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可瑪納特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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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羅莎的審訊結束後,瑪納特跟著露奈特往回走。
精靈部族裏鬧了這麽大的事情,她們不好再以“人類”的身份居住在聚居區裏。
雖然她們什麽也沒做,但總是要為情緒讓路。
露奈特是個善解人意的人,不願意塞萊絲汀為這種小事傷神。
於是她們回到了矮人大媽的酒館,酒館裏正在大聊特聊這件事情。
一個臉上掛著個黑眼圈的人類冒險者大倒苦水:“可我明明什麽也沒做!”
“隻是一拳頭,你便偷著樂吧!那些家夥聽說在地底下吃夠了苦頭,看到人類就有些應激。”
身邊的同伴勸慰他:“至少比丟了命好!”
可那人類冒險者實在是冤枉:“可我真的什麽也沒做!我從小尊老愛幼,團結友善其他種族,那個螳螂妖種族快滅絕的時候,不是還倡導捐款嗎?小小的老子當時還捐了手裏唯有的八枚銅板呢!”
“好樣的布魯斯,可是布魯斯,螳螂妖早在七十年前就滅絕了,你別告訴我你其實是個七八十歲的娃娃臉。”
“淦!從沒人告訴我這點!”
“所以,你還是倒黴。”
“可我明明什麽也沒做!”
是啊,是啊。
一些人闖下的禍,怎麽能讓他們全體人類買單呢?
這真叫人不爽。
……
“我出去走走。”
瑪納特說道。
“小心些。”露奈特叮囑:“你太像人類了。”
“真的嗎?”小木偶的嘴角露出一抹笑來:“沒關係。”
她指了指天空:“主人看著呢。”
小修女抬頭看向沉寂的夜色,林間的夜風拂過她的臉龐,吹動那耀眼的金色長發。
瑪納特攀上那棵她喜歡的大樹的樹冠,盤腿找了個舒適的姿勢坐下。
真好,這兒的視野全無阻擋。
她能穿過隨風搖晃的葉片看到深藍色的天空。
皎潔的月亮從樹冠的遮擋裏露出一點兒明亮的月牙,她能看到天空上點綴的幾顆星。
瑪納特喜歡這樣的景色,美麗的像是泡在天空的懷抱裏。
【已選擇開啟祈求者‘瑪納特’好感度任務‘何以為家’。】
清風卷動著葉片,長樂大人來到了她的身邊。
瑪納特挪動了一下身子,執拗的給祂空出一個“位子”。
“我正打算向您禱告呢,主人。”她說著,然後向身邊撇過頭,那頭柔順的紅色長發便流淌下來,流入了常樂的指縫。
他揉搓了兩下,不確定自己是否感知到了那柔滑的觸感。
但這畫麵太美,太容易讓人心動了。
瑪納特披了件寬寬鬆鬆的袍子,束帶也不那麽仔細,以至於衣領處裸·露了太多,瘦削的肩頭從衣領處鑽了出來,白瑩瑩的散射著月光。
她的皮膚用的是極好的材料製成的,不僅比一般女孩兒的要白皙,更富柔韌性。
女孩兒就這麽將腦袋靠在了他的肩上,對著天空喃喃自語。
“主人,您覺得……羅莎到底更愛誰呢?”
女孩兒的思索讓常樂有些意外。
他扭動腦袋,帶動頭盔,帶動他在那個世界不存在的軀殼,看向肩頭的木偶小姐。
正巧,木偶小姐正抬起頭,試圖穿過眼前的那片虛空,看透長樂的思緒。
她在成長——常樂得到了這個答案。
血肉正從木頭的枝幹上長出,她學會思考,於是這個世界再也無法用軀體去限製她。
【你覺得呢?】
神明將這個問題重新拋給了瑪納特。
瑪納特用腦袋蹭了蹭祂,思考。
“她似乎很愛她的女兒,但又似乎沒那麽愛。”
“她也不愛她的弟弟,比起愛,更像是恨。”
“比起這些,她似乎更愛她的事業,更愛那些支持她事業的人。”
“但她又會欺騙他們,把他們送去地獄。”
瑪納特搖晃著腦袋,得出了一個結論。
“我覺得,她還是更愛她自己。”
【沒人不愛自己,人一定是要愛自己的。】
“瑪納特可以不愛自己。”
【瑪納特也得愛自己。】
“可瑪納特不是一個人。”
直到這裏,常樂才從那聲音裏感知到一絲微不可聞的哀傷。
“瑪納特不是一個人,瑪納特隻是一具木偶。”
她說道:“瑪納特永遠沒辦法像人一樣去生活,去思考。”
咋,這孩子被霸淩了嗎?
沒可能啊,她在聖城時一直和梅琳娜她們待在一起,別說霸淩她,就是別人用“木偶”這個詞去稱呼瑪納特,都會被梅琳娜的利刀眼刮一刀。
離開聖城後,她一直和露奈特待在一起——露奈特會霸淩人?
倒不如說野豬會潛泳。
他是說,沒有野豬會潛泳,所以同樣的,露奈特不可能霸淩人。
不過,悲傷,悲傷是重點。
瑪納特能夠感知悲傷,她越來越像個真正的人了。
【瑪納特知道什麽是愛。】
“我在學習。”
【那就足夠了。】
“我愛聖城的大家,愛您。”
【我也愛你。】
“我知道,您的愛和我的愛不是同一種愛,是嗎?”
小木偶像個求知的孩子一樣仰起頭:“神明愛世人,您的愛是廣博的,是尊貴的。它能夠降下其中的一縷在我們的身上,就已經足夠了。”
這話聽的常樂有些心酸酸。
他想要選擇一些更明確的選項去表達自己,但能選的隻有遊戲提供給他的那幾個。
【請選擇:】
【1.你無法奢望更多。】
【2.是誰教你的這些話?】
【3.你需要更努力,以獲得我的關注。】
【4.……】
好冷漠,好無情!
你們製作組不是很有SenSe嗎?
為什麽要對這樣一個小姑娘那麽冷漠!
他隻是想要給出一句好話,她也隻是想要得到一句好話,為什麽要那麽冷漠啊喂!
沒有辦法,常樂隻能選擇了最不尖銳的那句:“……”
神明沒有說話,但瑪納特已經滿足了。
她靠在樹幹上,那雙漂亮的藍眼睛微微彎曲,眯出一個心滿意足的弧度。
她將腦袋塞的更深,全然不顧自己已經歪曲的身體。
隻要神明利落抽身離去,她便會四仰八叉的摔下樹去。
瑪納特給予了她的主人百分之百的信任,或者,即便沒法得到回答,摔的四腳朝天她也甘之若飴。
在這樣的沉寂中,瑪納特問出了那句話。
“主人,您覺得,什麽是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