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章 太不道德了

字數:7381   加入書籤

A+A-


    前世。
    裴驚蟄這個名字,她略有耳聞。
    此人破案無數,辦案手段極其狠辣,上至勳貴,下至貧民,隻要是犯在他手中,他一律不給麵子,執法如山,辦理過很多冤假錯案。
    後期更是扶持新帝登基,權傾朝野——
    隻是此人不知為何,終身未娶。
    坊間傳聞他終身未娶,是為等一個永遠等不到的人
    也有人說他有龍陽之好。
    算算時間。
    這一世的此時,裴驚蟄正是40左右歲,正值仕途開始走向鼎盛之期。
    宋今瑤想著,心中微動,不知宋家的案子——
    前世她暈倒,沒參加下葬發引,自是不知裴驚蟄來過太和縣。
    這一世遇到了,說不準她能——
    但下一刻。
    宋今瑤又忽地心口一緊,猛地想起一事來。
    她目光晦澀地看了眼漆黑棺槨。
    美目中添了幾分懊惱,她怎麽就差點忘了這件事呢?
    那棺槨中的屍體是三個畜生從義莊偷來的無名屍!
    城門查的案件不會是義莊丟屍案吧?
    雖然心裏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大理寺一向隻負責疑難重大案件,這等丟屍小案還不是大理寺能看得上眼的。
    可若不是因為此案,人又為何這般巧合地出現在這裏?
    總之,宋今瑤此刻心亂了。
    忍不住眼皮子狠狠跳了兩下,整個身子也跟著緊繃起來——
    她心裏訕笑了下,人啊!還真是心裏藏了秘密,便不得自在。
    她自是不擔心三個白眼狼偷屍被抓。
    但
    這時候揭穿陸修遠假死,她籌謀轉移的銀子和後續的計劃,都將會出現變數!
    她不是貪財,但這些銀子送給四個畜生。
    她不願!
    報複一個人的最好手段便是奪走對方最在意的,不是嗎?
    一個小小的偷屍罪被抓,拉去官府打幾板子算怎麽回事?難解她心中的怨恨!
    此時,宋今瑤那些什麽巴結裴大人,為宋家翻案的心思全沒了。
    還是先過了眼前這關要緊!
    “讓開!都讓開!“
    前方突然一陣騷動,隻見一隊玄衣衛魚貫而出。
    為首之人一身黑錦緞金絲暗紋長袍,腰間玉帶在陽光下泛著冷冽青光,看上去不過四十上下,眉目冷肅,行走間袍角翻飛,驚起一地紙錢——
    宋今瑤呼吸一滯。
    這通身氣度,即便是宋今瑤沒見過那位活閻王本人,也猜到了是誰!
    一顆心砰砰跳個不停。
    但轉念一想,前世三個逆子回去並未提及下葬受阻,想來是順利利的,宋今瑤緊繃的脊背稍稍放鬆,在心中默念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
    正思緒紛雜之際。
    城門口守城士兵喊:“後麵的快點跟上。”
    這是放行了?
    宋今瑤鬆了口氣。
    隊伍也開始緩緩前行。
    然這一口氣還沒泄到底,忽覺一道銳利目光如實質般刺來。
    她垂首斂目,卻聽那道清冷嗓音破空而至:“等等。”
    那聲音清冷如碎玉墜地,在嘈雜的送葬隊伍中卻清晰可聞。
    緊接著玄衣衛中又有人喊了一嗓子:“喂,那隊人,裴大人喊你們停下。”
    一瞬間,剛起步的送喪隊伍又停了下來。
    亂亂哄哄中,宋今瑤感覺身側掀起一陣風,頭上的三尺孝巾被卷起,忽地遮住了視線。
    扶正孝巾再扭頭時,直接和一張放大的俊臉懟上了,嚇得她差點驚叫出聲。
    她倒抽冷氣,恍惚間竟分不清眼前是活人還是詐屍的鬼魅。
    哪有活人能這般悄無聲息近身的?
    “當心。”
    她踉蹌後退時,對方突然攥住她的袖口。
    骨節分明的手指隔著粗麻布料傳來灼人溫度,驚得她像被烙鐵燙到般抽回袖子。
    素麻布料“刺啦“裂開道口子,露出半截雪白手腕。
    “多謝大人。”宋今瑤強自鎮定地攏好衣袖,趁機打量來人。
    此人一身黑錦緞金絲暗紋長袍,氣質尊貴凜然,寬鬆的袍子穿在身上也掩飾不住健碩有料的身材,蓄勢待發的力量感就像一隻優雅覓食的豹子,給人一種強大的壓迫感。
    ——正是大理寺卿裴驚蟄。
    對方正微眯著眼看她,那眼神,跟狼崽子似的,果然如傳聞中一般,一看就是個硬茬。
    這讓宋今瑤有些不喜,這男人的眼神太過有侵略性。
    宋今瑤形容不好這是什麽眼神,總之她自認為絕不會是男人對女人那種,她都徐娘半老了,就算裴大人再饑不擇食,也不會對她感興趣。
    相比較,宋今瑤更相信裴大人看她的眼神像是對待犯人那種。
    不過,屍體本也不是她偷的,大不了真相揭露,她再重新籌謀。
    轉瞬間宋今瑤想明白後,倒也不慌了。
    “裴大人。”她主動打破沉默,嗓音刻意摻進三分哀戚:“今日民婦家有喪事,吉時耽誤不得,能不能通融下,放行?”
    在宋今瑤打量裴驚蟄的時候,其實裴驚蟄也在不著痕跡的觀察宋今瑤。
    他微眯的眸子中極快地閃過一抹幽光。
    果然是她!
    她沒死!
    沒想到太和縣一行,會遇到,裴驚蟄心口,狠跳了兩下。
    然聽宋今瑤的口吻,似乎是沒認出他。
    這讓裴驚蟄心中微微有些不是滋味。
    他有那麽大眾臉嗎?
    既如此,那就先不相認了吧。
    “死的是誰?”
    裴驚蟄整理好情緒,恢複了一慣冷漠矜持,瞥了眼棺槨淡聲問道。
    “民婦夫君。”
    “嗯,很好。”
    宋今瑤:“”
    宋今瑤很無語。
    裴大人這話,她沒辦法接。
    雖然她也覺得很好。
    宋今瑤的表情有點一言難盡。
    她沒聽聞說裴大人還是個毒舌的瘋子。
    裴驚蟄也沒做解釋,他是真覺得挺好。
    緊接著,男人清冷的眸子在宋今瑤紅腫的眼眶掃過。
    突地,他又擰了眉。
    “你眼睛”哭成這樣,感情很深?
    話音起頭,裴驚蟄下顎微收,習慣性地用手指在鼻梁蹭了下,這是他在不悅時候習慣性的小動作。
    下一瞬。
    他瞪大了眼。
    然後目光戲謔地在宋今瑤的袖口停留了一瞬。
    辣椒水?
    有意思!
    “裴大人,我們可以走了嗎?”宋今瑤仰著頭問,這話問得稍顯不耐煩。
    她覺得眼前裴大人有點莫名其妙,她還要給夫君送喪呢,裴大人拉著她東扯西扯太耽誤時辰。
    可不等裴驚蟄說話,侍衛晏青先護主的嗬斥上:“裴大人還沒問完話,著什麽急!”
    裴驚蟄迅速沉了臉:“滾!”
    這一聲嗬斥也不知道是對誰說的。
    宋今瑤很有自知之明的安在了自己身上,人家裴大人哪裏會因為素不相識的她嗬斥手下?她長眉微蹙了下又鬆開,雖然用詞很讓她有受辱的感覺,但好歹是能走人了,也是好事。
    這樣想著,她退後一步,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那民婦就不耽誤裴大人辦案了,這就滾。”
    裴驚蟄張張嘴:“——”不是,他是那個意思嗎?
    剛剛他有說啥了?
    宋今瑤轉身,正準備離去。
    突聽身後一句聽不出情緒的話:“戲演過了,就不好看了。”
    宋今瑤身子一僵,裴大人看出她假哭了!
    傳聞大理寺的人都八百個心眼子,跟鷹犬一樣。
    就在宋今瑤擰著眉不知如何回應的時候,卻見對方扭頭對著城門口的士兵揚聲道:“放行!”
    這般痛快?
    宋今瑤心中一瞬閃過無數問號,倒也沒再深思。
    出了城門,嗩呐聲又起,風卷著紙錢有兩張飄落在裴驚蟄腳邊。
    他低頭扯了扯嘴角:“喜事嗬!”
    晏青嘴角抽動了兩下。
    “大人——咱們這麽說話,不合適,人家是喪事。”太不道德了。
    裴驚蟄冷瞥了眼過去:“晏青,你今日話很多!”
    晏青:“——”
    那邊。
    陸蕭、陸嶽、陸川三兄弟悠悠轉醒。
    一睜眼,陸川便吸了吸鼻子,下嘴唇忽地往下一扯。
    唔——他不想活了,墳頭住上七七四十九天,他簡直覺得肝膽俱裂!
    回來他還有命嗎?
    他還不如現在一頭撞死算了,省得去了墳地嚇破膽。
    他很懷疑自己是不是宋今瑤親生的。
    “嗚嗚——要命啊!”
    “啪!”
    陸川一嗓子剛嚎出來,就被陸嶽照著後腦勺來了一下。
    “三哥?怎麽你也打我?”
    陸川的表情很委屈,就像一隻被遺棄的流浪狗。
    看著二五六的弟弟,陸嶽煩躁地揉了下眉心,隻覺得腦仁更疼了。
    他是讀書人,不該動粗的,該動嘴,忍住,忍住!
    深吸口氣,他盡量壓製著想打人的衝動,冷著嗓子說:“幾天沒睡覺,你腦袋不疼嗎?還有力氣嚎?”
    “可是?三哥,母親讓咱們住到墳地去,我是真怕,你不怕?”
    “怕什麽,義莊都去過,墳地而已,有什麽怕的。”陸嶽說這話的時候,壓根就忘了,之前暈倒的人裏他也算一個:“我想好了,住墳地也好,正好方便咱們動手。”
    “動什麽手?”
    陸嶽心裏罵了聲蠢貨,道:“當然是挖墳,把陪葬品神不知鬼不覺地拿走,那麽多銀子呢,你舍得不要啊?”
    陸川搖頭,他當然舍不得。
    老二陸蕭聞言眼睛一亮,他對著老三猛誇了一頓。
    “這辦法好,還是老三腦子好使!二哥的好日子就靠你了!”
    他看到母親往棺槨裏麵裝了小兩萬兩白銀做陪葬,想到那麽多白花花的銀子到手,他不但能讓陶姨幫他買個官當當,還有剩餘能給小桃母子在外麵買個小院子,陸蕭心中頓時火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