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互市的空地上。
    地上躺著四五十號人，全都唇色發紫，渾身抽搐痙攣，有人甚至已經口吐白沫了。
    聖姑蹲身檢查，越看越皺眉。
    琥珀爺爺就是禦醫院院正，她習的真傳，隻是更愛藥膳而已。
    “殿下，”琥珀表情凝重，“奴觀之像中毒，可是又有疫病特征，怕是要立刻隔離上奏。”
    荼茶招來主薄：“病發前，這些人有什麽共同之處？”
    主薄早調查過了：“回殿下，這些都是城中常住百姓，嚴格遵守了城中規矩。”
    “喝的是淨水，拉撒也按規矩來，有些人昨個還在城牆上扛磚，今個就不對了。”
    “除此之外，並無任何不妥之處。”
    “奇怪，”聖姑一連看了數人，“我看這些症狀則像蠱毒，但確實和疫病相似。”
    荼茶當即問：“會傳染嗎？如果傳染是什麽途徑？”
    聖姑和琥珀皆搖頭，她們確定不了。
    荼茶在這些人身上，也沒看到髒東西的痕跡。
    不過，發病的人還是隔離的好。
    她命令傳下去，將這處空地暫且隔離起來，若有發病的人，立刻集中在此處。
    任何人不得藏匿不報！
    司兵佐和典史當即帶著衙役，給這處搬來屏風等物，做簡單的隔斷。
    荼茶皺眉：“這樣隔斷不起作用，傳令下去，遣一百白虎軍士過來，紮營紮帳。”
    這幾句話間，又有人滿頭大汗的抬著病患過來。
    “殿下，這是剛在城牆上發病的，正扛著磚石，突然就倒下了。”
    聖姑和琥珀上前，把脈看眼珠，一一進行檢查。
    片刻後，兩人還是搖頭。
    荼茶繃著臉：“抬過去，好生安置看顧著。”
    邊野見她臉色不好，小聲勸慰道：“殿下，眼下不清楚病症，您還是移步至縣衙，請您務必以您的貴體為重。”
    聖姑也勸她：“小寶，邊野說的是，我回去安排一隊擅醫藥的蠱醫過來，您先離開這裏。”
    荼茶點了點頭，她不是執拗的人。
    一行人正往外走，荼茶想起什麽：“差人去查查水源，一名大晉大夫和一名蠱醫組成小隊一起去檢查。”
    一旦涉及蠱蟲，大晉大夫不一定看得出來。
    但大晉大夫精通的，南疆蠱醫也不擅長。
    聖姑拍拍她的手背：“你安心，我會讓各大寨子裏的人配合邊野。”
    荼茶：“明日，如果明日還找不出原因，我就傳信回京城。”
    驚動了朝廷，又疑似疫病，上麵的做法定然更極端。
    沒到那步，荼茶不想放棄。
    這些躺在地上的百姓，每一個都是她的子民。
    任何一個她都棄不下！
    當天晚上，整個雲城燈火通明。
    荼茶躺了一會，睡不著又坐了起來。
    琥珀遂去打來清水，找了個小爐子，給荼茶弄了個圍爐煮茶。
    荼茶披著薄毯，盤腿坐榻上，睫羽半掩，若有所思。
    琥珀等水沸騰了，拿出紫砂小茶壺，澆淋洗涮過後，夾了一丁點極品禦茶丟進去。
    不一會，她將熱茶放溫涼後，遞送到荼茶手邊。
    琥珀：“殿下喝點熱茶暖暖，這事也急不來，您別太著急了。”
    荼茶唔了一聲，捧著茶盞歎了口氣。
    “哎，”她嘀嘀咕咕，“我就說嘛，什麽皇帝什麽太女，不過是高級牛馬而已，哪有那麽好當的。”
    熱茶霧氣蒸騰，模糊了視線。
    她突然就想念父皇了。
    如果父皇在，父皇遇到這樣的事，他會怎麽處理？
    她歪頭想了會，想不出所以然來，端起溫熱的茶水就要喝。
    嘰！
    茶水四濺，濕了荼茶手背。
    琥珀大驚：“殿下，手快給我。”
    荼茶擺手，她目不轉睛的盯著茶盞。
    清亮的茶湯裏，黃豆大小的粉色花娘娘遊來遊去。
    它口器張合，圓滾滾的肚子一鼓一脹，像是在吞食著什麽。
    須臾，花娘娘濕漉漉的爬出茶盞，爬到荼茶手背，拿毛茸茸的節肢蹭了蹭她。
    荼茶看它的肚子鼓囊囊的，平時花娘娘在禦花園吃撐了，肚子就有這麽鼓。
    “琥珀，”荼茶蹭的站起來，“速傳我大舅母和阿姐過來。”
    “另外，將城中上遊的水源派重兵把守，任何人不得再取水。”
    “家中取了水的，讓衙役挨家檢查，全收集起來，任何人不準動。”
    琥珀立刻去安排。
    荼茶看著吃撐了的花娘娘，指尖戳了戳它尾尖。
    “小東西，你可能要立大功了。”
    這隻花娘娘，是桫欏五年前送荼茶的見麵禮。
    花娘娘喜靜不愛吵鬧，還能自行覓食，再自行找回來。
    它天天往荼茶發髻上一趴，動也不動像朵發飾，荼茶便經常把它忘記。
    花娘娘就像隻貌美的普通小蜘蛛，從來沒表現出蠱蟲的非凡。
    但今晚上，是花娘娘頭一次異常。
    主動跳進熱茶裏，還像是覓食了。
    一個時辰後。
    白博雅護著聖姑和桫欏來了。
    荼茶將吃撐正睡覺的花娘娘給他們看，又把茶湯的事說了遍。
    桫欏當即又倒了一盞茶，從蠱蟲包裏抓住一隻花娘娘丟進去。
    幾人腦袋湊過去，目不轉睛的盯著看。
    隻見那隻花娘娘在茶湯裏遊走一圈，自顧自的爬出來，口器沒有吞食動作。
    荼茶看看自己的花娘娘，又看桫欏那隻，頓時不懂了。
    聖姑思忖了會，她也摸出隻五彩斑斕黑的毒蠍丟進去。
    她解釋道：“這種蠍子隻吃毒蠱，挑嘴得很。”
    然而，毒蠍遊都不遊，下去就爬出來，並不想沾水。
    聖姑：“……”
    打臉了。
    白博雅摸著下巴：“小寶，讓你這隻再吃一次看看。”
    荼茶哦了一聲，將花娘娘搖醒，又猛地丟進茶盞裏。
    花娘娘咕嘰咕嘰，邊遊邊張大口器，哢哢就炫。
    桫欏睜大了眼睛：“它真的在吃！”
    水裏也確實有東西！
    聖姑也很驚疑：“小寶的花娘娘為何不一樣？”
    荼茶也很懵：“阿姐五年前送我的，我沒管過它。”
    這當，花娘娘又吃完了，粉粉的肚子鼓的更圓了。
    荼茶擔心它肚子撐爆：“阿姐，給點消食草汁。”
    桫欏：“放心，它跟你一樣很能吃。”
    荼茶：“……”
    這可不興一樣啊。
    聖姑上下打量荼茶：“好奇怪，小寶你平時怎麽養它的？”
    她和桫欏的蠱蟲都不行，同樣的花娘娘也不行。
    唯有荼茶這隻最特別。
    荼茶思索：“我都沒喂過，花娘娘自己去禦花園覓食，平時就趴我發髻上，除了沐浴時，它自己跳下來團妝奩小窩裏。”
    清思殿，荼茶的妝奩上，她給花娘娘弄了個很軟的小窩。
    那小窩金子打造，還鑲七彩寶石，華麗得很。
    不過，花娘娘更喜歡小崽的發髻。
    “吃飯睡覺，上學練功，”她掰著手指頭說，“都帶著……”
    她話語一頓，低頭看著花娘娘睜大了眼睛。
    “練功！”她吐出這兩個字。
    荼茶練的是係統出品的《長壽心法》，每天晚上運轉周天的時候，她都會按係統的要求，想象著龍玉的氣息，隨著內勁一起在身體裏運轉。
    她的內勁和旁人的不同，帶龍玉氣息，能淨化髒東西。
    所以——
    荼茶：“是龍玉。”
    花娘娘帶龍玉氣息！
    這麽一說，三人就懂了。
    當即，桫欏解下蠱蟲小布包塞她懷裏。
    “阿妹，”桫欏眸子晶亮，“今晚上抱著我的蟲蟲們練功睡覺哈。”
    荼茶還沒反應過來，那頭聖姑笑眯眯的遞給她一個巴掌大的小葫蘆。
    聖姑：“小寶，大舅母養的蠱蟲，還有本命蠱也交給你了喲。”
    白博雅擁著母女倆人往外走。
    他邊走邊揮手：“小寶抓緊時間，我們不耽誤你練功了。”
    荼茶手都在抖：“……”
    花娘娘衝著布袋和葫蘆，嘰的就炸毛。
    吃掉！統統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