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娘隻剩下最後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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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月奴抬眼看了老何和小楊一眼,還有一旁愣愣地張大了嘴的車夫。
    他們的臉,在她眼中一片模糊。她看不清了。
    是淚水湧上來,模糊了視野。
    還有五天,明明還有五天就能過好日子了。
    娘怎麽就,沒熬住……
    奚月奴隻覺心口好似燃起了一簇火,每過去一分一秒,那火就燒得更旺,燎得四肢百骸都劇痛無比。
    那是她的親娘,在這世間相依為命,唯一的親人。
    奚月奴搖頭,下意識地不肯相信,“小楊哥,我弟弟他……在娘身邊嗎?”
    除了奚月奴,娘還誕下了一個幼子,奚寧遠。一落地就被大夫人抱走,養在膝下,充作嫡子。奚月奴進瑞王府時,奚寧遠已經十三歲了,他被大夫人管著,這些年來看娘的次數一隻手就數得過來。
    可畢竟也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
    娘日日都念叨著。
    如今,娘病危,弟弟他……
    小楊微微一愣,轉著眼珠張口道:“少爺自然是、自然是已經去了……可你娘還是疼你,強睜著眼睛,隻等著看你一眼呢。”
    一句話宛如利刃刨開奚月奴心腹,她隻覺她渾身已經血肉模糊。
    “好、好……我知道了。”奚月奴忍下滿口的血腥氣,直起身子,“我這就去、這就去求王妃,求她……放我回家。”
    老何打發無關的車夫快走,單留下小楊在門房處,等著奚月奴回來,一同回家。
    奚月奴踉踉蹌蹌地直奔清音閣。
    此時已近黃昏,本是用晚膳的時候,可清音閣裏竟一片靜悄悄的,半點聲息不聞。
    奚月奴門口往裏闖。
    還沒進月亮門,就被搖光攔住。
    一看奚月奴煞白的臉色,搖光心中快意,“呦,王爺賞的這身衣裳真好看,是穿著來招搖的?”
    她語氣中的冷嘲熱諷奚月奴已無心在意,“王妃呢?我要見王妃。”
    說著,她往前便衝。
    被搖光重重推搡在心口,踉蹌了半步方才站住腳。
    搖光:“奚月奴,你是個什麽東西?王妃豈是你想見就見的?”
    奚月奴無心跟她癡纏:“我真的有急事求見王妃,”她咬唇,原本瑩潤如花瓣的嘴唇上滲出血絲,“搖光,求你……”
    “嗬……”
    搖光雙手掐腰,下頜高高地抬著,“奚月奴,原本咱們都是奴婢,是一樣的人!誰比誰高貴呢?”她目光居高臨下地看著奚月奴,“你這聲‘求’,我擔當不起!”
    都是奴婢,憑什麽奚月奴總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她還真以為自己是奚家二小姐,真以為自己能在瑞王府掙上一個通房呢?
    一輩子的奴婢罷了,合該被大小姐踩在腳底下,碾碎成泥!
    搖光:“告訴你,王妃身子不適,已經歇下了。別說是你,就是王爺來了,也不能吵醒王妃,要不然……”
    她話還未說完。
    奚月奴什麽都顧不上了,幹脆放開聲音大喊:“王妃,奚月奴求見!求你……”
    可惜搖光早有防備。
    奚月奴剛張開嘴,就被兩個婆子按住,一個從身後抱著腰,一個伸手捂嘴。
    搖光惡狠狠:“不許叫!驚擾了王妃,你一條賤命賠不起!”
    下一刻。
    “啊!”
    捂嘴的婆子痛呼一聲。
    原是奚月奴拚命地咬了她的手一口,傷口極深,幾乎見了血,可見奚月奴使了多大力氣。
    婆子回頭看了搖光一眼,得了她示意。
    “啪!”
    一記重重的耳光,劈在奚月奴太陽穴。
    她頓時眼前一花,身上沒了力氣。
    又被那婆子用什麽東西,深深地塞入口中,直懟到喉嚨,連呼吸都艱難起來。
    搖光冷冷地:“拖出去。不準她再吵到王妃!”
    兩個婆子也隻是把奚月奴拖出了清音閣,扔在地上,又踢了她一腳,便轉身去了。
    奚月奴剛才被打了那麽一下,隻覺頭脹著發痛,好一會兒才從地上撐起身子,吐出口裏的東西。
    這個結果,她多少料到。奚月奴苦笑,眼中墜下淚來,是啊,奚靈怎麽會幫她呢?根本不可能。
    可她現在是奚靈的丫鬟,奚靈不開口,她出不去瑞王府。
    除非……
    奚月奴撐起頭,看著不遠處,瑞王的臥房。
    若是瑞王肯放她,她也能走。可瑞王,肯嗎?
    剛才那一番折騰,奚月奴身上的裙子全皺了。原本就是極輕軟的薄紗,奚月奴被推搡在地上,袖口、裙擺都蹭破了好幾處,仿佛花瓣零落成泥。
    這裙子是瑞王賞的,他應該是……對自己侍寢還算滿意,才賞自己東西的吧?
    或許,他肯再發發慈悲,放她走……
    娘還在等著她……
    這是奚月奴最後的機會了,她咬緊牙關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奔著瑞王臥房方向去。
    夜色已深。
    臥房裏,一點燈火,散出暖瑩瑩的光。
    可瑞王日常起居處的護衛,向來比王妃的更嚴。
    不過走到門口處,便見一個小廝迎了上來。來人認出了她,“月奴姑娘,你這是……”
    奚月奴強忍著眼淚,“這位小哥,可否能幫我通傳一聲,我、我有急事,想求見王爺……”
    小廝目光在奚月奴身上一掃,立時便笑著說:“月奴姑娘莫急,我這便去替你通傳。你且等等。”
    “好、好……”
    奚月奴一口氣鬆緩下來,才覺出自己腿軟得站不住,隻能撐著膝蓋,借力慢慢蹲下。
    她盤算著等會見了沈摧要說的話,以此來壓下對娘的擔憂和不安。
    娘,等等月奴,一定要等等女兒……
    那小廝正快步奔著瑞王臥房去通稟,冷不防迎麵撞到個人,“做什麽去?”
    小廝一回頭,“登雲哥,你這是……剛從王爺跟前下來?”他打量著登雲的臉色,心裏一個咯噔,“被王爺訓斥了?”
    登雲正氣悶,“可不?王爺今日氣性大,險些就要把我拖出去打板子。我勸你啊,若不是十萬火急的事,還是莫要這個當口上杆子去挨罵!”
    小廝遲疑了,“可知道王爺是因為什麽心緒不好?小的也不敢去,隻是月奴姑娘還在外麵等著……“
    “別提了!怕是……就因為她!”
    登雲一臉苦相。
    他好容易才截住了那個拿著奚月奴行李走了的馬夫,把東西和人一起帶了回來。可包裹他不敢自己搜檢,便直接送給了王爺。
    沒想到,沈摧發了生了那麽大的氣。
    登雲伸手撫了撫胸口,給自己順了順氣,“你啊,要是不怕死,盡管進去幫她通稟。我心裏可是最清楚,這當口,王爺想見誰,也絕不會想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