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打擂台?轉危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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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立場相悖,胡大夫如今這樣也在情理之中。
涉及到生死,誰也不能等閑視之。
阿棠連中毒之說都攤開了來講,這湯藥自然沒有什麽可避諱的,“取生甘草四兩,黑豆四兩,高麗參一兩,防風一兩,蜂蜜二兩,用三大碗冷水急火猛煎,煎至一碗!”
“此間人參單獨用小碗隔水蒸燉,取最濃的汁水,在灌藥前先喂下幾勺護住心脈,餘下的全部兌入湯藥之中!最後用蜂蜜調入湯藥,小匙灌服!”
她語速極快,說罷示意婢女趕緊喂藥。
婢女剛動,就被胡大夫死死抓住了胳膊,“你們聽聽,這是藥嗎?分明就是毒,劇毒!你和沈家到底有什麽仇怨,居然這麽惡毒。真要是按照你的法子喝了藥,沈老爺當下就得咽氣。”
他話說得重,張韞之和沈瓷夫婦二人麵色劇變。
尤其是沈瓷,她好不容易看到了些希望,聽到胡大夫這麽說,又有些退縮,“顧小姐……”
阿棠聽到她顫抖的話音,無奈的歎了口氣。
“人命關天,刻不容緩,沈老爺中毒至深,你真的要我先和他在這兒打擂台,等出了結果再決定信誰嗎?”
沈瓷攥緊了帕子。
阿棠繼續道:“若你心中存疑,還是不要用我的藥再作嚐試了,連這位胡大夫都知道在這關口要明哲保身,寧可不做也不犯錯招人話柄,我又何必要卷入其中,憑白添這汙名。”
“你小姑娘家心思當真歹毒,你這話的意思不就是說我故意讓沈老爺等死?”
胡大夫感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阿棠聞言冷笑,卻沒有再接話,而是等著沈瓷做出決定。
事到如今,已經不再是簡單的聽誰的,或者是信誰的。
而是一旦處置不當,沈老爺就此斃命的話,應該歸咎於誰,阿棠說的沒錯,她若是什麽都不做,自然可以隔岸觀火,獨善其身。
一切後果有胡溫兩人承擔。
她選擇參與其中,一來是信任自己的判斷,二來,就是想借此與沈家拉近些關係,以便後事。
“灌藥。”
沈瓷猶豫須臾,心一狠,閉上眼吩咐:“按照顧小姐的醫囑去做,快!”
婢女剛要動,胡大夫加大了力道,他不敢置信的對沈瓷道:“沈夫人,你可要想清楚了,那是你父親。你知道她開的這些藥有多荒唐?甘草黑豆皆是大寒之物,尋常用量不過一二錢,她各用了四兩,人參名貴,正常取用也就三五錢,她用一兩,這純粹就是在浪費藥材。”
“還有那防風,防風是……”
“還站著幹什麽?我說灌藥聽不到嗎?”
沈瓷不耐煩的打斷胡大夫的話,張韞之聽她字句鏗鏘,胡溫兩位大夫又明顯很抗拒這個方子,試探的勸道:“夫人,要不等那幾位大夫來了再一起斟酌下用藥?”
“不用了。”
沈瓷打定主意,深深看了眼阿棠,“我想相信自己一次。”
她說的是相信自己,而不是相信阿棠。
聽起來隻有兩個字的差距,其中代表的含義卻大相徑庭,她若說相信阿棠,最後人救不回來,必有其責任。
她說相信自己,便代表著不論結果如何,她都願一力承擔。
在場眾人心若明鏡,顧綏和阿棠對視了眼,這位沈夫人倒是個有決斷的人……
婢女見沈瓷發怒,連忙掙脫了胡大夫的桎梏,招呼著其他人上前,將沈老爺扶起來,給他喂了些參湯後開始灌藥。
一開始藥喂進去,便會和血沫一起嘔出來。
婢女急得手都在抖,阿棠道:“不要緊,繼續灌,我讓你們熬的藥足夠多。”
她都發話了,眾人隻能硬著頭皮繼續灌藥。
約莫一刻鍾後。
沈老爺身子劇烈顫粟,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音,頭一歪,噴湧式開始嘔吐,湯藥混著大量褐色的酸腐味血水淌了婢女一身。
眾人聞著味兒都受不了得往後退了幾步。
胡大夫指著那灘血水道:“你們看,我說什麽了,藥性太猛,虛不受補,已經傷了胃氣,導致血逆而上!”
“怎麽會這樣……”
沈瓷好似看不到那些嘔吐物,喃喃的朝床邊走去,“顧小姐,我爹這樣的症狀,沒問題嗎?”
她看似鎮定,心裏已經慌了。
好在阿棠答得很快,“放心吧。這不是惡化,而是轉機!毒深藏血脈髒腑,須用猛藥將其拔除!這些都是瘀積在胃中的毒血穢物。吐出來,命就保住了一半!”
“果真?”
沈瓷驚喜回頭,滿含希冀的看著她,阿棠點了點頭,等沈老爺吐完,恢複平靜,婢女扶著他躺回床上,他麵上的蒼白之色逐漸褪去,化作一抹不正常的潮紅,然後肩背和手腳汗出如漿。
阿棠上前替他檢查。
過了許久,她站直身子,額上已經出了一層汗,淺笑道:“沈老爺四肢開始回溫,呼吸平穩而緩,脈象也不見停頓之相,重按之下,弱而有根,今晚這道關口算是過去了。”
她話音落,沈瓷喜極而泣。
滿屋傳來喝彩之聲。
顧綏看著那垂眸而立,笑吟吟望著沈瓷的少女,她眸光靈動溫柔,像是藏著無數的碎光和話語。
她不善言辭。
安撫的話翻來覆去就那麽幾句,但隻要被她用那樣的目光注視著,就能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定和平靜。
他也曾凝視過這雙眼。
比月色更幽,卻比日光更溫暖。
“這不可能!”
滿室溫情之中,總有些破壞氛圍的,胡大夫不肯相信,衝到床邊,拂開沈老爺的袖子就開始診脈。
他眉心越鎖越緊。
倏而像是被燙到一樣,撤了手,噔噔噔的連退了幾步,如同見鬼般看著床上的人,以及站在床邊不遠處,眾星捧月的阿棠。
“怎麽會這樣……不可能的,我不會診錯的,假的,肯定是假的……”
溫大夫看他這般模樣,也上前診斷了一番,“居然真的穩住了。”
毒素對髒腑的傷害無法挽回,想回到以前的狀態肯定是不可能了,但這脈象確確實實的告訴他,沈老爺這條命,暫時算保住了。
顧棠的法子是對的。
那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他們一直以來都治錯了病,用錯了藥?
他……險些害死了人?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頭,溫大夫就手腳發涼,頭暈目眩。
有人歡喜有人愁。
他們的反應再次佐證了阿棠的診斷,沈瓷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會拉著阿棠說話,一會去觀察父親的反應。
要不是張韞之在旁提醒,她怕是許久都無法平靜下來。
“我不明白。”
胡大夫思索再三,腦袋疼的似是要炸開,還是理不清頭緒,“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怎麽會是中毒?”
溫大夫一臉苦澀。
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今日之後,他們這半輩子的招牌怕是要砸在手裏的,誰能想到一開始和小姑娘相爭不過是瞧不起女子從醫,到最後,還是靠著她才挽回了即將釀成的大錯!
她救了沈老爺。
也救了他。
否則真要背負一條人命,他還有何臉麵再行醫家之事?
“你給我說清楚……”
胡大夫朝著阿棠走去,溫大夫連忙抓住他,“胡兄,你又想做什麽?”
“當然是問清楚。知道自己錯在哪兒!”
胡大夫是個較真的性子,這一點在和他共事的兩年間溫大夫已經發現了,見他麵上並無憤然之色,溫大夫最終放了手。
阿棠的餘光始終留意著兩人。
見胡大夫朝她走來,其他人紛紛讓開路,阿棠看著他,他也看著阿棠,四目相接,過了片刻,胡大夫抬袖拱手,對她深深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