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京城時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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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女離開大宣已有兩年之久,布衣百姓不知,他們隻知道自己的日子過的越多好了,神女不需凡人建造神廟和神殿,他們便在心底感謝神女。
    神女是踏月而來的神祇,他們便會在月光很好的時候去拜月,虔誠的,帶著對神女的感恩,將他們能拿出最好的東西,供奉給神女娘娘。
    滿天神佛那般多,世人苦難那般多,卻唯獨他們的神女娘娘,來到了這塵世間,看到了這眾生皆苦。
    而薑蕪,一般都和係統宅在係統空間裏,實在待不住了,就換一張臉出去走走,她想被發現的時候,自會被輕易發現,她不想被發現的時候,自然也不會被任何人發現。
    隻是兩年多的時間,大宣自然也算不得翻天覆地,但看上去,卻也能稱一句日新月異,糧食,是根本,隻要百姓手中有了糧食,便能有錢財,今年,大宣各地已經開始開設書院了。
    愚民,其實不需要那麽麻煩,特意去做什麽,朝廷隻需要讓百姓活不下去就足以了,都活不下去了,哪裏還有氣力去讀書呢?
    如此,長此以往,愚民政策,自然而然的便展開了。
    但開智也是如此,不需要朝廷專門去讓人讀書,百姓吃飽了肚子,手中有了餘錢,自會一步步的往前走,開智,本也該是一個循序漸進的漫長過程的。
    一切都隻是需要一個開始而已,隻要推開那一扇門,哪怕門後沒有路,人,也會走出一條路。
    今年過年的時候,京城之中,竟還燃放了煙火,倒也不讓人意外,比起武器來,人更喜歡將火藥用來製作慶賀的煙火。
    薑蕪和係統也去看了,就在城樓之上。
    係統蹲在宿主身邊,“宿主,咱們都已經消失兩年了。”
    “嗯,快了。”
    薑蕪看著眼前的京城,“很快就要到那個時候了。”
    兩年前,宿主帶著它從所有人前消失,這一次,當真是了無蹤跡,畢竟,神女是去天上赴宴了啊。
    神女離開的突然,起初,凡人隻是唏噓,畢竟從前的時候,他們也不是日日得見神女娘娘,但遇到麻煩和難題的時候,總是有個去處。
    直到神女離開的太久,他們再次遇到麻煩的時候,發現無處可去,方才恍然,其實那位看起來高傲輕慢的神女,對他們,其實已然是諸多縱容了。
    時隔兩年,薑蕪悄無聲息的重回了京城,係統空間裏,薑蕪麵前放著那一本大宣國史,這是最特別的篇章,薄薄幾頁紙,是大宣數百年之間最深最重的傷痕。
    大宣,國殤篇。
    薑蕪第一次翻看的時候,就將整本書都看了一遍,國殤篇第一章,是距離薑蕪最近的,也是薑蕪最後要利用的一件事。
    大宣建朝第六年,京城突發時疫,十不存一,大宣元氣大傷。
    這一次,是所有人的死劫。
    薑蕪靜靜的等著。
    “係統,你相信命嗎?”
    301一臉疑惑,不知道宿主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分明,宿主已經問過無數次了啊。
    “我告訴他們,那是凡人的命數,他們本該認命,但我所做的,卻是讓他們不認命。”
    “所以,從一開始,認命,才是我設計的,最大的謊言。”
    薑蕪看著係統,其實,命數,也是係統給她撒下的最大謊言。
    謝明朔登基的第六年,春三月。
    京城的雨連下了三日,禦街上積水橫流,卻是泛著渾濁的黃色,半點瞧不出清透來。
    謝清和帶著麵罩立在簷下,望著空無一人的街巷,指節攥得發白,醫館一直有病人來,卻始終沒病人能安好的走出去。
    謝明朔攥著折子,臉色鐵青,三日前太醫院報來的病患數目已是駭人,今晨遞上的折子更添了三倍。
    太醫院的藥方換了七八遭,一碗碗苦汁灌下去,可卻無論如何都救不了百姓的性命。
    起初隻是京城角落裏幾聲零星的咳嗽,無人當真,不過旬月,咳嗽聲便連成了片,又悶又沉,如今,連高門朱戶裏頭,也隱約聽得見那咳嗽聲了。
    醫館早已滿溢,抬出來的人用草席一卷,家裏人卻是連送葬都沒法去。
    宮裏傳出的旨意一道緊過一道,字字焦灼,可此事,謝明朔便是再疾言厲色,太醫院燈火徹夜不熄,卻捧不出一個救世的方子。
    往日車馬喧闐的商鋪酒樓,如今門板釘得死緊,唯有官府抬著屍身走過的腳步。
    有老者縮在窗後低語,說這是“十室五空,闔門皆歿”的劫數。
    謝明朔居於深宮,今日,已有臣子上奏,讓陛下離京,去行宮,而京城,除卻醫者和病人之外,不曾得病的,盡數離去。
    謝明朔知曉,這是什麽意思,意味著讓他這個皇帝放棄京城,放棄京城的百姓,時疫一旦不再控製,便會無法抑製的蔓延下去,到時候,整個京城,能走出幾個活人,誰也不知曉,或許,會成為一個死城。
    謝明朔喝了一杯茶水,閉了閉眼,這不是第一封折子了,也不會是最後一封,他知道,身為大宣的皇帝,他該離去,京城發了時疫,但大宣的百姓,不隻京城這一處,他要為大宣著想。
    可身為謝明朔,他不想走,不能走,不該走。
    如今京城之中染上時疫的不隻是百姓,太子謝昭,也得了時疫。
    這,是大宣的劫難嗎?
    他分明已經做了身為一個皇帝該做的所有事,他勵精圖治,愛民如子,他以為,自己可以當一個明君。
    但謝明朔沒想到,上天,竟在大宣欣欣向榮之際,給予了他一記重擊。
    他做錯了什麽,上天竟要降罪於他。
    謝明朔抬手,寫下三個字,罪己詔。
    若當真是皇帝不仁,謝明朔,願意寫這個罪己詔。
    謝昭已經陷入昏沉之中了,他知曉,得了時疫,太子和普通布衣也無甚區別,不,應該說生死有命,便是大宣太子,也避無可避。
    謝昭,是恐懼的,他本以為自己無畏,可當他真的麵臨死亡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其實還是懼的,他也不過是個凡夫俗子罷了。
    昏沉之間,謝昭,久違的放任自己想起神女娘娘。
    “走吧,係統,羲和神女當初怎麽出現在這世上,如今,是不是也該怎麽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