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幻夢都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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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病中的父親和身體健康且大權在握的兒子的見麵顯然沒有那麽融洽。
    當弗朗茨三世看到那個即將成年,邁著矯健步伐朝他走來的兒子的時候,下意識的挺起了酸痛的腰。
    作為一個父親和一個上位者,他拒絕在兒子麵前暴露疲態。
    等到蓋烏斯真的走到他麵前時,弗朗茨三世才恍然大悟。
    原來衰老和年輕一樣,是即便費盡心思遮掩都無法藏的住的。
    為什麽到現在才感覺得到?
    因為無論是麥克斯還是彼得,他們在見到他時總是“謙卑”的,或者低著頭,或者彎著腰,所以在他們的相處中,弗朗茨三世從未覺得自己是個失勢的國王。
    他不過生病了,等到病好了,他依然能回到那個屬於他的位置上享受權力,享受人生。
    至於現在冷落自己的人?
    沒關係,等到他痊愈了,他會一個一個的處理他們,一個一個的懲罰他們——讓他們後悔自己愚蠢的抉擇。
    在沒見到蓋烏斯之前,國王一直是這麽想的。
    蓋烏斯邁進了這座宮殿,他的腳步停下了。
    他在等什麽?等著自己的召見?
    但還沒等國王開口,王儲的腳步響起,他大步朝著帷幕後國王的床榻走來。
    時隔多年,弗朗茨三世終於“有時間”仔細的打量一番他的這個兒子。
    啊,他的兒子,他是那樣的健康。
    一米七幾的個頭雖然不算多麽高大,但他還在生長期內。
    他的身材挺拔,雖然有些瘦了,但是這怎麽說都是一具健康的身體,不用整天睡在床上,也不用每天被內侍翻來翻去擦拭身體以保證不長褥瘡。
    他還是那麽喜歡女人嗎?
    啊,女人。
    他也一定可以輕鬆的睡任何他想要的女人,用他的腰,用他腹部的力量,用他的腿和興奮的汗水,而不是像一個老人一樣,隻是躺在床上,像一隻丟失了靈魂的木馬,隻會發出帶著痛苦的歎息。
    越是這麽想,弗朗茨三世胸口的火氣就越難以克製。
    所以,就連蓋烏斯身上的衣服,腳上的靴子,都讓他難以忍受了!
    我還沒死呢!
    你擺出一副“天下君主”的模樣要給誰看!
    蓋烏斯看到了他眼裏的憤怒。
    便更顯得愉悅。
    大主教閣下的詛咒已經讓父親被病魔折騰的脫了相。
    他躺在床上的時候,看上去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人。
    於是,他走上前,壓住嘴邊的笑。
    “父親。”
    他說道:“你這兩天感覺好一些了嗎?”
    國王注視著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幾秒鍾後,國王說道:“西奧多呢?”
    王儲顯然沒有把他的“弟弟”帶來。
    “西奧多年紀還小,需要睡眠。”
    蓋烏斯下眼瞼微微收緊,臉上表情不變:“況且,父親不是正病著呢嗎?萬一把病氣傳染給他,那可就不好了。”
    大逆不道!
    怎麽敢說出這樣的話——當著國王的麵!
    但國王沒有表現出憤怒,他隻是平靜的看著這個兒子,嘴角略帶嘲諷。
    “我以為你在接觸到西奧多的第一天,就會把他淹死在井裏呢。”
    蓋烏斯抬眸看他。
    “父親,在你心裏我是這樣一個殘忍的形象嗎?”
    年輕王儲的眼睛裏布滿血絲,這麽直愣愣的看著某人的模樣,還真叫人心頭發怵。
    “曾經不是的。”
    國王回答道:“曾經,我和所有人一樣,在你的哥哥——墨提斯出事後,將整個國家的未來和自己的全部期望都集中到你的身上。”
    “喔,這樣聽起來,我還真應該感到榮幸呢。您居然會真的將期望寄托在我身上,我,一個血統並不算純正的家夥身上。”
    蓋烏斯的語氣依舊充滿了嘲諷。
    “血統,哈,血統。”
    國王扯了扯嘴角:“原來你並不是不知道——確實,因為你的發色,我曾一度厭惡你的母親,是她稀釋了海一般湛藍的血液。可如今已經沒有辦法了,或許是我的血親緣淺,這麽多年,即便我寵幸的女人再多,還是隻有你們這三個孩子——西奧多的出現,是個我意想不到的喜事。”
    蓋烏斯不大自然的眨眨眼睛。
    “但什麽時候,我最關愛的孩子——蓋烏斯,你是什麽時候朝著黑暗墮落了呢?”
    “……什麽?”
    “我從你身上看到了惡魔,它正在侵蝕你的思想。”
    “陛下……”
    “你正在做一些不該做的事情,侵占王權,魚肉百姓,為禍四方,甚至——”弗朗茨三世的語氣越來越嚴肅,他幾乎已經找回了自我,那個坐在了王位上揮斥方遒的國王!
    “陛下!”
    但是,幻夢都破碎——了。
    他重新變回了那個被俯視的人。
    蓋烏斯俯視著他,眼睛微微眯起。
    “我從你的身上,看到憤恨和嫉妒。”
    “……嫉妒什麽!”
    “你在嫉妒我的健康。”
    “胡說!”
    蓋烏斯向前走了幾步,一直走到了他的床邊:“陛下,我不知道那位長樂神的藥給您帶來了什麽幻想,但是,您得知道——您已經躺了太久了,這個國家現在發生的一切您了解嗎?任命的官員還忠誠於您嗎?或者說,您現在產生期望的奧蕾莉亞——她還在愛護您嗎?”
    王儲笑了。
    “所有人都跟我沒什麽區別,大家不過在等待一個時代的結束和另一個時代的到來,您真以為奧蕾莉亞不記恨你?那個婊·子,把玫瑰郡打造的鐵桶一樣,養著一堆精兵強將——這是防著誰呢?”
    “她下令吞了鐵蹄公國,於是就吞了鐵蹄公國,這又是在震懾誰呢?”
    國王緊緊的盯著他。
    王儲並不畏懼,他太年輕了,正常情況下還能再活五十年,老者的目光不足以讓他感到畏懼。
    “她扮演一個乖乖女,於是你信了,可人家早已做好了謀權篡位的準備!父親,您的那些小心思,還能生效嗎?”
    蓋烏斯走到了國王的床邊,還要再說什麽,突然——
    鐺。
    一聲金屬的碰撞聲。
    蓋烏斯的腳似乎踢到了什麽。
    弗朗茨三世想起來了。
    同時,麵如死灰。
    蓋烏斯低下頭,看到了床底為了方便擺放的一個物件。
    是弗朗茨三世的金尿壺。
    他開懷的笑了起來。
    一個甚至要用尿壺坐在床上排尿的家夥,有什麽資格參與到他的未來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