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父重重地將門甩上，那厚重的木門徹底隔絕了裏麵和外麵，將蘇心悅所有的絕望、憤怒和不甘，生生關在了門外。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身體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耳邊隻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聲，以及那扇門冷酷的沉默。
    許久之後，蘇心悅才像一具被操控的木偶，僵硬地挪回車裏。車門“砰”地一聲關上，將她與那個冰冷的世界暫時隔絕。
    她坐在駕駛座上，雙手死死攥著方向盤，指節泛白。腦海裏回蕩著父親那句“趕緊滾”，以及重重關上的門聲。
    她仰起頭，靠在椅背上，喉嚨裏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嘶吼，像受傷的野獸。眼淚已經流幹，隻剩下滿心的荒蕪和悔恨。
    感覺自己是瞎了眼，竟然投胎到這樣一個家庭。血脈親情，在金錢麵前，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一聲歎息，耗盡了她最後一絲力氣。但隨即，一股更強烈的意誌從心底湧起。趙子宇不能死，孩子不能沒有父親。
    她想到了自己住的那套房子。那套房，是父母全款買給她的，當初隻為了讓她嫁個好人家，有個“體麵”的婚前財產。
    現在，那所謂的體麵，簡直是個笑話。如果把房子賣掉，應該能湊個幾十萬。她握緊拳頭，可這還不夠。
    她想起之前給她推廣的業務員，有營業執照可以貸款。她顫抖著手，摸出手機，找到之前加的那個貸款中介的微信。
    “你好，我想問一下，信用貸款一般能貸多少？”她編輯著信息，指尖冰涼。
    信息很快有了回複：“您好！如果您有正常的流水、營業執照和收款碼，至少能貸十多萬。如果有房產或店麵這類固定資產，那額度會更高。”
    蘇心悅的心跳漏了一拍。十多萬，不夠。但加上賣房，或許還有希望。
    “行，你把需要的資料發給我一下，我給你準備好。你們要收多少錢？多久能下來？”她迅速追問。
    “一般是收15個點，資料好的話，通常5個工作日內能下來。”對方回複得幹脆利落。
    “行，那你把要的東西發我，我給你準備好。”蘇心悅不再猶豫，她現在沒有時間去計較那15個點的費用，隻要錢能盡快到手。
    她按照中介發來的清單，整理好所有資料，然後約定了見麵時間，她將一疊厚厚的材料遞給對方。
    中介粗略翻看了一下，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接著，蘇心悅又帶著房產證，去了附近一家銀行。
    她谘詢了抵押貸款，銀行方麵初步估計，這套房子能貸到30萬元。
    出錢的效率，在這一刻顯得格外“愉快”。沒過幾天，信用貸款的額度就下來了，足足20萬元。
    她隻需要去銀行簽個字，錢就能到賬。她感到一絲欣慰。
    還差一點。她又想到了手機裏的某寶和某網貸。那些平時她幾乎不會使用的借貸功能，此刻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她按照提示提交了資料，很快，又貸出了10萬元。
    現在，她手裏有了賣房的預估款，加上信用貸和網貸，總共有60多萬。
    但她心裏清楚，腎源和手術的費用，可能遠遠不止這些。她還需要更多。
    她又找了一些網貸平台，某度、某鵝、某團、某東……她像一個掉進深淵的人，抓住每一根能攀爬的藤蔓。
    資料提交，審核，放款……流水線般的流程，讓她在短短幾天內，又貸出了20多萬元。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幾天的煎熬和努力，終於湊齊了80萬，看著手機銀行裏那個八十萬的數字，蘇心悅疲憊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血色。
    她靠在車座上，手指無意識地在屏幕上劃過，仿佛在確認這不是一場夢。
    每一分錢，都像是從她身上割下的一塊肉，帶著血和淚，但隻要能救趙子宇，這一切都值得。
    她深吸一口氣，撥通了趙子宇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那頭傳來趙子宇虛弱又帶著鼻音的聲音：“心悅……”
    “子宇，錢……我湊到了，有八十萬了。”她的聲音沙啞，帶著哭過後的幹澀，但每個字都透著一股如釋重負的力量。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久到蘇心悅的心又提了起來。“子宇？你在聽嗎？”
    “……在。”趙子宇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被什麽東西哽住了，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和感動，“心悅……你……你怎麽做到的？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你別管我怎麽湊到的。”蘇心悅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和家裏鬧翻，也不想提那些讓她喘不過氣的貸款，
    “錢夠了就好。我們要趕緊去醫院，好不好？你的病不能再拖了。”
    “好，好……都聽你的，明天我們就去附屬醫院看病”趙子宇的聲音裏帶著濃重的哭腔，
    “心悅，你為我做到這個地步……我這輩子都還不清了。等我病好了，我一定加倍對你好，把所有最好的都給你。”
    這句承諾像一劑強心針，瞬間撫平了蘇心悅心中所有的傷口和疲憊。
    她覺得，為了這句話，之前受的所有委屈，都煙消雲散了。
    掛了電話，蘇心悅趴在方向盤上，終於允許自己徹底放鬆下來。
    未來的美好畫卷在她腦海中徐徐展開，她仿佛已經看到了趙子宇康複後，兩人一起生活的幸福場景。
    然而，就在當天下午，那個說著“一輩子都還不清”的趙子宇，卻獨自一人出現在了附屬醫院。
    他沒有半分病容，步履穩健地穿過嘈雜的大廳，徑直走進一間診室。
    診室裏的醫生抬起頭，推了推眼鏡，正是趙子宇提前聯係好的那位。
    “王醫生，”趙子宇將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放在桌上，推了過去。
    “事情都安排好了。明天我會帶我女朋友過來，到時候就按我們說好的來。”
    王醫生不動聲色地將紙袋拉到自己手邊，掂了掂分量，臉上露出了然的微笑：“放心，趙先生。劇本我都清楚了。腎癌，雙腎感染，急需換腎，刻不容緩。”
    “對，錢也要說得急，說得嚴重。”趙子宇補充道，眼神裏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感，隻有冰冷的算計，“就說腎源難得，必須馬上付錢預定。”
    “我懂。”王醫生笑得愈發和善，“保證讓她心甘情願地把錢拿出來。”
    兩人相視一笑，一場針對蘇心悅的陰險騙局，就此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