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人，名叫林瑤，和蘇陌同歲。
    出身醫學世家，父母是知名教授。
    從小在嚴謹學術氛圍中長大，性格獨立要強。
    憑借自身努力考入頂尖醫學院，本碩博連讀。
    年紀輕輕已是星城中心醫院，重點培養的對象。
    她長得清麗脫俗，天生麗質但從不刻意打扮。
    常年淡妝，皮膚白皙細膩，眼鏡下帶著一股書卷氣。
    身材勻稱修長，因經常站手術台，而體態挺拔。
    半年前，她的代步車在蘇陌工作的地方做保養。
    蘇陌專業細致的手藝，和解釋問題清晰透徹的態度。
    給身為同齡人的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於是主動加了微信，方便谘詢車輛問題。
    幾個月裏，他們的聊天記錄，幹淨得像是病曆單：
    “蘇師傅，故障燈亮，黃標帶齒輪圖標，是什麽問題？”
    “變速箱係統異常，需要讀碼確認。”
    “收到，謝謝。”
    兩人之間的對話，僅此而已。
    血月降臨時，她剛下完手術，正在醫院附近的公寓休息。
    作為醫生，家裏備了一些的食物和礦泉水。
    和絕大多數人一樣，她以為隻需要堅持幾天。
    就會有官方的救援隊，將她們帶走。
    一周之後，物資耗盡，事情並沒有轉機。
    當她從幸存者論壇上，得知整個世界秩序已經徹底崩壞。
    林瑤這才意識到，現在已經身陷絕境。
    更恐怖的是，窗外已經隱約能看到，逼近的殺人紅霧了。
    期間，她也曾嚐試過，出門尋找物資。
    剛一出門，正好看到同樓層的鄰居，被喪屍群分食。
    嚇得她立刻返回了房間，徹底打消了念頭。
    走投無路的她，試著在幸存者論壇上，聯係一些幸存者小隊。
    對方直接開口，要她發無美顏照片。
    隨便想想就知道，對方的真實意圖是什麽。
    沒有異能傍身的她徹底明白，就算真的加入。
    就算有醫術傍身，去了那些不熟悉的隊伍裏，又能如何？
    大概率也是被吃幹抹淨，成為交易品，甚至是耗材。
    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末世，美貌反而成了她的累贅。
    在絕望之際，她僅剩2%電量的手機，看到了蘇陌的帖子。
    字裏行間中，是熟悉的感覺。
    她想起了手機微信裏，給過她踏實印象的年輕人。
    於是，她抱著試試看的心態，給蘇陌發去了消息。
    就在林瑤懷疑這通電話永遠不會接通時——
    “喂？”蘇陌遲疑了一瞬，指尖劃過接聽鍵。
    林瑤聽到，蘇陌說話的背景音，是車輛引擎低沉的嗡鳴聲。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快速思考著說服他的籌碼。
    從帖子上看，蘇陌需要價值。
    而林瑤需要證明自己的價值，不僅僅是……憐憫。
    “蘇師傅？是……是你嗎？那個叫‘堡壘之心’的車隊……”
    “是我。林醫生？”蘇陌的聲音帶著一絲確認的意味，依舊聽不出太多情緒。
    林瑤急忙應道：“是我！林瑤！我看到你……你的招募信息了！我……我想加入！”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蘇陌冷靜的聲音再次傳來：“既然你看過帖子，那我問你，你覺醒天賦了嗎？”
    直白，殘酷，沒有一絲客套。
    林瑤的心瞬間沉入穀底：“還……還沒有……我不敢碰那些怪物……”
    她聽出了蘇陌的潛台詞。
    在這個力量至上的末世。
    一個沒有異能的醫生，價值幾何？
    她想起論壇上那些招募信息，沒有價值的女性，還不如一箱物資。
    “其實，我長得還不錯……”
    屈辱的話語，未經大腦就從幹澀的喉嚨裏擠了出來。
    林瑤也不明白，她怎麽會說出這種話？
    蘇陌冰冷地打斷了她，聲音沒有絲毫波瀾：
    “你誤解我的意思了，我隻收有用的人，不是花瓶。至於外貌，隻能當做加分項！”
    蘇陌知道林瑤家境不錯，開著豪車。
    但她太年輕了，很可能是靠家裏關係，而沒有真才實學的“董小姐”。
    尤其是主動獻身的話，都能說出口，更加坐實了他的看法。
    “明……明白了。”林瑤的聲音幹澀低微，隻能接受現實。
    “再見了，林醫生。”蘇陌的聲音傳來，帶著即將結束對話的意味。
    從小到大，她被無數人否定過。
    說她長得美是整容。
    說她的成績是靠作弊。
    說她直博是睡了校長。
    她知道，掛斷電話，等待她的，隻有死亡。
    於是，將她二十多年的憤怒，一口氣爆發了出來：
    “蘇陌！等等！”
    “他們都說我是靠臉吃飯的花瓶？靠家裏關係的草包？”
    “我是星城中心醫院臨床醫學直博生！專業考試成績連續三年第一！”
    “不是靠關係！不是靠作弊！是靠我每天隻睡四個小時，靠我泡在圖書館和手術室換來的高分！”
    “我熟悉人體每一塊肌肉、每一根血管、每一處骨骼連接！我的價值在手術台上！”
    她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
    但憤怒的火焰支撐著她，將蘇陌當成了發泄情緒的垃圾桶：
    “我沒有豐胸！沒有整容！也沒有睡過校長！我他媽到現在……到現在還是個處女！你滿意了嗎？！”
    吼完這一長串，她像被抽幹了所有力氣，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牆壁上。
    聽筒裏隻剩下她，破碎的抽泣聲。
    太狼狽了。
    她林瑤這輩子都沒這麽狼狽過。
    什麽學校校花，什麽醫學天才。
    在此刻，都成了笑話。
    這也是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爆粗口。
    林瑤忽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又透著一絲荒誕的感謝：
    “謝謝……至少……你是個好人……沒直接掛斷聽我發瘋……”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卻比哭還難看。
    她甚至沒有勇氣，再去聽蘇陌可能的嘲諷或憐憫。
    手指顫抖著，準備按下那個紅色的掛斷鍵。
    結束吧。
    一切都結束了。
    “地址發我。”
    蘇陌的聲音再次響起。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
    冰冷，清晰，毫無預兆地穿透聽筒。
    林瑤的手指，僵在離屏幕一厘米的地方。
    大腦一片空白，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她甚至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他……他說什麽？地址發我？他……他答應了？
    林瑤渾身顫抖，幾乎握不住手機。
    她幾乎是憑著本能，用最快的速度點開定位共享。
    眼睛死死盯著屏幕上，代表定位發送的小圓圈。
    小圓圈開始轉動，發送中！
    然而，就在那小圓圈即將轉滿。
    信息即將發送成功的瞬間——屏幕猛地一暗！
    刺眼的紅色電量圖標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漆黑。
    關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