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國王有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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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東尼亞的腳步略顯沉重。
    當然,這股沉重並不是來自於他腳上的靴子,也不是來源於他身上全副武裝的金屬鎧甲。
    一行軍士沉默地行走在擁擠的街道上,誰也不說話。
    這些自從加入軍隊後便立誌要為了國家和國王獻出生命,換取功勳的士兵們,現在眸子裏裝滿了迷茫。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他們不明白。
    他們不明白為什麽明明那些迪亞茲的軍隊正在王國的土地上肆虐,國王對他們下達的指令卻還是:“看住那些學生!讓他們回家去!”
    他們重複地邁著腳步,和交頭接耳的市民們擦身而過。
    不用細聽就知道他們在說什麽——無非是“罪惡的幫凶”“隱形賣國賊”或者是“忘了自己出身的背叛者”。
    而子爵安東尼亞的心情更是難捱得像吞了一把蒼蠅。
    他那麽努力地花錢,給自己捐了個子爵爵位是為了建立功勳的,不是為了給市民們當辱罵對象的。
    而現在,他手裏捏著那份由國王起草的詔書,更是渾身不得勁兒。
    蓋烏斯是當著他的麵寫出的這份詔書,洋洋灑灑,看起來有那麽些得意。
    “去吧,去告訴那些鬧事兒的家夥,沒有三千萬金幣的賠款了,這是他們的國王陛下和敵國據理力爭的結果!”
    “……”
    安東尼亞子爵膝行上前,捧過那份詔書。
    “至此,鬧劇可以結束了吧?讓他們回家去!看在我寬容的份上,那些被治安官們抓進監獄的家夥,關他們半個月就可以放出去了!”
    蓋烏斯吐了口氣。
    他的目光在桌前逡巡了一圈,覺得自己做得很好。
    麥克斯已經想辦法去幫他找可以殺死馬修的東西了,據說是一種魔法道具,需要從格林帝國購買運輸來。
    這期間需要一段時間。
    而他需要做的是,在這段時間內維穩王國和迪亞茲之間的關係,不要讓敵軍衝入王都。
    於是,他付出了一些代價,比如承諾給付長樂城和周邊相關區域割讓給迪亞茲——在他看來,這完全是一舉兩得的約定。
    馬修所掌控的海軍的進攻方向,也是長樂城。
    如果他們攻打失敗,那麽說明長樂城的力量是遠超蓋烏斯想象的,那麽想要接管長樂城區域的迪亞茲軍隊也大概率碰個釘子。
    隻要迪亞茲的軍隊沒有接管長樂城,這個城市就依然還在他的控製之下。
    如果馬修率領軍隊占領了長樂城,那麽不允許別人染指自己占領區域的馬修就一定會和迪亞茲軍隊在長樂城打一仗。
    而到時候,蓋烏斯便可禦使伍德的陸軍做一個得利的漁翁。
    蓋烏斯為自己的操作沾沾自喜。
    不僅抵免了三千萬金幣的賠款,化解了國內矛盾。
    更拖住了迪亞茲軍隊的腳步,把迪亞茲和王國的矛盾轉移給了海神教會——怎麽想都覺得這一招漂亮得很。
    就連梅恩聽了他的計劃也不住點頭。
    確實,蓋烏斯比他想象的要更聰明一些。
    這是他在這個位置上所能做到的最好的抉擇了。
    隻不過蓋烏斯沒有想到,他的對手並不是隻會一味跟風的市民們,而是在王都滲透已久,將整個坎特威爾城都當作一個棋盤的長樂教會。
    而年輕的學子們心中也不僅僅隻有那三千萬金幣的賠款。
    比起無聊的大人們,他們的心中更蓄著一捧難平的熱血。
    ……
    學生們並不找事兒,他們隻是在街道上遊走。
    喊一些能讓人跟著一起喊的口號,除此之外,他們並不做任何破壞性行動——這和組織他們的學生大多數來自於律法大學有關,這些學生太明白怎麽規避風險了。
    安東尼亞的人在一個街口的拐彎處攔截下了他們。
    他眯眼看著為首的學生——他認識他,大法官蘭登的學生,一個長得一團和氣實際上非常難纏的家夥。
    “博爾索,差不多該結束這場鬧劇了。”
    他說道,然後不出意料地迎來了反駁。
    “子爵大人,您誤會了——這並不是一場過家家式的鬧劇,沒有一場過家家會涉及這麽多人,也沒有一場過家家會引來這麽多成年人的參與。”
    博爾索對他行了個禮。
    年輕人抬起頭來,那張原本幹淨整潔的臉上因為近一周的遊行示威顯得有些狼狽——長出了亂糟糟的胡須,眼窩有些深陷,雖然努力地梳理了頭發但看起來仍有些亂蓬蓬的。
    這讓他看起來不像是個學生,倒像個為民請命的忠臣。
    ……這更糟糕了,他怎麽能是這個形象呢?
    他若是這個形象,那麽阻攔他們的安東尼亞豈不成了奸臣?
    安東尼亞蹙了蹙眉:“我說不過你,你們法學生向來是以流利的嘴皮子聞名的。蘭登大法官知道你參與這件事了嗎?或者說,他是支持你參與這件事的?”
    “您說的是哪一件事?學生不明白。”
    “這件事兒——”安東尼亞湊到了他的耳朵邊,咬牙切齒地壓低了聲音:“這一件無異於叛亂的事!”
    “叛亂?”博爾索非常訝異,他提高音量:“您誤會了!我們的行為怎麽能被定義為叛亂呢?我們連一把刀子都沒有,連一把短劍都沒有,我們隻有王國的基石——這本《王國律法》,您看過嗎?其中明確地定義了我們的行為,這是一種諫言,向上諫言的方式!”
    安東尼亞的頭上冒出了冷汗。
    無數人的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冷冰冰的憎恨,火辣辣的憤怒。
    這兩者結合在一起,讓安東尼亞無端矮了一頭——他真成了某種意義上的奸臣了!
    就不該跟這些法學生耍嘴皮子!
    這些未來要去做訟棍的家夥,人人都有一張千錘百煉的嘴皮子!
    死的都能說成活的!
    他十分懊惱,不打算多言,舉起了手上的詔書。
    “國王有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