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六。
    是夜，銀月如圓盤，月光亮的像灑下的流光，便是沒有星星，也能看清整座雲城。
    然而，此時的雲城異常喧鬧。
    八扇城門，僅有北城門大開著，城中火把閃耀，五百人的“髒人”直挺挺的站在大街上。
    另有十名黑袍人在一名紅袍的帶領下，試圖往城外衝去。
    城外，四麵八方鑼鼓喧天，喊打喊殺聲激蕩回旋，無處不在，無處不有。
    荼茶站在城外最高的山丘上，將整座城池的動靜盡收眼底。
    慶喜和琥珀等人站在她身後，邊野舉著火把，眾人的影子在腳下斜斜拉長，虯結重疊在一塊。
    銀冰和暗九，帶著整隊暗衛，作為機動應急小組，像靈活的夜貓子，遊走在大街小巷，哪裏有需要就哪裏支援。
    琥珀看了會，不太看得懂：“殿下，為何要讓白虎軍鬧出動靜？不怕永生教餘孽逃了嗎？”
    按她的理解，白虎軍作為埋伏的後手，就應當不動聲色的埋伏，斷去對手的後路。
    荼茶輕笑了聲：“你抓過老鼠嗎？”
    琥珀微微睜大了眼睛：“奴都沒見過老鼠。”
    她隻在畫本上看到過。
    荼茶瞥她一眼。
    搞忘了，自家這大宮女可是權貴出身。
    於是，她耐著性子解釋：“碩鼠這種東西，膽小見不得光，還貪婪無度，農家人捉鼠的時候，通常會養一隻狸貓。”
    “沒養狸貓的，通常會這樣堵死旁的口子，隻留一個出口，並在出口處放好籠子。”
    “隻要用力敲擊，製造很大的動靜，碩鼠嚇破膽，什麽都不會考慮，隻往唯一的口子逃竄。”
    “啊！”琥珀驚呼，“殿下奴懂了！”
    她語速飛快：“這樣，殿下不費一兵一卒，隻需要等碩鼠自己鑽進籠子，就能一網打盡。”
    荼茶點了點頭。
    琥珀眼睛亮晶晶：“殿下懂的真多，真厲害！”
    她連老鼠都沒見過，可殿下已經知道怎麽捉鼠了！
    “不愧是殿下！”她滿臉的崇拜，在月光下，眼睛亮的像有很多星星。
    荼茶：“……”
    倒也不必崇拜我會抓老鼠。
    噗嗤。
    另一邊低低的笑聲傳來。
    荼茶幽幽看過去。
    是邊野！
    小狗邊實在沒忍住，兩人一本正經的討論抓老鼠，琥珀還崇拜殿下得很，叫他一下就笑了。
    荼茶淡淡問：“很好笑？”
    邊野連忙繃緊臉：“不好笑，我也沒見過老鼠，殿下貴為太女，都會捉老鼠了，草民十分佩服。”
    荼茶掀唇：“嗬。”
    她信他個大頭鬼！
    他五歲以前都被關在柴房裏長大，沒見過老鼠誰信啊？
    不過，殿下十分綠茶的說：“我是比不得你的，我娘早逝爹不愛，生下來就被丟到冷宮，沒吃的沒喝的，連口奶都沒喝過。”
    她悵然歎氣：“老鼠麽？見著母老鼠都覺得是慈愛的。”
    她又搖頭：“這種日子你們不懂，我原就活的如同雜草啊。”
    這話說完，身邊頓時一片死寂。
    荼茶偷摸拿餘光去瞟。
    慶喜表情古怪。
    冷宮有老鼠嗎？
    他怎麽記得，每年春夏秋三季，整座皇宮包括冷宮，都要滅蟲殺鼠的？
    更何況，冷宮那地兒就沒吃的，一年四季還陰冷得很。
    所以，冷宮根本就沒老鼠！
    “殿下，”琥珀眼睛紅紅的，拉著她的袖子表情悲戚，“奴以後天天煮杏仁牛乳給您喝，您想喝多少都有！”
    荼茶：“……”
    而邊野也低聲道：“殿下，我真該死。”
    提什麽不好，結果提到殿下的傷心處！
    我簡直該死！
    該死到晚上睡到半夜，都要坐起來給自己一巴掌的程度。
    荼茶：“……”
    嗐，演過了。
    恰此時——
    “殿下，碩鼠進籠了！”
    幾人神色一振，連忙看向北門。
    隻見，十名黑袍人折損了三名，剩下七人死死護著紅袍人往外衝。
    而那紅袍人試圖控製五百髒人，和他一起往外衝。
    紅袍看得清楚，這五百餘髒人身強體壯，不是有身手的南疆人就是沙場老將白虎軍的人。
    隻要他將這些人帶回去，足以彌補被白博雅清剿的損失。
    紅袍甚至想著，你白博雅不是能耐嗎？
    那頭清剿我教中教徒，我便將你手下的兵傳染成髒人，為我所用！
    我等日後，當你白博雅和自己手下兵戎相見，我看你還能不能下得去手！
    懷著如此心思，紅袍是一定要帶走這些髒人。
    他暗自加大了控製，給髒人下了往前衝的命令。
    接著，紅袍扭頭對黑袍們呼道：“衝出去！我主庇佑，永生不滅！”
    那些黑袍人一同高喊起來：“我主庇佑，永生不滅！”
    “我主庇佑，永生不滅！”
    ……
    當真是不怕死了。
    轟隆隆。
    轟隆隆。
    城外，四麵八方，天上地下，都傳來喊打喊殺的聲音。
    “永生教餘孽，罪不容誅。”
    “殿下已布下天羅地網，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來人啦！快來人堵住北門！永生教餘孽要跑啦！”
    ……
    四處都有聲音，還有陣陣擂鼓聲，叫人摸不清敵人究竟有多少，又全都在哪。
    晃白的月光下，光影交錯，暗影重重。
    一眼看去，好似哪裏都有人，哪裏都埋伏著人。
    紅袍心頭一慌，竟是沒發現身後的五百髒人不僅沒跟上，而且一陣亂衝之下，竟將他和黑袍全圍了起來。
    山丘頂的荼茶將這幕看的清清楚楚。
    她冷笑道：“收網。”
    邊野應了聲，取下背著的長弓。
    他彎弓搭箭，看也不看直接往夜空一個高射。
    咻咻咻。
    那箭矢是支響箭，高速之下氣流穿孔，發出尖銳的聲音。
    埋伏在山林的白博雅聽到這聲音，他抬頭往天空看了看。
    黑夜幕布上，十六的圓月比任何時候都圓都亮。
    他看不到箭矢，但隔空眺望了眼荼茶所在的山丘方向。
    隨後，他冷然下令：“收網，抓活的送小寶。”
    話音落下，早按捺不住的白虎軍，嗷嗷的衝出山林。
    如同下山的惡虎，凶神惡煞的跳出來，夥同那五百髒人，直接將紅袍和黑袍包了餃子。
    紅袍大驚失色：“衝！快衝條口子突圍。”
    他再顧不得其他，指使著髒人也一起衝。
    然，所有的髒人紋絲不動，甚至配合著白虎軍，收緊包圍圈。
    有人演了半天髒人，臉上有些發癢，順手抓起袖子搓了把臉。
    紫黑色的紋路擦掉了，露出一張白淨的臉和脖子。
    紅袍睜大了眼睛：“？？！！”
    他難以置信，屈指成爪，隨手抓住距離自己最近的髒人。
    他抓住那人，抬手就是一通擦臉。
    紫黑色的脂粉沾了滿手，又是一張幹幹淨淨的正常人的臉。
    那人被抓住也不怕，他還衝對方揮了揮手：“哎呀，這麽快就被你發現了，殿下該怪我們演技不精了。”
    紅袍暈死：“……”
    草！
    好歹毒的皇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