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人皮難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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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老爺有寧老爺的忙碌,寧公子也有自己的忙碌。
婚姻大事,他已經全丟給了老爹,因為他的婚姻已經不僅僅是他個人的,而是涉及整個寧家的安危和未來。
他才不會為了愛情而壞了老爹的大局。
老爹指誰,他就娶誰,頂多是枕邊多了個同床異夢的人。
他的忙碌則是日常地鍛煉和變強。
今日黃昏時分,他再一次來到了滿風山。
他站在高處,而因為山中妖患解除的緣故,此間山道已經有了不少樵夫獵戶。
樵夫背柴,獵戶逮著獵殺的野獸,正順著山階的下山。
寧玄看了會兒,他越發好奇。
竊香鼠到底去哪兒?
這玩意兒就像一把刀,不知什麽時候落下,擱在心裏讓人煩亂。
看了會兒,寧玄忽的想起唐川那日的匆匆告別。
他把目光投向了北方。
平安府和望月府臨近。
而穿過滿風山,再往西北一點,那就是平安府西。
他如果記得沒錯,平安府天師說的正是府西出現了恐怖的妖患。
‘總不成是跑平安府去了吧?’
寧玄覺得還真有可能。
但他又記起那平安府天師說是“黑煙滾滾,簡直就是妖潮”,頓時又覺得不對勁起來。
竊香鼠是什麽,他清楚的很,哪兒來的滾滾妖潮?
想了會兒,他搖搖頭。
在平安府解決了妖魔,那好處都是別人的,他就算好奇也不會跑過去。
想著想著,他懷中忽的掠出一道幽藍的虹光,那虹光猛然落定在他胸前,發出尖銳的嗡鳴...
這把飛刀能夠承載他的燕鳴勁。
再配合高速旋轉,完全可以雙勁交融,施展出“燕合”。
燕合的雙勁一是招式,二是血肉蠕動,一是明勁,二是暗勁。
可現在他並僅僅有兩種勁,他還有第三種。
略作思索,寧玄來到一個山穀。
金身菩薩在夕陽裏緩緩端坐。
菩薩垂手,在虛空一拈,拈出一片幽藍的“樹葉”,然後五指一散,那“樹葉”頓時激射出去,穿空巨石又飛轉回來。
“樹葉”毫發無傷,薄薄的刃沒有絲毫受損。
‘也許我能把菩薩勁也融入燕合中,如此...我就可以三勁齊發,威力上升可不止一倍。’
寧玄開始思考。
妖魔們不會武功。
但這個世界的江湖氛圍卻很濃。
這菩薩金身就是個巨大的擁有著蠻力的軀殼。
那麽,他自然可以把菩薩勁也疊加入自己的攻擊,不分散,完全集中在一點地以最快的速度,最強的爆發...打出去。
他和竊香鼠打過。
他能確信,現在自己縱然不用菩薩金身,隻憑那5.25的體質打出的一記“燕合”,就能將竊香鼠的菩薩外殼給一刀兩斷。
若是再加入菩薩勁,那...
寧玄眼露思索,開始了嚐試。
......
......
數日後...
深山。
金身菩薩端坐不動,神色慈悲,雙指拈花似地拈起了那一片幽藍的樹葉,然後如賜予般將樹葉送了出去。
一瞬間,空氣裏響起了密密麻麻的尖鳴,像是群燕在嘰嘰喳喳。
那樹葉飛到的地方,空氣裏產生了一股難以想象的壓迫力,明明樹葉還沒沾到,隻是被那外部氣流刮到,岩石就直接崩碎了。
待那樹葉飛到某處山峰,穿過那山尖。
一聲巨響。
山尖受力,直接崩碎,巨大的衝擊力帶著那尖往地麵墜落。
金身菩薩手一抬,手掌擔住那山尖,讓其緩緩落地。
其上的幾隻呆若木雞的猴子忽像還了魂,怪叫一聲,全然跑遠。
寧玄收起金身菩薩身和飛刀。
‘這一招就叫燕潮吧。’
他愉悅地舒展了下身軀。
這麽一來,如果再遇到竊香鼠,就可以一刀燕潮崩了它,直接將菩薩殼裏藏著的老鼠精給殺了。
他可是很清楚老鼠精藏在菩薩殼的哪個位置。
他是躲在金身菩薩的心髒部位,因為這個部位是他多番測試之後,發現最容易擰合三勁的位置;而老鼠精則在金身菩薩的胃部,因為那兒最容易進食。
寧玄有點想去找竊香鼠了。
竊香鼠必然帶了法寶,可...他也會帶天師啊。
不過隻是想想,他可不會在沒有半點好處的情況下去解決別人地盤的麻煩。
寧玄吹著口哨,浪裏浪蕩地往山外跑去。
柔和的玫瑰色晚霞,帶著春末芬芳的山風,而今夜則又是泡在那膩人的胭脂香裏...
正跑著,他耳中忽的聽到一聲急促的突兀尖叫。
這叫聲和此時的氛圍格格不入。
遙遠處的山林,尖叫令人毛骨悚然。
那尖叫並不是一下就戛然而止,而是斷斷續續,似哭似嚎。
寧玄聽著竟格外熟悉。
一想...
這不是他被吃的時候發出的慘叫聲麽?
他身形微動,往慘叫方向掠去。
慘叫聲逐漸清晰,卻也逐漸衰弱。
那畫麵也終於落入了寧玄眼中。
那是一個人,一個強壯的人,像是那日紫袍道士身側的妖疫武者一般強壯的人...
神完氣足,肌肉鼓脹,就連太陽穴都是突出的,像是體內充滿了用不完的力量。
但這樣一個壯漢正在用一種古怪且瘮人的方式在幹癟...
他的腦殼像氣球沒了氣一樣,縮成了皺巴巴的一團,內裏的頭骨不翼而飛。
他的身子也在縮。
當寧玄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縮的很厲害了。
當寧玄走近了,他已經成了一張皮。
人皮。
人皮順著地形,凹凸有致的鋪在山野上。
就在這時,寧玄忽的感到了一陣陰冷的尖刺感正往他撲來。
他心念一動,一重金光在體表浮現。
菩薩金身豈是如此不便之物?
他想幾丈就幾丈,隻是不能濃縮罷了。
此時,那金光隻是在他體表覆了淡淡一層。
他看到自己眼珠前的金光似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擴開漣漪。
緊接著,他耳邊又傳來一聲奇異的“叮”響。
再接著,他鼻孔前也被那東西撞擊了。
叮~~
他周身凡是連同著體內的竅穴處都開始擴開漣漪。
寧玄看不到那東西,隻能通過金光漣漪來判斷。
在再一次碰撞的刹那,他做好了準備,體表燕鳴勁突兀爆發,直接撞上了那無形的東西。
嗤...
一聲積雪遇湯的聲響傳來。
伴隨而來的,是一聲難以形容的怪叫。
空氣裏浮出一團黑煙,黑煙被風一吹,很快消散。
那東西再沒攻擊,顯是死了。
寧玄雖然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麽,但心中對這未知的隱形東西迅速有了個初步概念:無形的,喜歡鑽入人體,沒什麽攻擊力量,但能人除皮之外的一切地方吃個幹幹淨淨,可以被打死。
他掃了眼地上人皮,心念一動,又往遠處掠去。
數裏後,他又看到了一張人皮,是個錦衣老者,那老者和他的錦衣一切鋪在地上。
他繼續往北。
又過十餘裏,他再度看到了一張人皮...
但這次有所不同,那人皮正在“充氣”,正在站起。
寧玄上前隨手一壓。
嘭!
那人皮連同它的充氣直接炸了。
一股黑煙伴隨著尖叫,消散了。
他心中升起一絲不祥預感。
他繼續往北,又過三十餘裏,他看到了山道上正有個穿金戴銀的美婦在整理頭發,在看到他的時候,那美婦忽的發出哀憐的聲音:“救救我,救救我,我什麽都願意做。”
那聲音可憐無比,好像她遇到了什麽極度恐怖的事,已經到了可以出賣自己一切去爭取活命的地步。
寧玄輕歎一聲,一拳打出。
嘭!
美婦碎了,她的皮紛飛如蝶,而內裏的氣則是怪叫著化成黑煙消散。
寧玄對這隱形的怪東西又多了幾個認知:能占據人體,能模仿人生前所說的話。
此時,天色已黑,皓月當空。
寧玄想了想,繼續前行。
這一次,他直接前行了百餘裏地。
他怎麽也沒想過在這種時候,在這樣的深山,他還能看到一簇通紅的篝火。
篝火邊坐了兩個護衛,正麵色緊張地聊著天。
“這次妖禍要壓不住了,還好咱們老爺跑的快。”
“是啊,我們這些下人也跟著沾了福,等跑到望月府應該就能安全了。”
“望月府?望月府距離咱們平安府也很近啊,不應該跑的更遠點麽?”
“你懂什麽?老爺消息靈通,老爺說去望月府自有他的道理。”
啪!
忽的一聲落地聲響起。
兩個護衛驚得跳了起來,手握刀柄看向來人。
“誰?!”
待看到來人是個少年後,兩人才都舒了口氣,神色平緩下來。
其中一名護衛道:“這位小哥,三更半夜你怎得獨自來深山老林?”
寧玄盯著他許久,長歎一聲:“你們這些鬼東西,居然能模仿到這種程度?”
在他眼前,這護衛氣血充足,能根據環境及時反映,而不再如之前那美婦人般隻會說“生前的話”。
看來,他方才所見的,都是這鬼東西從“吃人”到“占人”再到“變成人”的過程。
而現在,這兩名護衛就是完全體了。
不過,也有好消息,那就是:一個鬼東西隻能占據一具軀體,這是一種類“奪舍”,而不是瘟疫類的“傳染”,它們可以更換軀體,卻無法一個變倆,倆個變四,否則...此時他已經遭到了攻擊。
話音落下,那兩名護衛忽的陰惻惻地笑了起來,笑得詭異。
兩人同時拔刀往寧玄撲來。
嘭!!
兩人粉碎。
黑煙尖叫著消散。
寧玄站在月下,遠眺了一眼平安府的方向。
這種程度的妖災,聞所未聞。
他能夠十六年都覺得自己活在低武世界,完全是因為朝廷對於妖魔其實有著絕對的掌控力。
可現在,這掌控力好像正在崩碎。
有可怕的事,正在發生。
平安府,也許隻是一個縮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