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才露 第30章憶往昔崢嶸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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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馨的臥房裏,陽光透過窗花映出栩栩如生的圖案。
一對少年少女正悠哉悠哉地靜坐在這幅光影畫卷之中。
這二人自然便是陳長生和陳長凝。
自從陳長凝成為五代族長的親傳弟子後,每日的各類修行任務硬生生壓得她應接不暇。
最近這幾個月,陳長凝甚至沒有去過學堂,倒不是說她也故意逃課,而是五代族長正盡心盡力地對陳長凝進行一對一指導。
陳長凝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來了一次休假,這才趕緊跑到陳長生這裏來看看弟弟。
見陳長生無事,女孩這才心滿意足地展眉而笑。
“最近怎麽樣?沒出什麽事吧?”
陳長生搖了搖頭,同樣擺出一副微笑的表情回答道:
“沒事,阿姐不用擔心,阿姐現在是大忙人了,應該多把心思用在修行上。”
聽到這裏,陳長凝神情黯淡,她蹙著眉,輕抿朱唇,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瓶丹藥。
“長生,姐姐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告訴你,偽靈根不是你的錯,希望長生不要因此自暴自棄妄自菲薄。族長教導我修行就是修一個‘爭’字,與天地爭,與萬物爭,姐姐希望長生不要因為偽靈根而放棄去爭,姐姐會一直陪在長生身邊的!”
“對了,這丹藥是族長給我的,好像叫淬靈丹,可以幫助修行者淬煉靈力,我天賦好用不上,所以就送給長生啦!”
“還有,這是《天陽功》,比《青陽功》要厲害得多,我向族長打聽過,族長說這功法你也能學,就是可能會有點艱難,但我相信長生一定可以的!”
“還有還有,長生如果覺得靈石不夠花,可以來找我要......”
“......”
陳長凝自顧自地說著,說到某些地方甚至隱隱帶著哭腔,陳長生並不知道阿姐怎麽了,隻是坐在一旁安靜地聽著。
女孩講起話來滔滔不絕,恨不得要將這些時日積攢的思念一股腦全部說出。
當然了,這些話裏真假參半,因為族長告訴她說:
“你弟弟資質太差,此生能修至凝氣巔峰便已是恩賜;但你不一樣,你身負異靈根,未來說不定能超越一代族長,你們姐弟二人早晚是要天人兩隔的,你懂嗎徒兒?”
五代族長並未說謊,絕世強者稀鬆平常的一次閉關,很有可能就是普通人波瀾壯闊的一生。
五代族長想讓陳長凝斬斷凡塵一心向道,但陳長凝又怎會心甘情願呢?
於是她噙著淚離開,徑直來到陳長生屋外,擦幹眼淚假借休假之名來看看弟弟。
陳長生靜坐一旁,聽著耳畔源源不斷的呢喃,他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這種感覺了。
前世千湖山大戰結束後,陳、水、趙三寨毀滅,遺留下來的也隻是一些老弱病殘。
陳長生與陳長凝很是幸運,五代族長臨死前為了保住陳家血脈,特地將姐弟倆調離前線,二人就這麽僥幸地逃過一劫。
後來姐弟倆因機緣巧合而拜入明光宗,卻因資質的差異而逐漸漸行漸遠......
陳長生眸光閃動,他的眸子好似一方深潭,忽地激起陣陣漣漪。
他看著阿姐,望著女孩俏臉上掛著的淚珠,前世的場景再度徐徐而現。
......
那是一方鍾靈峻秀、鳥語花香的世界,無數道流光在這片天空頻頻閃過,此處正是明光宗。
在這流光之下的山巒一角,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正遭受著同門師兄弟的欺辱。
這些人拳打腳踢毫不留情,挨打的青年雖與眾人衣著相同,但境遇卻是天壤之別。
為首之人是個肥頭大耳的男子,他袒胸露乳,惡狠狠地盯著倒地不起的青年。
見青年再無招架之力,肥頭男子輕蔑一笑,朝對方吐了口濃痰。
“怎麽不還手了?你不是挺能打嗎?就憑你這個偽靈根的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要吃也是本大爺吃!是不是啊?”
“是!哈哈哈哈!”
眾人紛紛附和,浮想聯翩。
他們口中的“天鵝”,乃是明光宗一位驚才絕豔的女修,她是朱雀峰首座的親傳弟子,名為陳長凝。
正當眾人哄笑之際,一道宛如雷霆般的銀芒突然墜地,銀光消散,緩步走出的乃是一位女子。
她身形窈窕、青絲如柳、移步生蓮,每一個動作都仿佛是春日裏最清透的和風,這名女子正是令無數男修為之瘋狂的陳長凝。
陳長凝穿過人群徑直來到那名倒地不起的青年身旁,當著眾人的麵,在他們滔天的震驚和嫉妒中扶起了那名青年,將他攬入懷中帶走。
而這名青年正是眾人口中身負偽靈根的癩蛤蟆,他正是前世的陳長生。
陳長生靈根資質差,在宗內不被重視,外加喜歡獨來獨往而被同門孤立欺辱。
在那一天,陳長生意外聽到幾位同門聚在一起談論淫邪之事,而眾人口中意淫的女主角正是阿姐陳長凝,陳長生忍無可忍動手打了眾人,奈何他勢單力薄修為低微,最終敗下陣來。
若非最後陳長凝趕到,陳長生隻怕是要身死當場。
事後幾名主犯皆被處死,從犯被廢去靈根修為貶為凡人。
陳長凝為了不讓陳長生再被欺負,特地求情讓朱雀峰收他做了記名弟子,雖然被分配到了火灶房當差,但好在日子還算不錯。
姐弟倆從小一起長大,拜入明光宗之前更是形影不離,此刻卻因資質的雲泥之別而漸行漸遠。
即便陳長凝有心關照卻也無濟於事。
大道的洪流推著她一往直前,縱使她想回頭看看也好似成了奢望。
那時的陳長生對這個曾經笑意盈盈地喊著自己“弟弟”、如今卻要高高仰望的女孩是何心情呢?
他不知道。
又或許是他不敢想。
他的境界實在是太低了,低到他不敢擁有自信,低到連仰望這位親人的能力都沒有。他抬首望去,就好似一隻螞蟻仰起頭顱眺望高山,任其如何努力都隻能看到山腳,螞蟻有什麽膽量對高山談論喜愛與否呢?
壽數宛如一柄緊隨其後的利劍緊緊抵著陳長生命門,他稍有懈怠就要迎接垂垂老矣的死亡,為此他不得不拚了命地向前跋涉。
修行之人所求無外乎長生,數萬年前的前輩是這樣,數萬年後的後生也會是這樣。
二人就這麽在追尋長生的逆旅中漸行漸遠了......
......
陳長生回過神來,他的心噗通噗通地跳著,好似一隻囚在籠中的困獸,此刻正拚了命地想要衝破胸膛。
他望著身旁楚楚可憐的阿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輕輕探出手臂,舉止輕柔地抱了一下對方,幫她理了理腰間的墨發。
陳長生僥幸重生,他知道按照曆史的發展,自己與阿姐大概率還是會漸行漸遠,這就是他們的命。
二人靜靜地坐在一起,肩靠著肩,一言不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