
    “這麽大張旗鼓地殺雞儆猴,怕不止是給府裏的下人看的吧?”
    “小丫頭,跟三叔說說。”
    “你這把火,究竟想燒給誰看?”
    瞬間,所有目光如利箭,再次釘在秦望舒身上。
    麵對滿堂審視,秦望舒臉上不見半分慌亂。
    她緩緩起身。
    斂衽一禮。
    再抬頭時,目光已化作一柄出鞘的利劍,直刺最先發難的蘇文越。
    “二叔,您說我行事張揚,不顧大局?”
    聲音清冷,卻在廳中激起回響。
    蘇文越眉頭緊鎖,官威自顯。
    “難道不是?”
    “敢問二叔。”
    秦望舒向前一步,纖細的身影,氣勢陡然淩厲。
    “流言是何時起的?”
    “是在王家禦史,於朝堂彈劾三叔治家不嚴之前!”
    “流言隻說我苛待生母,為何早不說,晚不說,偏在朝堂攻訐前,鬧得滿城風雨?”
    “您覺得,這真是後宅婦人的口角?”
    “那些文人酒肆,是誰在背後推波助瀾,將一樁家事,變成攻訐我蘇家百年門風的利器?”
    她的目光,直視蘇文越。
    “二叔身在吏部,日理萬機,竟連這點‘巧合’,都看不透嗎!”
    “一派胡言!”
    蘇文越被她連串逼問,臉上青白交加,猛地一拍扶手。
    “黃口小兒,竟敢將市井之言與朝堂風波混為一談!”
    秦望舒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聲音,反而更冷,更沉。
    “危言聳聽?”
    “二叔忘了,民心輿論,便是水。”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等到敵人用輿論這把刀,砍斷我蘇家百年清譽的根基,再去補救,就晚了!”
    她每說一句,蘇文越的臉色便陰沉一分。
    秦望舒不再看他,轉向滿臉冰霜的蘇令儀。
    “二姑母說我心狠手辣。”
    “可敵人已將刀架在蘇家脖子上,我若還溫良恭儉,豈不是引頸受戮?”
    “他們用最陰私下作的手段,從內宅下手,試圖毀掉蘇家這棵大樹的根基。”
    “這種攻擊,比朝堂的刀光劍影,更陰毒,更防不勝防。”
    “對付陰溝裏的老鼠,跟它們講道理?”
    “講體麵?”
    “它們也配!”
    她的目光掃過全場,最終,落回主位上那個始終沉默的老人。
    “唯一的辦法,就是用比他們更狠,更直接,更不講道理的方式,把他們從鼠洞裏硬揪出來!”
    “當著所有人的麵,一寸寸,打斷他們的脊梁骨!”
    “我要讓所有人都看見,往蘇家潑髒水,是什麽下場!”
    “也要讓那些躲在背後,自以為高明的執棋者知道,蘇家,不是他們能隨意拿捏的軟柿子!”
    “周婆子,是捅向我們的刀。”
    “沈莉母女,是遞刀的人。”
    “我今日,打斷了刀,也敲打了那雙手!”
    “看似丟了臉麵,卻是用最小的代價,斬斷了一場即將燎原的陰謀!”
    話音擲地有聲,如金石落地,在每個人的心頭重重敲響。
    蘇文越嘴唇動了動,喉嚨裏像塞了一團棉花,一個字也說不出。
    蘇令儀臉上的怒意未消,卻添上了一抹前所未有的複雜與震驚。
    蘇清揚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眼底第一次流露出毫無保留的審視。
    蘇文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看著秦望舒,像在看一塊未經雕琢卻已光華璀璨的璞玉,滿是欣賞。
    一直如雕塑般沉默的四叔蘇文遠,此刻,也終於抬起了眼皮。
    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裏,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秦望舒的身影。
    “至於我那對‘親人’,”秦望舒的語氣忽然淡了,仿佛在說兩個不相幹的陌生人。
    “她們既然甘為他人之刃,便要有承受反噬的覺悟。”
    “蘇家不養閑人,更不養叛徒。”
    “讓她們自食其力,已是祖父法外開恩,天大的仁慈。”
    整個廳堂,落針可聞。
    死一般的寂靜。
    良久。
    蘇臨淵終於開口。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聽不出喜怒。
    “蘇白。”
    候在門外的蘇白立刻躬身進來。
    “老奴在。”
    “傳我的話。”
    蘇臨淵頓了頓,深邃的目光落在秦望舒身上。
    “蘭園之事,今後,皆由望舒自行處置。”
    “不必,再來回稟。”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這不止是認可,更是放權!
    是將整個蘭園,連同那對麻煩的母女,都徹徹底底地交到了秦望舒一個人的手上!
    蘇文越眼中滿是錯愕,蘇令儀更是下意識地蹙緊了眉頭。
    秦望舒隻是平靜地福了福身。
    “望舒,謝祖父。”
    蘇臨淵看著她,那雙看透世情的眼中,終於有了一絲欣慰。
    他目光緩緩掃過自己的兒女,將他們各異的神情盡收眼底。
    老人放下書卷,身體微微前傾,無形的威壓重了幾分。
    “望舒有決斷,是好事。”
    他話鋒一轉。
    “但,鋒芒太露,不懂藏拙,性子還需打磨。”
    “她這年歲,也該尋個先生,好好讀些書,學些安身立命的道理了。”
    蘇臨淵的目光在幾個兒子臉上轉了一圈,看似隨意,卻意味深長。
    “你們幾個,誰得閑,領去教導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