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用二教主的眼睛，震驚的看著荼茶。
    荼茶勾唇一笑：“想快點死？我必定成全你。”
    “誰讓我是最善解人意的崽呢。”
    “放心，保管讓你死的透透的。”
    蝗不懂，蝗大受震撼。
    蝗愣愣問：“你不怕死？”
    小崽弓起身，又狠狠踹了他一腳：“死？小小的老子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我就當提前去和母親團聚了。”
    “親人團聚，怎麽能不是快活的事？”
    蝗更不懂了。
    它尖利的嗓音罵道：“你是瘋子！你個小瘋子！”
    前九十七次，這小崽壓根就沒長大的機會，以至於弄死她那麽多次後，蝗從沒覺得她難對付。
    可這最後一次，第九十九次！
    覺醒之人長大了，誰他娘知道，她就是個不怕死，還歡呼雀躍早死早團聚的小瘋批啊！
    蝗很崩！
    此時，它才感覺到棘手，感覺到一股無措。
    它竟有種，對方毫無弱點的錯覺。
    荼茶用既軟糯又惡狠狠的語調說：“恭喜你看透本質，你幫我解放了全部的記憶。”
    “你以為死那麽多次，就沒點副作用？”
    蝗：“什麽副作用？”
    它怎麽越來越不懂了？
    荼茶嘿了聲：“當然是，弄死你的副作用。”
    狗逼東西，真以為她不記仇？
    妨礙她長出大長腿！
    妨礙她活一百歲！
    統統都該死！
    “所以，”荼茶俯身湊過去，“去死吧。”
    她黑眸綻放粲然光芒，右手五指猛的用力一捏。
    哢！
    她在衝擊蝗最後的本源！
    二教主臉上溢出驚恐：“啊啊啊，不不不……”
    荼茶欣賞著他的瀕死絕望，同時她也力竭了。
    “小寶！”
    驀地，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荼茶不自覺抬頭，昏暗的地縫中，她見著了皇帝。
    皇帝下墜的速度更快，他一把抓住荼茶後領子，什麽話都沒說，用力往上擲去。
    察覺到他要做什麽後，小崽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慌亂。
    她大喊道：“父皇不要！”
    然，她以用比下墜更快的速度，正往地縫上方飛去。
    噗嗤！
    皇帝長刀插進二教主心髒，他回頭看了荼茶一眼。
    他取下頭上二十四簾的冕冠，抬手扔給她。
    隨後荼茶就發現，原本匯聚到她龍玉上的所有皇族的力量，頃刻間主控權就被皇帝奪了去。
    皇帝踩著二教主，龍玉力量順著長刀湧進那那顆心髒裏。
    將蝗企圖逃逸的本源，立刻引爆。
    荼茶小臉白了：“父皇！”
    皇帝沒有回頭再看她，隻是那頭烏黑的長發，一刹那就變成了月光般華美的銀白色。
    是大傻！
    在即將被地縫吞沒時，大傻抬頭看著小崽。
    那雙翡翠綠的豎瞳裏，似有星光灑落，格外純粹漂亮。
    他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我不為你，我是為小寶……”
    “陪在小寶身邊的人，應當是你……”
    他早已發現，他和皇帝分開太久了，很難再融合到一起。
    他的心底藏著一個心結，那就是白沁雪。
    隻這一點，就是他和皇帝最大的區別，也是無法融合的關鍵。
    所以，那就不融合了吧……
    轟隆隆！
    從地心傳來的震動悶響聲，像是地龍在翻身。
    噅唳唳——
    隱約的金雕聲音傳來。
    下刻，大蒼一個撲棱，俯衝下地縫，將力竭後逐漸往下掉落的荼茶一把抓住。
    噅唳唳！
    荼茶眨了眨眼，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條深不可測的地縫，陣陣悶響之後，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合攏。
    荼茶想也不想就要往前撲：“父皇！大爹！”
    歸一衝上前來，一把將崽抱住。
    荼茶拽住他袖子：“叔祖，皇叔祖，父皇還在下麵，快拉父皇上來！”
    歸一心痛難當。
    剛才，所有皇族的龍玉相連，他們全都看清了地縫裏發生的一切。
    他們看到小崽決然的赴死，也看到了皇帝做出的選擇。
    同時，更看到了最後關頭，皇帝頭發變成了銀白色。
    是皇帝的另一個人格。
    沒有人應荼茶，她睜大了眼睛看了全眾人。
    最後，她捧著那二十四簾冕冠，沉默的巴拉巴拉掉眼淚。
    歸一悲痛不已，可他是最年長的皇族。
    他得撐起來。
    “沒事了，”他抱著小崽，不斷低聲說著，“小寶沒事了。”
    此時，那條地縫已經合攏了。
    整個皇寺前庭，隻有那被吞沒的菩提樹，殘留的大坑，昭示著地縫的可怕。
    地縫合攏了，那片土鬆軟新鮮，再刨不出半點痕跡來。
    獬豸走到那片土邊，呆呆站在那看著。
    一眾百姓和朝臣也全看明白了。
    福安悲嚎起來，顫著聲音唱喏：“奴，恭送陛下歸天！”
    “奴，恭送陛下歸天！”
    “奴，恭送陛下歸天！”
    他接連喊了三聲，滿朝文武哭嚎著噗通跪了一大片。
    “臣等，恭送陛下歸天！”
    “臣等，恭送陛下歸天！”
    ……
    唯有百姓懵懵懂懂的，不過見這些大官差爺們，全都在哭在磕頭，悲傷的難以自製，也跟著跪下磕頭，嘴裏喊著恭送的話。
    皇寺前，哭聲成一片。
    主持念了幾遍經文，當即帶著小沙彌去撞鍾。
    咚咚咚咚咚咚……
    一聲聲的鍾聲傳出去很遠。
    山陵同響，聲遍天下。
    這鍾要撞三萬杵，朝夕不停，十來日才能撞完。
    此刻，每一聲的鍾響，就像是撞在荼茶心上，叫她止不住的難過。
    往日和皇帝和大爹，相處的點點滴滴，全都浮現在腦海。
    她這才發現，原來她記得每一個細節，記得他們的每一個表情。
    她又沒爹了……
    然，滿朝文武揩了揩眼角，不得不朝荼茶跪拜下去。
    朝臣們高呼：“國不可一日無君，請太女殿下登基！”
    “請太女殿下登基！”
    “請太女殿下登基！”
    連歸一等皇族也跟著跪下了。
    他輕聲說：“國不可一日無君，請太女殿下登基。”
    舊帝歸天之日，便是新皇上位之時。
    曆來都是如此。
    荼茶摸著二十四簾冕冠，沒有說話。
    但她知道，父皇將這冕冠給她的意思。
    父皇也是要她登基的。
    小崽眼睛紅紅的，瘦弱的肩膀微微聳動，真真叫一眾皇族心疼得慌。
    然，身為大晉皇太女，所有的艱辛和責任，注定隻有她獨自扛起來。
    從前，無憂無慮的永安公主，從今日起就不在了。
    存在的是——大晉女帝姬荼茶！
    荼茶擦了擦眼睛，抿著小嘴巴，緩緩將二十四冕冠高高舉起。
    她將冕冠舉過頭頂。
    太陽從雲後出來，金色的光芒灑下來。
    於是，冕冠投下的影子，恰落在小崽的頭上。
    那冕冠當真像戴在了她頭上一般。
    所有人正要高呼：“恭迎女帝陛下，萬歲……”
    驀地，一道眾人無比耳熟的聲音，從前庭的山崖下傳來。
    ——“有沒有人？過來扶朕一把！”
    眾人唰的扭頭看去。
    那崖邊，陡然伸出隻手來。
    接著，那手攀著泥土，慢吞吞爬出個人來。
    那人——
    不是皇帝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