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歸途與牽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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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其格沒有再問。
    阿爸的話,她聽進了心裏。
    沉默片刻,她掏出手機,一字一字認真地按下:“我等著你回來!”
    祁明遠不告而別的消息,像一陣風吹過夏草場,很快就在查幹陶勒蓋傳開了。
    “巴圖,你問過沒有?明遠到底為什麽突然走了?有沒有什麽我們能幫上忙的?”李佳佳一聽說消息,就急著催丈夫。
    她本是滿心歡喜地從博樂趕回來,卻沒想到祁明遠已經離開。
    她心裏明白,他這樣匆匆走了,一定是遇到了難處。
    “我問了,祁兄弟沒回消息。後來問了林玘大夫,說是他家裏出了急事。”巴圖語氣有些低沉。
    祁明遠的突然離開,讓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在那之前,他甚至一度以為是自家招待不周,才讓對方不辭而別,內疚了好一陣。
    “那他說沒說什麽時候回來?我還想給他做幾道湖北菜嚐嚐呢。”李佳佳是真的想謝謝他。
    她聽說了祁明遠為查幹陶勒蓋做的那些事,也包括對他們家的幫助。
    她是打心底感激這個湖北老鄉。
    別看那天她說“回去可以,但要幫孩子們補課”,其實誰都明白,那不過是她想留住客人的一種說辭。
    草原上的規矩,從來都是盡心待客,更別說對待有恩的客人。
    她沒指望祁明遠永遠留在查幹陶勒蓋,隻想好好地、正式地表達一次謝意。
    “不過林大夫說,我們或許能幫上祁兄弟,隻是具體該怎麽做……他也沒細說。”巴圖語氣裏帶著些遲疑,把從林玘那兒聽來的話原原本本告訴了李佳佳。
    “隻要是我們能做到的,就一定得幫!”李佳佳毫不猶豫,用力點了點頭。
    “你真覺得……這樣能行?”黃璿跟在林玘身後,望著他手裏那遝材料,語氣裏滿是遲疑。
    她總覺得林玘這辦法,實在有些不靠譜。
    “不試試怎麽知道?我琢磨著,這事兒指定能成。”林玘腳步沒停,語氣卻格外篤定,“雖然我沒問過祁明遠他爸媽具體怎麽想,但猜也猜個八九不離十。”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你想,他這麽著急忙慌地回去,八成還是家裏那些老問題——工作不穩當、沒成家、父母要麵子……說來說去不就是這些?咱們要幫,就得從根兒上幫他一把。”
    “可我們就這麽挨家挨戶去敲門?好多牧民隻是聽說過祁明遠,連他長什麽樣都不知道,會不會太冒失了?”黃璿仍然覺得這個做法太過衝動。
    她不是不想幫忙,隻是擔心這樣大張旗鼓反而會適得其反。
    祁明遠之前雖然做過直播幫了一些牧民,但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認識他。
    林玘卻笑了笑,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放心,我不是亂來的。昨天我就開始著手幫他申請‘博州文旅推薦官’的榮譽了。”
    見黃璿還想說什麽,他連忙解釋:“這可不違規!你想想,他雖然人回去了,可賬號還在持續更新草原的內容吧?是不是還讓其其格幫忙拍紀錄片?是不是給我提了建議,要申請匠人工坊、打造文藝集市?這算不算為咱們博州做文旅推廣?”
    他越說越有信心,眼睛發亮:“你別忘了,他不隻是個作家,還是個有影響力的文化博主。咱們草原需要這樣的聲音,也需要讓更多人知道他為我們做的一切,所以他很合適。”
    黃璿沒有立即接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林玘,目光裏帶著幾分審視,幾分了然,像是突然看穿了什麽。
    “你……你這麽盯著我做什麽?”林玘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抹了把臉,“我臉上沾了草屑還是沾了灰?”
    “都不是。”黃璿輕輕搖頭,語氣平靜卻意味深長,“我隻是突然覺得,你這些話……不像是臨時起意。”
    她將目光轉向遠處起伏的草場:“你老實說,是不是早就料到他會走?連這一步‘文旅推薦官’,都是你提前給他鋪好的歸途,或者說,係住他的韁繩?”
    “說是也是,說不是也不是。”林玘咂咂嘴,帶著點兒湖北口音的調調,“關鍵不在我嘞,得看他自己。我們哪能替他拿主意咧?更莫說逼他做決定。”
    他踢開腳邊的一顆石子,繼續說道:“我們能做的呀,就是給他多鋪條路。要是他心裏還裝著這兒,那這事兒就是火上澆油,啊不,是錦上添花!要是他心裏沒得這兒了……”
    林玘兩手一攤,語氣裏透著股通透:“那就是我們搞再多,也都是白搭。”
    “哎喲,幾長時間冇聽到你講湖北話咯!”黃璿聽見林玘突然冒出的鄉音,眼睛一亮,語氣裏帶著驚喜,也跟著說起了方言,“今天麽樣舍得開這個口了撒?”
    她是真的好久冇聽過了。
    “偶爾說兩句,咵咵天,找點家鄉的味道。”林玘笑了笑,聲音裏帶著些懷念,轉頭望向了西南方向,“畢竟啊……也是好久冇回去了。”
    趕了一整夜的路,天蒙蒙亮時,祁明遠才終於趕到縣醫院。
    “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剛一見麵,祁母就緊緊攥住兒子的胳膊,聲音裏帶著小心翼翼的期盼。
    “爸現在怎麽樣?”祁明遠沒有直接回答,隻是側過身,語氣急切地追問父親的病情。
    “醫生說暫時穩定了,但還得在ICU觀察一陣才能轉出來……”祁母低聲解釋著,話還沒說完,又忍不住拉緊他的手臂,“遠遠,聽媽一句,別再氣你爸了,好不好?”
    “我知道了。”祁明遠點了點頭。
    他心裏那塊石頭總算落了一半,可隨之漫上來的,是另一種沉甸甸的壓抑。母親的每一句話都像無形的線,捆得他喘不過氣。
    “媽,我去給您開個房間,您好好休息,我來守著爸。”祁明遠望著母親憔悴的麵容,忍不住心疼。
    “哎呀,花那冤枉錢搞麽事?我就在這兒趴一下就行。你趕了一夜路辛苦,快去開個房間睡一覺,有事我給你打電話。”祁母連連擺手,語氣裏滿是舍不得。
    看著母親連睡個覺都舍不得花錢,卻一心隻惦記著他的辛苦,祁明遠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揪了一下,酸澀和愧疚止不住地往上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