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福眼巴巴地看著許正，眼神裏充滿了期盼，又帶著深深的不安，仿佛生怕聽到拒絕的回答。
    許正沒有立刻回答。他沉吟了起來，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竹椅的扶手。
    他不是濫好人，更不是開慈善機構的。他的每一分錢都是辛苦賺來的，漁具廠的每一個崗位都需要創造價值。盲目地接收大量不符合要求的人員，不僅會增加成本，還可能影響生產效率和企業氛圍。
    但是，王成福說的也是實情。
    鄉裏鄉親的，看著他們陷入困境，有能力幫一把卻袖手旁觀，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而且，他即將迎來“先驅者號”和那批物資，後續成立新公司，拓展遠洋捕撈業務，甚至可能涉及農機和設備的維修、貿易等，確實需要大量的人手。
    這些下崗工人，雖然可能缺乏新技能，但他們有長期工作的紀律性，有養家糊口的責任感，如果經過適當的培訓，未必不能成為可靠的員工。
    更重要的是，這是一個凝聚人心，樹立口碑的好機會。
    權衡利弊之後，他抬起頭，看向一臉緊張和期待的王成福，緩緩開口。
    “王叔，您別著急。這件事，我了解了，鄉親們遇到困難，我心裏也不好受。”
    他頓了頓。
    “這樣吧，王叔。您回去可以先統計一下，咱們村和附近村子，因為橡膠廠倒閉確實生活困難、急需工作的家庭情況，特別是像您說的，拖家帶口、負擔重的。大概有多少人，年齡結構怎麽樣，以前在廠裏具體是做什麽工種的，都了解一下。”
    王成福一聽有門，眼睛頓時亮了，連連點頭。
    “哎！好！好！我回去就統計！一定統計清楚！”
    許正接著說，“至於我這邊，漁具廠目前崗位基本是滿的，暫時沒有太多空缺。但是……”
    他話鋒一轉，給了王成福一個定心丸。
    “我很快會有新的項目上馬，到時候確實需要不少人。我可以向您保證，在新項目招聘人員時，一定會優先、重點考慮您統計上來的這些生活困難的鄉親！隻要他們願意幹，肯學習，能遵守規章製度，我這邊會盡力給他們提供工作的機會！”
    他沒有把話說得太滿，但剛才的話，已經讓王成福喜出望外了！
    “真的？！阿正！你……你這話可是真的？！”
    王成福激動得聲音都顫抖了，一把抓住許正的手，老眼裏甚至泛起了淚花，“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我代那些鄉親，謝謝你了！謝謝你了！”
    “王叔，您別這樣，這是我應該做的。”
    許正扶住激動不已的王成福，鄭重地叮囑道，“不過，您也得跟鄉親們說清楚，新崗位可能有新的要求，需要他們轉變觀念，願意學習新技術，吃苦耐勞。我這邊不養閑人，但隻要好好幹，我絕不會虧待大家。”
    “明白！明白！這個道理我懂！我一定跟他們說清楚！誰敢不好好幹，我第一個不答應！”
    王成福拍著胸脯保證，臉上的愁容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喜悅。
    又再三感謝後，王成福才離開了，急著回去通知這個好消息。
    許正看著王成福遠去的背影，輕輕吐了一口氣。
    幫助鄉鄰是責任，但如何妥善安排，既解決他們的困難，又不影響自己的事業發展，這需要智慧和規劃。
    就在這時，一陣輕柔的腳步聲靠近。
    向清魚從廚房那邊走了過來，手裏還拿著擇了一半的青菜，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她剛才雖然在廚房忙碌，但院子裏的對話，她斷斷續續也聽到了一些。
    “阿正，”
    向清魚走到丈夫身邊，“你和王叔剛才說的話，我都聽到了。鎮上橡膠廠倒閉，那麽多鄉親下崗，確實是件難事。你答應幫忙，是好事，可是……”
    她頓了頓，抬眼看向許正，眼神裏帶著關切。
    “咱們……真的能安排下那麽多人嗎？漁具廠那邊，現在好像也不缺多少人了吧？一下子來這麽多人，會不會……負擔太重了？”
    她不是不相信丈夫的能力，而是出於一種本能的對許正的關心。
    她知道許正心善，重情義，但也怕他因為顧及鄉親情麵，而給自己背上過於沉重的包袱。
    許正聽到妻子的話，轉過頭，看到她眼中的擔憂，不由得笑了起來。
    “清魚，”許正看著妻子，“你啊，可不要小看你男人。你覺得，我剛才對王叔說的那些話，是頭腦一熱，為了充麵子才答應的嗎？”
    向清魚眨了眨眼，看著丈夫。
    許正微微一笑，繼續解釋了起來。
    “我那是留了餘地的。漁具廠目前確實容納不了太多人，這沒錯。但是，你忘了我們即將迎來什麽了嗎？”
    “隻要老洪那邊一切順利，我們的‘先驅者號’平安歸來，那艘船上裝的，是我們未來事業的基石！那意味著什麽？意味著我們將要成立一家全新的、規模遠非漁具廠可比的遠洋漁業公司！”
    他的眼神中充滿了亮光。
    “一艘四千噸級的遠洋漁船，需要多少船員？輪機、駕駛、捕撈、後勤……這就要幾十號人！這還隻是一艘船！有了這次的成功經驗，後續我們難道不會考慮增添第二艘、第三艘嗎？”
    “還有，”
    許正越說思路越清晰，“船上運回來的那些拖拉機、收割機、機床設備，難道就讓它們堆在倉庫裏生鏽嗎？我們肯定要成立相應的銷售和售後部門，這又需要多少人？維修工、銷售員、管理人員……這又是一大攤子事！”
    他拍了拍向清魚的手背，語氣中滿是自信。
    “所以啊，我現在擔心的不是人太多安排不下，我擔心的是到時候人手不夠用！王叔說的這些人，隻要他們肯幹、願意學，對於我們即將展開的新事業來說，可能還隻是杯水車薪呢！我剛才之所以沒把話說滿，一是項目還沒完全落地，需要保密；二也是不想讓王叔和鄉親們覺得事情太容易，反而不知道珍惜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