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作麻利，沒有絲毫猶豫。襯衫，T恤，外套，一件件疊好，放進箱子。書架上的專業書，幾本常看的閑書，也一並被規整地碼放進紙箱。他盡量不去看那些帶有兩人共同回憶的物品，比如床頭櫃上那個她送的，現在已經落了灰的相框。
    收拾到一半，他在衣櫃底層翻出一個盒子。打開一看，裏麵是這些年蘇心悅送他的一些小禮物，還有兩人一起看電影的票根，旅行的紀念品。他盯著看了幾秒，然後默默地蓋上盒子，隨手放在了角落，沒有打算帶走。
    汗水順著額角滑落，他用手背抹了一把。體力上的消耗遠不及心裏的疲憊。每收拾一件東西，都像是在剝離一層過去。這個過程，比他想象的更耗費心神。
    他需要徹底的了斷。不僅僅是情感上的，還有物質上的。這套房子，房本上寫的是他一個人的名字。但為了結婚，他默認了這是“他們”的婚房。現在，離婚了，這裏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他停下手裏的動作，走到客廳，拿起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劃動，找到一個房產中介的電話。這是之前為了了解市場行情存下的。
    電話接通了。
    “喂，您好，請問是房產中介的小張嗎？”
    “對對，是我，您是哪位？”對方的聲音很熱情。
    “我姓林，之前谘詢過您關於城關小區的房子。我現在想把那套房子賣掉。”林更近的語氣很平穩，聽不出什麽情緒。
    “哦！林先生！我想起來了！您那套兩居室是吧？采光戶型都挺好的。怎麽突然要賣了？是打算換大房子？”小張顯然很興奮，這可是一筆潛在的業績。
    “不換，急售。”林更近打斷他的猜測，“你幫我掛出去吧，價格……就掛80萬。”
    電話那頭明顯頓了一下。“八……八十萬？”小張的語氣充滿了驚訝，甚至有點結巴，“林先生，您那房子，按現在的市場價，怎麽也得值九十多萬，掛八十萬……是不是太多了點？您不再考慮考慮？”
    “先掛這個價吧，其它的再說。”林更近斬釘截鐵，“你幫我盡快發布信息，帶人看房提前聯係我就行。”
    “哎，好，好的林先生！”小張雖然不解，但客戶要求最大，“那房子的照片……”
    “我晚點拍幾張發給你，或者你安排時間過來拍也行。”
    “明白明白！我這就給您整理信息發布！您放心，這個價格肯定很多人感興趣，我保證盡快幫您找到買家！”
    小張的聲音又恢複了職業的熱情，甚至帶上了一絲撿到寶的興奮。
    掛了電話，林更近感覺心裏一塊大石落了地。雖然知道接下來可能還有無數的麻煩和拉扯，但這個決定本身，就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他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車來車往。夕陽的餘暉給這座城市染上了一層暖色，但林更近的心裏卻一片清明。
    他拿起手機，對著空蕩蕩的客廳和堆著打包箱的臥室，隨意拍了幾張照片。沒有刻意美化，甚至有些淩亂。然後，他把照片發給了中介小張。
    做完這一切，他靠在牆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空氣中那殘留的香水味，似乎也淡了許多。他摸了摸口袋，想找根煙，才想起自己已經很久不抽了。
    ........
    與此同時，在城市另一端的一間小公寓裏，蘇心悅正對著鏡子，仔細觀察著自己的臉色。
    這裏是她自己的地方，不大，甚至有些空曠，但每一寸空間都屬於她。
    離婚後，她沒有選擇回父母家，也沒告訴任何人，而是搬進了這個婚前就置備下，卻一直空著的小房子。
    奇怪的是，預想中的天崩地裂、痛不欲生並沒有如期而至。離婚證像一張薄薄的紙片，撕裂了過去，卻也意外地帶來了一種……解脫感？
    就像一直穿著一雙不合腳的水晶鞋，雖然看上去華麗，卻磨得自己鮮血淋漓。
    現在終於脫掉了，腳雖然還有些疼，但至少可以自由呼吸，踏踏實實地踩在地麵上。
    她甚至開始有些適應現在的生活。沒有了無休止的爭吵和冷戰，沒有了每天揣測對方心思的疲憊，空氣都仿佛清新了許多。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她心裏完全放下了林更近。那個名字，依然像一根細細的刺，紮在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偶爾觸碰，還是會隱隱作痛。
    但現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輕輕將手放在小腹上。
    那裏還很平坦，沒有任何特別的感覺。但蘇心悅知道，幾天前進行的試管嬰兒手術，可能已經在那裏種下了一顆生命的種子。
    她每天都在感受著身體細微的變化，期待著那份獨屬於母親的直覺。她甚至有些神經質地在網上搜索各種早孕反應的帖子，一一比對。
    必須成功。
    她反複告訴自己。
    這不僅僅是為了一個孩子，更是為了償還趙子宇的人情。這份恩情，沉甸甸地壓在她心上。趙子宇提出的要求是，希望她能為他生一個孩子。
    對於這個要求，蘇心悅有過猶豫，但最終還是答應了。她想，等孩子生下來，這份人情就算徹底還清了。
    到那時，她才有資格，也才有底氣，去重新考慮她和林更近的未來。
    是的，她從未真正放棄過挽回林更近。離婚，更像是她在這段窒息的關係裏，為自己爭取的一點喘息空間。
    她需要時間，需要距離，來厘清自己的感情，也讓林更近看清楚，到底誰才是最適合他的人。
    隻要還清了趙子宇的人情，她就可以輕裝上陣，去奪回本該屬於她的幸福。
    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屏幕上跳動著“趙子宇”三個字。
    蘇心悅按了接聽鍵，語氣平靜：“喂？”
    “悅悅，是我。”趙子宇溫和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身體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挺好的，沒什麽特別的感覺。”蘇心悅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車水馬龍。
    “那就好，那就好。”趙子宇的聲音裏透著一股小心翼翼的關切，“按時吃飯了嗎？我讓助理給你訂了孕婦營養餐，應該快送到了。記得趁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