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無聲無息的營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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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氏族牢二區,一間狹小逼仄的單人牢房內。
    帶著鐵鏽味的汙濁空氣,僅僅隻是聞一下便讓人覺著想吐。
    阿芳眼睛失了焦距似的怔怔望著這族牢內唯一的高窗。
    從窗外透進的微弱天光,照亮牆壁上斑駁的黴痕。
    扣在她腳踝上的金屬鐐銬,已經磨破了皮膚,血痂和汙垢粘在一起,一動就扯得生疼。
    一個餐盤被獄仆從牢門下的縫隙裏塞進來,清脆的回聲久久不散。
    “這是你在這裏的最後一餐了。吃吧”。鐵門外傳來粗啞的聲音。
    緊接著就聽到有人歎了口氣走遠了。都是仆籍,那獄仆還算友善,對她的遭遇頗有兔死狐悲之意。
    誰能料到呢,不久前還曾是風光無限的林家大少爺貼身女仆。
    地位比尋常仆役高得多。現在竟淪落到此處,恐怕接下來還要麵臨更為悲慘的命運。
    阿芳蜷縮在牆角,目光輕蔑地瞥了眼餐盤。
    盤內的食物是這些時日來最為豐盛的一次。也有她愛吃的紅燒豬蹄。
    但她卻沒有半分動筷的意思。
    下意識地摸了摸後頸——那裏的奴籍烙印還在發燙。
    因為遭致林陌遇難的資料,她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麽。
    “左右都是死。也許死了更好,便不用再受折磨了。”她喃喃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摳著牆縫裏的泥土。
    是什麽讓自己即便捱著毒打,也要掙紮著想要去家族元老會陳情,為大少爺叫屈呢?
    腦海裏突然閃過十歲那年的記憶。
    記得那時候好像自己才剛進林家不久吧。
    少爺還是個半大孩子,穿著雪白的絲綢睡衣,頭發亂糟糟的像個鳥窩。
    那時的他會嘲笑她枯黃的頭發像“秋後的野草”,會嫌棄她泡的茶“苦得像藥湯”。
    卻總在她被其他仆役欺負時,把裝著點心的食盒塞給她,裝作不耐煩地說“拿去,別在我眼前晃悠”。
    這些細碎的溫暖,像種子在她心裏發了芽。
    她見過那些被送進實驗室的奴籍幼童,在那些喪失人性的實驗裏,淒慘萬狀的死法。
    還是大少爺,鐵青著臉站出來說“這不對”,非得要討個說法。
    那一刻的少爺,在她的眼目裏,前所未有地光芒萬丈。
    “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那天,少爺的神情充滿了怒火,也布滿了決然。
    也讓後來的她,哪怕明知以自己低微的地位,做那些事情隻是飛蛾撲火,也還是毅然決然地做了。
    族牢外傳來奇怪的聲響。但她卻絲毫沒有探究的意思。
    隻當自己已經死了,外界的一切都與己無關。
    她閉上眼,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若能重來一次,她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
    隻是有點遺憾,沒能再給少爺泡一次茶,沒能告訴他,那些被嘲笑的日子,其實是她這輩子最安穩的時光。
    突然,厚重的鐵門發出“哐當”一聲響,被人以暴力破開。
    阿芳猛地睜開眼,隻見一個戴著口罩和帽子的男人站在門口,帽簷壓得很低,將麵目隱藏得極嚴實。
    這人是誰?
    這個疑問才剛剛升起,那男人已經徑直走到麵前。
    指尖在鐐銬上輕輕一點,那堅硬的金屬竟像豆腐般軟化,“哢噠”一聲落在地上。
    好厲害的人物!想對自己做些什麽?
    她沒有絲毫力氣,也不想反抗,被男人一把攔腰抱起。
    接下來的所見,徹底震碎了她的三觀。
    她隻覺自己猶如騰雲駕霧也似,腦子一暈,已經身處一處荒涼的山坡上。
    沐浴在午後的陽光裏,阿芳才後知後覺地發抖——這是她被關押的這些日子,第一次見到太陽。
    男人動作很輕柔地將她放在一塊石頭上,轉過身,緩緩摘下了口罩和帽子。
    瘦了些,眉宇間多了幾分奇怪的氣質,恍然不似塵世中人。
    “少……少爺?”她不可置信地捂住嘴,眼淚突然決堤,“怎麽會是您?”
    林陌看著她剃光的頭發和滿身的傷痕,以及天鵝一樣修長的脖頸上奴籍的印記。
    心髒像被什麽東西揪住了。他伸出手,撫著她被剃光的頭頂,眼神裏有溫柔也有歉意:
    “對不起,我來晚了。”……
    二十多分鍾之後,與幽禁著林陌的林氏老宅所在騰龍鎮,相鄰的一處頗為繁華小鎮內,悄然間多了一個人。
    新到的人渾身裹在衣物、麵巾之下,頭上戴著一頂帽子,看不出男女。
    兩小時後,林家主宅內亂作一團。
    林修遠貯藏著實驗機密資料的電腦被動,因為林陌的動作無聲無息,倒是沒被發覺。
    但從族牢不翼而飛的女仆阿芳卻是引起族牢一片大亂。
    大家第一時間想到的自然是林陌。
    隻有他才有足夠的動機做出此事。
    但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神不知鬼不覺突破蟠龍山林家主宅層層或明或暗的防禦。
    然後避開所有人的視線,將一個大活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帶出去。
    那個被幽禁在老宅寸步不可出入的廢物,會有如此可怕的能耐?
    林家主宅最高處的一棟別墅內,父子二人。
    已經快到晚飯時間。
    林正雄沉著臉,眼底有隱藏不住的怒意與殺機:
    “查……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聖如此大膽,竟敢對我林氏下手。”
    林修遠因為長期縱欲而顯得有些虛浮的臉上,帶著毒蛇一樣的森然陰梟:
    “父親,大哥雖然被幽禁看起來很老實,但我擔心這是他暗地裏的動作。”
    “沒錯。”林正雄點頭,“你大哥他當初負責的是對外關係和行動部,難免有些死忠的部下。”
    “我已經看過老宅的監控,也與如今貼身服侍他的那賤仆通過電話……”
    林修遠眼中露出一絲疑惑:“下午他一直呆在老宅裏睡覺,也沒有監聽到與外聯絡的跡象。”
    林正雄冷笑:“真是我的好兒子。此事針對性極強,除了他還有誰,會專門為一個卑賤的賤仆動手?”
    “我倒是小瞧他了,也罷,一個賤仆而已,不值得大動手腳。他畢竟是我的兒子……”
    “老宅那邊,監視的力量加倍。查一查那個叫阿梅的賤仆有沒有問題。”
    “其他的照舊。”
    “至於那個廢物……算了,別去動他。原氏、歐氏那邊都有很適合的聯姻對象。”
    “等過些天空閑下來,定個日子,讓這些年輕人見見麵。如果她們誰滿意,就把他送去入贅。”
    林修遠布滿陰霾的麵色頓時露出一絲掩飾不住的喜色:
    “父親大人英明。”
    堂堂頂級豪族家的大公子入贅,這是一種毫不留情的踐踏與侮辱。
    事情如果成了,這位廢物大哥,自然也就徹底沒了與自己爭奪家族權勢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