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戴為神,摘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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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度不忍直視,扶額道:“平時讓你們多動腦子就是不聽,現在抓瞎了?凶手清理現場肯定是有不想被人發現的東西。”
    “剛才進來時注意過房門沒有?”
    “年久失修,風吹都有異響,如果一個陌生人推門進來,你會毫無防備嗎?”
    “再說站在燈柱前能幹什麽?”
    “要不添燈油,要不剪燭芯,一個明知道有人進來還敢背對著來人的,說明什麽?”
    其中一個小兵道:“說明來的是熟人。”
    “對。”
    “不僅如此,那一刀應該是傷到了死者的神經,令他喪失了部分抵抗能力,所以他身上也沒有明顯掙紮傷。”
    阿棠補充道:“如果當時死者已經戴好了儺麵,凶手就是將它特意將它取下來放在一旁,如果沒有戴好,拿在手裏,那在打鬥的途中墜落,應該也會遭到踩踏或是沾染血跡。”
    “這上麵什麽都沒有。”
    “它被人用心清理過,又很鄭重的放在了旁邊,此人對儺神麵有種特殊的情感。”
    “可他清理現場有什麽用,倘若從背後突襲,仵作驗屍的時候也會發現背後的傷……”
    最先認出阿棠的那個小兵困惑不已。
    “不會的。”
    阿棠輕嗤,“一個連儺神麵和燈柱都要刻意清理的人,會把凶器留在命案現場嗎?”
    她斜睨那把匕首。
    “刀刺穿動脈,血液在心髒的壓力下會飛濺而出,在周圍物體和人身上形成噴濺狀血跡,偶爾不小心蹭到那也應該是小範圍的暈染。”
    “可你們看我。”
    阿棠抬起袖子大大方方的朝幾人展示。
    沈度沉默良久,吐出口氣,“這些血跡,是有人故意弄上去的。”
    “沒錯。”
    阿棠一錘定音,“凶手事後回過命案現場,發現了我的存在,順水推舟栽贓到了我頭上。”
    “儺神被殺,我一身是血被抓當場,誰會聽我辯白?要不是我抓了人拖延時間,沈大人又據理力爭,現在我早該被綁上祭壇,活活燒死。”
    “到時候凶手一死,官府可會驗屍?”
    眾人心中一顫。
    答案很明顯。
    不會。
    “對方選在這時候作案,必是了解天師獨處的習慣,時刻能掌握偏殿的動態,與他相熟之人,或許還和儺神祭有關。”
    “和儺神祭有關?”
    沈度蹙眉,“什麽意思?”
    “儺麵者,戴為神,摘為人,本身就是一種精神的象征,凶手不管是摘下儺麵還是清理儺麵,都表現出了對此物執著的掌控感。”
    阿棠語速很快,沒有過多思索,“且他選的時機也有問題,儺神祭者人滿為患,在這種場合作案絕非理智之舉,但他還是做了。”
    “殺人後又重返現場,行事既衝動又理性。”
    “此人很矛盾。”
    “他對死者積怨已久早有殺心,隨身帶了匕首,同時他又缺乏膽量,猶豫不決,直到這次被某件事激化,進而痛下殺手。”
    沈度沉思許久,突然對身後道:“去打聽下,最初擬定扮演儺神的人選有哪些?”
    跟在他身邊的都是多年相處的弟兄,一聽他這麽說,立馬反應過來,快步朝外走去。
    時至此刻,阿棠懸著的心才慢慢落地。
    汗濕的衣衫緊貼在背上,難受的感覺隨著放鬆決堤一樣朝她淹來。
    殿內安靜,呼吸可聞。
    阿旺和來福兩人勾著背,小心的縮到旁邊,竭盡所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沈度道:“此人要確保事態不失控,勢必會躲在周圍窺探,說不定還會攛掇百姓向官府施壓,重陽天師久居白雲觀,身邊相熟親近之人並不多,有新仇舊怨還在今晚露過麵的隻會更少。”
    “範圍進一步縮小,兩個時辰足夠我們抓到他。”
    阿棠詫異的瞥他一眼,沒想到這位沈縣尉看著一副公事公辦,不近人情的模樣,居然還會安慰人?
    “我不擔心這個。”
    意外卷入命案還出現那些莫名其妙的畫麵,最初阿棠的確心煩意亂,可事已至此埋怨無用,況且她也從中找到了破局的線索。
    她隻是在想,昔年被師父撿回來的時候,她身上除了那個玉佩外,還藏著一卷手劄,這些年無事她就拿出來翻上一翻,裏麵記載著各類推案的經驗,現場搜查,屍體勘驗方法,凶手特征和心理,以及刑訊的話術等等。
    從細微處以窺大局。
    竟就這樣用上了。
    世上的事還真是妙不可言。
    沈度隨口問:“那你在想什麽?”
    “想怎麽治夢遊的毛病,沈大人要是有合適的大夫也可以推薦給我,我去試試。”
    阿棠信口胡謅。
    沈度:“……”
    他就多餘問這一句。
    “你是第一次見命案現場?”
    他換了個話題,阿棠點頭,沈度手摩挲著刀柄,若有所思,“你們當大夫的膽子都像你這麽大?第一次見命案不害怕就算了,還能見微知著,自證清白。”
    最關鍵的是,字字句句直戳要害。
    光是這份敏銳,許多辦案多年的老刑名都望塵莫及。
    “可能是我膽子特別大。”
    阿棠下意識想要攏袖,手在碰到另一隻袖子時想起手上還沾著血,隻得悻悻放下,故作靦腆一笑:“沒辦法,天賦異稟,我也很苦惱。”
    “……”
    沈度挑眉,從她的臉上,可是半點看不出苦惱的模樣。
    他冷哼一聲轉過頭,“嘴裏沒一句正經話。”
    阿棠垂眸微笑。
    神情一派平靜坦然。
    兩柱香後,派去打聽消息的人回來了,“啟稟大人,衙門最先擬定扮演儺神的人選有四位,可是……”
    “別吞吞吐吐的,直接說。”
    沈度催促。
    那人撓了撓頭,歎氣道:“名單上的四人分別是白雲觀的重陽天師,訶忘寺的主持了無方丈,監寺空明法師,以及祭師郭通。”
    “這三個人裏,唯有了無方丈與死者有些來往,但他意外傷了腿,在寺中休養,訶忘寺的事務全部交給了監寺空明法師打理,二人根本沒有下山,且在儺神祭之前就跟衙門辭演了。”
    “剩下的郭通因與他人妻私通被抓現行,與對方大打出手犯了案,至今還在牢裏關著呢,不可能出現在這兒。”
    沈度聞言和阿棠對視了眼。
    氣氛詭異。
    所以……三名嫌疑人,都不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