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至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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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人的死,從不是一瞬的事情,而是滲入他熟悉的人,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之中,施靖川的殉國,對京城中的不少人,都產生了些許影響,或多或少。
    唯一不曾被影響的,應該就是神女了吧。
    過去,他們自認同神女之間,至少算得上的熟識吧,至少神女也曾用那種獨有的溫和語調叫施靖川小將軍。
    但施靖川身亡的消息還沒有傳到京城的時候,神女便已經明了,那是不是代表著,很多事,神女早已有所預料了。
    薑蕪自然知道,她相當一部分的攻略目,或許在心底,都多多少少覺得神女會對他們多一分另眼相待,哪怕不多,至少能允他們在神女眼中落下一點痕跡吧。
    神的另眼相待,凡人,無論是誰,都難以匹配。
    他們都該知道才是。
    今日,浮笙來給靈澤授課,如今浮笙來得少了,多是十天半個月才會來一次,靈澤也已經不太需要這個夫子了,若非身份使然,浮笙倒是真的很想收個正經的學生,畢竟,靈澤在某些方麵,其實很像他。
    神女的院落之中依舊溫暖如春,哪怕院外還落著雪,院子裏還放置著一個被凍起來的雪人,浮笙授課的間隙站在窗邊看了一眼,院子裏的一個小角落裏多出了一朵紅花,那個花很眼熟,那個殉國的小將軍回來的時候,跟著一輛小小的馬車,外麵冰天雪地,唯獨馬車裏還溫暖,就為了護著這一束花。
    “神女娘娘收下了?”
    “嗯,娘娘收下之後,便種在了院子裏,倒是開得很好。”
    靈澤寫著字,抬眼看過去,雙眼微微一彎。
    浮笙很輕的揚起唇角。
    “也好。”
    施靖川已經將自己的性命獻給他的理想,獻給了這江山,這最後一點念想能有人接著,也不算是有遺憾了。
    浮笙授課結束的時候,看到了在院子中的神女,神女手中拿著一卷書看著,冬日的日光溫和,落在身上正好。
    “國師,是不是早就知曉,他會死?”
    浮笙站在那裏,很輕的抿了一下唇,他也不知自己為何要來問,或許是覺得,這段時日,神女也常常與那些小輩們廝混在一處,總是和顏悅色,讓身邊的人都快要忘了,眼前這位到底是什麽捉摸不透的心性。
    “你很在意?”
    神女翻過一紙書頁。
    浮笙點頭,“是很在意。”
    “怎麽,覺得吾應該救下他?浮笙,汝總不會是來為小將軍打抱不平的吧。”
    浮笙這一次倒是十分果斷,“自然不是,死在戰場上,是一個將軍的歸宿。”
    他隻是想要知道個答案,知道這個答案之後,很多事,他或許會想明白吧。
    “知道。”
    就在浮笙覺得自己應該是不會得到答案的時候,神女輕而易舉的就給出了答案。
    “在北境的戰事還沒有傳來之前,吾就曾告訴他,他會死在這個冬日,其實,他完全可以不去。”
    但是,施靖川還是去了。
    “那是施靖川的命數,也是歸宿,他既義無反顧,吾便沒什麽要做的了。”
    浮笙很輕的歎了一聲,然後,難得鄭重的,沒有一絲抗拒的給眼前的神女行了一禮。
    “浮笙明白,國師尊重了一個凡人。”
    祂並非什麽都不做,祂隻是從不給凡人強加意願,祂也救了,但祂不渡這凡塵萬千。
    浮笙走了,走的時候,卻更心事重重了,薑蕪讓係統跟上,這個人難得會有這樣明顯的情緒波動,跟上去吧,或許有什麽收獲。
    浮笙走了之後,薑蕪將手中的書放下,“都聽到了?”
    靈澤出來的時候,小臉煞白,一副要請罪的樣子,神女擺擺手,“罷了,你這幾日心心念念著這件事,卻始終不肯開口,今日知曉了,也好,往後便不會成心中隱患了。”
    靈澤搖頭,“我自然是相信神女娘娘,隻是這些時日跟在公主身邊,覺得他們好像都有些鬱鬱,或許是因著施將軍之故,靈澤不願讓他們誤會神女。”
    “誤會?”神女看著靈澤,念著這兩個字,其實,倒也算不上全然的誤會,她的確沒有救施靖川。
    “何為誤會?有了吾,這大宣就不死人了?還是說,有了吾,他們就不必死了?”
    靈澤看著神女,神女這是生氣了?
    “吾並不生氣,凡人這條命稍縱即逝,他們自然是看重的,吾倒也並非全然不能理解,但他們若是當真敢生出這種心思來,吾隻能說,有些事情,神也參不透喲,例如,越發膨脹的貪妄。”
    神女沒有生氣,但靈澤覺得,這話,倒還不如生氣了去。
    不是生氣,但卻失望與嫌惡。
    薑蕪這話自然是早就備好的,其實這些人並沒有這樣的想法,有係統這個作弊一般的存在,她比這些人還清楚他們的所思所想。
    至多,不過是有點迷茫罷了。
    這也勿怪,身邊死去的是摯友故交,而且,冬天,的確是個感情壓抑的季節。
    但薑蕪刻意說的很重,她甚至在引誘他們扣下這麽一頂帽子。
    這算是一種非常粗劣的催眠吧,但這些人會上這個當的,施靖川死了,他們不會對神女不滿,但申明的垂憐,卻冒出些許的不實來,所以,薑蕪隻能雙管齊下,告訴浮笙,那是施靖川自願的,告訴靈澤,凡人不可得寸進尺。
    神女可以不傷心,因為祂隻是尊重了一個凡人的選擇,這已經算得上是神明的溫柔了。
    薑蕪則是在剔除自己可能會產生的隱患,一點點的沉屙,都可能在將來成為一個大麻煩,那便要在還沒有長成的時候便狠心割掉。
    薑蕪冷靜的計算著,甚至在前日的時候,就將關於施靖川的所有計劃交由係統封存。
    原是想要燒掉的。
    薑蕪看著靈澤出門之後,將手中的書放下,書上寫著三個字,施靖川。
    雖說是正史,可後世卻依舊杜撰良多,可即便如此,這本書也隻是很薄的一本,可寫的實在是太少了吧。
    薑蕪看了一眼院外的景色,雙手揉搓了一下,起身回去了,她都花了大價錢,可怎麽還是覺得冷,今年冬天有這麽冷嗎?
    果然還是要再寫一封投訴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