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鍾前，九重台內。
    空置的一樓，十一二歲的小太監抱著捆幹柴進來。
    他將這些浸過桐油的幹柴均勻的鋪在木柱邊。
    小太監不懂為什麽這麽幹，隻是管事吩咐他就幹。
    自打國師莫咎逃走，九重台閑置後，他這個粗使小太監很久都沒活了。
    沒活日子就難過。
    蓋因他不識字，也不會說漂亮話，更數次拒絕調進內皇宮。
    小太監鋪完一樓，又抱著第二捆幹柴摸黑上二樓。
    哢噠，哢噠。
    倏地，一聲異響從靠牆角的木櫃傳來。
    小太監腳步一頓，猛地回頭盯著那木櫃。
    吱嘎。
    木櫃門被推開，身穿夜行衣的一行人，落地無聲的從衣櫃裏鑽出來。
    小太監捂著嘴，抱著幹柴躡手躡腳藏到黑暗的角落。
    他數數的極好，就著外頭金龍燈的微弱光亮，小太監悄悄數著人頭。
    十個，二十個，三十個，四十，五十二人！
    整整五十二人從衣櫃裏鑽出來，走在最後的那一人，臉上雖蒙著麵巾，但小太監一眼就認出。
    國師莫咎！
    莫咎環視一圈：“你們分四組，在一到四樓分別藏好，我一個人上五樓，聽我口哨為號。”
    黑夜裏，韓貨眼睛亮的發光，他點了點頭，朝莫咎做了個“放心，盡管去”的手勢。
    莫咎深呼吸，緊了緊臉上的黑巾，緩步往五樓去。
    韓貨盯著莫咎背影，凝神豎耳，一直再聽不見任何動靜了，他扯下麵巾咧嘴一笑。
    他抬手一揮，剩下的五十人分成四組，正兒八經的藏到每一層樓。
    待整個一樓隻剩他一個人後，韓貨站在原地沒動。
    三分鍾後，門外傳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
    小太監就看到，身穿幼龍紋的永安公主推門走進來。
    他眼瞳驟然緊縮，關鍵時刻沒多想，咻的衝出來。
    “殿下！”他低呼了聲，“有埋伏！”
    他手裏握著一根幹柴，將荼茶護在身後，警惕的盯著韓貨。
    這變故，叫門外的荼茶和門內的韓貨都愣了。
    荼茶看韓貨。
    你的人？
    韓貨看荼茶。
    您的人？
    最後兩人視線齊齊落小太監身上，他顯然怕得很，拿幹柴的手都在抖。
    但他警告韓貨：“陛下就在外麵，你敢亂動亂叫，我就喊侍衛了。”
    他知對方來了五十二人，故而不敢大聲。
    “沒事，”荼茶彎了彎嘴角，“這是我安排的人。”
    小太監回頭看荼茶：“殿下，真的嗎？他們有五十二個人，每層樓都有埋伏，莫咎還去了五樓。”
    韓貨：“……”
    荼茶拍小太監肩膀：“我知道了，暗一帶他下去。”
    黑暗中，暗衛頭領走出來，拎著小太監衣領，將人送了出去。
    今晚上，皇帝將所有暗衛都給了荼茶。
    眼下，她的身邊不止暗九一人，安全感爆炸。
    這小插曲略過，韓貨拱手行禮：“老祖，莫咎已經上去了，密道另一頭我已讓人封死，保管今晚他上天無門下地無路。”
    他狠戾冷笑，老子終於等到今天了！
    荼茶側頭：“暗九，昭羲上去了嗎？”
    暗九走出來：“一刻鍾前就上去了。”
    荼茶點了點頭，朝暗九張開雙臂：“抱我飛上去，別被發現了。”
    暗九默默上前，伸手小心翼翼抱住軟乎乎的幼崽，他屏住呼吸根本不敢用力。
    隱匿在周圍的其他暗衛：“！！！”
    剛回來的暗一：“！！！”
    現在殺了暗九能換我上嗎？
    感受到空氣裏嫉妒的酸臭味，暗九勾了勾嘴角，故意多站了幾秒沒動。
    沒飛起來的荼茶：“？？？”
    暗九輕咳：“屬下在運氣。”
    下一秒，冷風拂麵，荼茶眼前一花，暗九抱著她踩著盤踞的金龍腹部，一路飛快往上。
    幾息，荼茶雙腳落地。
    她拍拍袖子嘖嘖：“暗九，輕功前搖有點長了哈。”
    暗九：“……”
    他低著嗓音：“屬下明個起就加練。”
    這話落下，最高的五樓閣頂裏麵，傳來說話的聲音。
    “昭羲殿下？殿下你怎麽不說話？”
    莫咎看著五米遠的昭羲，麵露焦急。
    他說：“殿下，我真的沒有騙你，我就是你的親生父親，你的龍玉當年也是我親手竊來的。”
    “你能顯化出聖旨圖紋天賦，也是我安排的。”
    “我冒死潛入宮，就是為了救你出去。”
    ……
    莫咎苦口婆心、情真意切，隻差把心掏出來給昭羲看了。
    然，不遠處的昭羲仍舊沉默的站在那裏。
    她身上籠罩著大半陰影，隻能看清清瘦的身形。
    閣樓屋頂被龍頭壓著，偶有火星濺落下來，她腳下的影子拉長扭動，像是擇人而噬的毒蛇。
    啪嚓。
    一簇豆苗大的火苗沾到窗紗上，燒出個銅錢大小的洞來。
    莫咎驚了下，知道再耽擱不得了。
    他試探的朝昭羲走去：“殿下你說一句話，隻要你開口，今晚我就是死在這裏，我也帶你走。”
    一米，兩米……
    莫咎皺眉，腳步放緩：“羲兒，你為什麽不說話？”
    “嘻嘻，”一道還帶奶氣的笑聲傳來，“當然是她生性不愛說話啊。”
    莫咎眼瞳緊縮。
    下刻，他就見荼茶從窗戶跳進來。
    她招財貓貓式揮手，口吻熟稔如舊友：“前國師大人，晚上好呀。”
    “不過，今晚上你要不好了，我會非常好哦。”
    莫咎宛如驚弓之鳥，警惕的四處張望。
    小崽笑的燦爛：“放心，我沒邀獬豸伯父來，他當打手不專業。”
    從屋簷爬到五樓，猝然聽到這話的獬豸：“……”
    小寶，再給次機會！
    荼茶走到昭羲身邊，嗔怪的對莫咎說：“你怎麽當爹的？連昭羲不愛說話都不知道，難怪她沒把你當爹，也沒把你當人。”
    說著，她伸手一扯，拽掉昭羲塞嘴裏的破布。
    “走！快走！”昭羲大喊出聲，“有埋……”
    啪。
    荼茶一耳光抽過去，打斷她的話。
    她還歎氣：“哎，真是一點上進心都沒有，挨這麽多打了，腦子裏都是平滑肌，記不住半點是吧？”
    昭羲咬牙切齒：“荼茶！我殺了你！”
    她作勢要撲過來，然暗九一現身，伸手就扭住了她的雙臂。
    “別動她，”莫咎眼底溢出心疼，“永安公主，你別動她，有仇有怨衝我來。”
    不等荼茶問，他劈裏啪啦就說：“你出生時確有伴生龍玉，是我使了手段，將你的龍玉竊給了昭羲。”
    “你當時暈厥過去，高燒十天才活下來。”
    荼茶饒有興致：“龍玉他人不可碰觸，這是皇族鐵律，你是如何竊的？”
    這一點，也是皇帝幾人至今都想不通的地方。
    莫咎沉默了會說：“是域外的手段，先要你和昭羲同年同月同時同刻出生。”
    “然後使一種特殊的異術，讓你們命格相連。”
    “命格相連後，昭羲能碰到你的龍玉。”
    如此，荼茶的伴生龍玉就成了昭羲的。
    莫咎並不需要碰觸龍玉。
    荼茶：“什麽異術？”
    莫咎吐出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