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歌曼舞，觥籌交錯。
    神女端坐其上，靜待凡人的取悅。
    謝明朔雖不曾問起，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神祇允諾了凡人，凡人獲得了神祇的垂憐。
    “聽聞神女平日不食五穀雜糧，不過今日，禦膳房費了不少心思，不若神女娘娘嚐嚐？”
    皇後坐在神女一側，含笑介紹著幾樣菜式，今日的菜式，她特意讓人做的特別一些，隻是味道好恐怕是不足以打動神女的。
    “此菜名為佛跳牆。”
    “佛跳牆？”
    鄭子君點點頭，“神女娘娘莫覺得此名辱了佛祖去，不過是凡人所言，覺得美味，便誇大了一些。”
    神女點點頭，“無礙，不過是個名字而已。”
    薑蕪嚐了一口，其實這菜，她早就吃過了，不過是在現代社會吃的，這些名貴的菜式，在科技發達的世界，也成了再普通不過的東西。
    不過，也確實味道一般，現在這個，應該是再正宗不過了吧。
    薑蕪舀了一口湯喝下，好喝，“統子，這才是真正的美味啊。”
    “宿主，記著你的身份，”係統提醒了一句，薑蕪當然知道，神女不該重口腹之欲。
    但這真的好香。
    薑蕪放下勺子的時候心都在滴血，那還要維持著表麵的雲淡風輕，倒也沒有直言好不好喝，“凡人看重口腹之欲，倒也是有幾分緣由的。”
    “人食五穀，素日裏，食之美味，於我等而言，也算是人間難得幸事了。”
    “便是於平常百姓而言，能填飽肚子也是再讓人心滿意足不過了。”鄭子君親自給神女布菜，神女沒有推拒，不知是不是給了她這個皇後麵子，或者聽出了其中的言外之意，總歸，神女將那些菜式都嚐了嚐。
    “不錯不錯，皇宮裏的，果然比酒樓裏麵的強多了。”薑蕪對著係統感慨了一下，“這就是古代 的特權階級啊。”
    真香。
    “宿主，那你今日打算怎麽辦？”
    “還沒想好，我現在直接給他們糧種是不是太隨便了一些啊？”
    薑蕪可沒忘，她當初對施靖川說的那些話，雖然是為了提升她的格調，也給了皇帝一個拉攏她的理由，但既然說出口了，她就不能再輕易給出糧種啊。
    “那總要給些什麽吧。”
    華而不實的東西，薑蕪多的是，但她覺得，應該是送不到謝明朔心坎上的，薑蕪聽聞，原本這摘星閣還有純金的外牆的，但現在沒了，因為被當今陛下掰下來充當軍費了。
    重要性堪比糧食的是什麽？
    鹽。
    宮中的飯菜做的精巧，雖然有鹹味，但卻不會讓人嚐到苦味，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有了精鹽，但純度不會高，依舊百分之八十左右，米白色的精鹽，已經是極好的鹽了，也隻有皇宮中方能見到。
    “吾曾在宮外嚐過一次，不過，味道實在是不盡如吾意。”
    神女終於開口了，鄭子君略想了想便明白了。
    “應是因為鹽吧，民間多為粗鹽，妾身從前也多食用粗鹽，苦澀的味道的確頗重。”
    “鹽，為何會有苦味？”
    鄭子君早就已經習慣了，眼前這位神女堪稱天真的問話了，呈送給皇帝的，便已是世間最好之物了，那神明抬手可得的，便是他們也想象不到的金貴好物吧。
    “精鹽做出來尤為麻煩，且不是所有鹽田都可出精鹽的，故此精鹽極金貴，百姓能吃上粗鹽就已經是極好了。”
    “吾可否一觀。”神女或許是想象不出這些俗物是何種模樣，便隨口問了一句。
    “自是可以，朕這就讓人去取來。”
    謝明朔像是生怕神女那一點好奇心散去，立刻讓人去將鹽取來，這歌舞他其實也欣賞不來，倒還不如上朝解決些政事有用。
    隻是這鹽有什麽好看的？若是神女能大發慈悲，說一說糧種就好了，謝明朔有些難過的喝了一口茶，今日為了不在神女麵前失態，除了最開始的時候，他能有一杯酒喝，其他時候就隻能喝茶了。
    下人很快就搬上來一缸鹽，遠看有些像是石子，外表粗糙的大粒鹽，還有另外一個小壇子，裏麵盛滿了鹽粒，不過顏色幹淨許多，也細膩許多。
    神女隻瞧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隻是自言自語了一句，“這就是凡間的鹽嗎？”
    “神女從前不曾見過鹽？”謝明朔隨意問了一句，心中感慨了一句，那些世家權貴，很多時候都要被斥責一句，何不食肉糜。
    就是不知，神女這般，落在那些人口中該如何評說了，當然，也或許，根本沒有人敢評說。
    “自然是見過。”
    神女讓人取來一個新的容器，抬手一指，其中就憑空多出雪白之物來，然後不斷的生出，直到容器已然盛不下了，要逸散出來了。
    “這是何物？”
    謝明朔倏然站起，神女難得遲疑了一瞬，“應是鹽吧。”
    謝明朔徑直過去撚了一些放入口中，麵對著周圍灼熱的目光，聲音略有些艱澀，“是鹽。”雪白的，沒有一點點苦澀味道的鹽。
    謝明朔轉身去看了一眼神女，麵上沒什麽表情，但眼中的驚異和激動卻無論如何都藏不住。
    但坐在高處的神女卻好似無知無覺自己拿出了什麽珍貴的東西，而是和一旁的皇後說著話，“吾以為，鹽都是如此的。”
    “神女娘娘說笑了，這應是仙人的法子吧，凡人如何能做到？”
    “並非，神不用五穀，這些都是人想出來的法子，不過是，還不是時候罷了。”
    “神有盡頭，但人卻是沒有的。”
    神女像是在感歎什麽一般，大宣的君臣聽不懂，自然心思也不在此處，若是旁人來看，還當這摘星閣之上的君臣今日都被什麽妖鬼攝去了魂魄。
    但實際上，他們是被那雪白的鹽攝去了魂魄。
    “神女娘娘可否能將這鹽賜給我等？”
    神女抬頭看過去，似是不解他們激動的模樣。
    “你們喜歡此物？”
    戶部尚書站出來，說起了鹽，要知道，戶部是主管鹽稅這些的，鹽多重要，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了。
    戶部尚書直接一個淚如雨下，說起大宣和百姓於鹽政一事上有多難。
    “百姓家中鹽不多的時候，婦人和孩童便省下不吃，隻留給壯年男子用，畢竟不吃鹽便沒有氣力，官府拚了命的管控，可每年就出那麽一點鹽，是老臣沒用啊。”
    戶部尚書伏地痛哭，為了這精鹽，麵子和裏子有什麽用處啊？
    有幾個有眼色的，也一起伏地痛哭，丟人？這可是鹽政啊，是命脈，他們是為了江山社稷，為了天下萬民而哭，這是要名垂青史的事情，何來丟人一說啊？
    其實，若哭一哭就能讓神女鬆口的話，謝明朔也能哭，相比起神女給予的利益來說，他這個皇帝能當場給神女表示一個淚如泉湧。
    神女垂眸，環顧四周，又低頭看了看桌子上的餐食。
    “凡人需要食鹽，吾初入凡世，倒也不曾給予凡人何物，既是爾等所需，那便予你們吧。”
    神女的衣袖拂過，謝明朔麵前多出一本書來，薑蕪抄的，攻略必需品，沒想到這麽快就用上了。
    “這些法子，可讓天下萬民無需為鹽所愁。”
    今夜的晚宴，徹底到了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