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歲月流逝,噩夢縈繞(求追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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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是世界上最公正也最殘忍的煉金藥劑。
    它不會因為英雄的逝去而停頓片刻,也不會因為生者的悲傷而放緩腳步。
    再強的騎士也會因為衰老而死去,再古老的巨龍也會因為歲月流逝而陷入沉眠。
    但它也能撫平最深的傷口,也能磨損最堅硬的頑石。
    距離戈斯在那片黎明前的森林裏,燃盡自己所有生命,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年。
    三百六十個日夜交替,星辰變移。
    晨光昏暗的熟悉小木屋裏,此時此刻,莉莉絲猛地從她那小小的幹草床上坐起,深邃的紅瞳驟縮觸動,胸膛急促地喘息著,額頭上滿是細密的冷汗。
    又來了。
    又是那個噩夢。
    夢裏,她總是站在一片被夕陽染紅的無邊無際麥田裏,戈斯這個暮年騎士在對著她平靜微笑,隨即轉身離開,而自己卻隻能愣在原地,眼睜睜地無力看著戈斯那個孤獨而衰老的背影,越走越遠。
    即便無論她再怎麽追,再怎麽喊,都無法拉近一絲一毫的距離,最終,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徹底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隻留下一片冰冷死寂的黑暗。
    隨即,視角一轉,是暴風雨夜中萊斯特那張臨死前悔恨不安的哭泣落淚,是薇薇安臨死前那惡毒的詛咒,是自己那雙刺入心髒、又斬下頭顱、沾滿了溫熱鮮血的雙手。
    這些畫麵,如同附骨之疽,在每一個寂靜的夜晚,反複無情地撕扯著她的靈魂。
    讓她無法安寧。
    然後,在驚醒後的無邊黑暗中,那份被整個世界拋棄的刺骨孤獨感,又會如潮水般湧來,讓她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抓向身邊那片早已冰冷的空寂,去抓住溫暖。
    但到頭來,她習慣性地抓住了自己的臉頰,指尖隻能觸碰到一片溫熱的濕潤。
    是的,她又在無意識的噩夢中哭泣了。
    眼淚總是如同那夜的暴風雨一般,無法幹涸。
    “嗬……我到底在幹什麽啊……”
    反應過來後,莉莉絲有些自嘲無奈地笑著,不符合她這個幼小年紀應該有的悲傷。
    她記得。
    碧娜那個冷臉女人曾經用她那不帶任何感情的慣用語氣對自己說過:“時間是最好的藥劑,它能稀釋一切強烈的情緒,包括悔恨與悲傷。”
    “更何況,你是血族,生命如此漫長,你必須去學會如何更好地忘記,不然,往後留給你的,隻有無休止的痛苦。”
    但是……自己,做不到。
    莉莉絲小手抹走眼眶的淚水,沉默地掀開身上那件由戈斯親手縫製的羽毛大衣,起身,開始整理自己的小窩。
    床上鋪著的,依舊是幾件戈斯的舊襯衣,那股混合著汗水與藥草的熟悉味道,是她在對抗所有噩夢即將到來時,唯一可以陪伴入眠的護身符。
    但是她卻不敢去觸碰旁邊那張屬於戈斯的空蕩床鋪,隻是每天都固執地、小心翼翼地,將上麵的鹿皮毯子鋪得平平整整,不留下一絲褶皺和灰塵,仿佛在期待著什麽。
    是的,莉莉絲她總是在幻想,會不會有一天,當她推開門時,會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年邁但固執,就這樣安靜地坐在床邊,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用那雙平靜的眼眸看著她,然後對自己露出一個……他回來的微笑……
    莉莉絲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因為。
    那一天,當她斬下薇薇安的頭顱,揣著那本能拯救戈斯的煉金日誌,滿懷希望地跑回那片空地時,看到的,是金黃色晨曦鋪墊而成的血海地獄。
    她記得,那匹名為“黑風”、屬於亞倫的神駿戰馬,在一路奔馳而來,看到抱著戈斯那冰冷屍體的她時,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悲鳴,然後主動溫順地蹲下,用自己的脊背,將她與戈斯的屍體,一同馱回了村莊。
    她記得,當她將戈斯的屍體,放在碧娜麵前時,那個總是一臉冰冷理性的藥劑師,那雙總是如同手術刀般銳利的理智眼眸,第一次,不受控製地紅了。
    之後,她們嚐試了一切。
    碧娜拿出了所有珍藏的藥劑和精湛的技藝。
    還留在村莊的亞倫騎士,不惜下跪動用關係,從磐石城裏請來了城主最器重的專屬藥劑師。
    但得到的,隻有一個宣判了所有希望死刑的冰冷結論。
    “……他的生命種子,連同他的心髒,都早已被龍炎詛咒徹底焚毀成了灰燼。他能撐到現在,本身就是一個無法用任何煉金理論解釋的奇跡。接受吧,各位,這……就是這位暮年騎士的最終宿命。”
    “他的靈魂需要得到安息,即便醒來,苦痛也依舊會侵擾腐蝕著他的一切,放過他吧,他需要解脫。”
    葬禮很簡單,符合戈斯生前的風格。
    沒有悲傷的悼詞,沒有多餘的儀式。
    到場的,除了哭得撕心裂肺的她,和眼眶紅腫沉默不語的碧娜,就隻有一臉堅毅未來目標的亞倫騎士,以及那個拄著拐杖、胸膛還打著繃帶重傷待愈的艾米。
    碧娜說過的,戈斯是在討伐騎士團叛徒萊斯特和邪惡血族薇薇安的戰鬥中,力竭而亡的,是守護了磐石城的英雄。
    但前來送行的,卻隻有他們寥寥數人。
    英雄……是會被遺忘的嗎?
    即便七年前在獸潮下,救下磐石城的那個暮年騎士,也是戈斯。
    “呼!”
    忽地雙手拍著小臉,莉莉絲讓自己清醒過來,不要再繼續去想那些令人悲傷的事情,她不停甩了甩頭,強迫自己從那令人窒息的回憶中掙脫出來。
    她走到那麵被擦得鋥亮的鏡子前,檢查著自己的牙齒。
    果然,隔了一夜,那兩顆尖銳的獠牙,又不受控製地長出了一點點。
    這一年來,隨著身體的發育,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體內的始祖血脈,正在以一種她無法控製的速度蘇醒。
    那不再是單純的饑餓,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源於靈魂的、那對溫熱生命力的無線貪婪渴望,如同蟄伏在體內的另一頭野獸,正隨著她的成長而變得愈發焦躁,變得越來越強烈。
    她害怕,害怕薇薇安臨死前那個惡毒的詛咒,會一語成讖。
    害怕自己,真的會變成一個連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怪物。
    她想念戈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