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英聽著丈夫的分析，臉上的憤怒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心動的神色。
    她仔細一想，覺得丈夫說的好像有點道理。
    二丫那孩子，確實心軟，又顧家，平時給家裏交錢也痛快，說不定……她手裏真攢了點錢？
    她朝著李二丫小屋緊閉的房門看了一眼，眼神閃爍不定。
    李海江看到妻子動搖了，趕緊趁熱打鐵，繼續蠱惑。
    “再說了，她跟許正關係好，萬一她錢不夠，說不定還能從許正那兒借點呢？反正這錢，必須得從她身上出！她是咱們的女兒，幫父母渡過難關，不是應該的嗎？”
    王翠英的心徹底被說動了。
    剛才對女兒的那一點點愧疚，瞬間被對“風光酒席”的渴望和擺脫眼前困境的急切所取代。
    她咬了咬嘴唇，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那……那我試試？”
    “試試！必須試試！”
    李海江見她鬆口，心中大喜，連忙叮囑。
    “記住，態度好點！多哭窮！多賣慘！就說咱們家快過不下去了，全指望這酒席撐門麵了！她肯定心軟！”
    王翠英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發，臉上努力擠出一副愁苦可憐的表情，朝著李二丫的小屋走去。
    李海江看著妻子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他心裏盤算著，隻要能從女兒手裏摳出錢來，把酒席風風光光地辦了，到時候在親戚朋友麵前揚眉吐氣，看誰還敢小瞧他李海江！
    至於女兒的感受和那點辛苦錢……在他心裏，根本不值一提。
    女兒嘛，本來就是替別人家養的，現在能幫襯家裏，是她的本分！
    ……
    王翠英深吸一口氣，臉上努力擠出一副淒然的表情，推開了李二丫小屋的門。
    這間小屋非常狹小，隻放得下一張單人床，一張破舊的書桌和一個放衣服的木箱子。
    李二丫正坐在書桌前，就著一盞昏暗的燈泡，認真地看書。聽到門響，她抬起頭，看到是母親進來，臉上露出一絲疑惑和不安。
    “媽？您……有事嗎？”
    李二丫放下筆，輕聲問道。她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王翠英走進來，反手輕輕帶上門，然後走到床邊坐下，還沒開口，就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眼圈也跟著紅了起來，聲音帶著哽咽。
    “二丫啊……媽……媽心裏苦啊……”
    李二丫一看母親這副樣子，心裏頓時一緊，連忙站起身走到母親身邊，關切地問。
    “媽，您怎麽了？是不是……又跟爸吵架了？”
    “唉……吵不吵架的，還有什麽意思？”
    王翠英用手背抹了抹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聲音更加淒苦。
    “二丫，你說咱們這個家……可怎麽過啊？你爸……你爸他好不容易找了個工作，本來是天大的喜事，可……可這辦酒席的錢……上哪兒弄去啊？”
    她抓住女兒的手，眼淚汪汪地看著她。
    “媽今天把話都放出去了，親戚朋友都通知了，這要是不辦……媽這張老臉……可就徹底丟盡了！以後在娘家，在村裏，還怎麽抬得起頭來啊？”
    李二丫聽著母親的話，心裏又急又氣，忍不住開口。
    “媽！我不是說了嘛！咱們家什麽條件您不清楚嗎？幹嘛非要打腫臉充胖子去‘美好人家’擺酒？那地方是咱們能去得起的嗎？在家簡單請幾桌不行嗎？”
    “簡單請幾桌？那怎麽行！”
    王翠英立刻拔高了聲音，隨即又意識到不對，趕緊壓低聲音，繼續哭訴。
    “二丫，你不懂！媽這輩子嫁給你爸，沒過過一天好日子！被人瞧不起半輩子了！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能風光一下，掙點臉麵，媽……媽不甘心啊！”
    她用力攥著女兒的手。
    “二丫！媽知道你懂事，知道你孝順！你就幫幫媽這一次！行不行？媽求你了！就這一次！以後媽再也不逼你了！”
    李二丫看著母親聲淚俱下的樣子，心裏像針紮一樣難受。
    她知道母親愛慕虛榮，也知道父親不靠譜，可看著母親如此“哀求”，她天性裏的善良和孝順讓她無法硬起心腸。
    但她還是試圖講道理。
    “媽，不是我不幫您……是我真的沒錢啊！我每個月工資大部分都交給家裏了，就剩下一點點，是我……是我攢著下學期交學費和買書用的……真的沒有了！”
    她沒說謊。
    她省吃儉用，每一分錢都計劃好了用途，那是她改變命運的希望。
    “學費？買書？”
    王翠英一聽，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哭得更“傷心”了。
    “二丫啊！都這時候了，你還想著上學？上學有什麽用啊？女孩子讀那麽多書幹嘛？最後還不是要嫁人？眼下家裏這個難關過不去，你爸的工作都可能保不住，咱們家就徹底完了！還上什麽學啊！”
    她開始進行道德綁架。
    “二丫！媽知道你攢了點錢！你就先拿出來應應急！算媽借你的！等以後……等以後家裏寬裕了，媽再還你！啊？你就眼睜睜看著媽去死嗎？看著這個家散了嗎？”
    “媽！您別這麽說！”
    李二丫急了，眼淚也在眼眶裏打轉，“上學對我很重要！我……”
    “重要？有咱們這個家重要嗎？！有媽的臉麵重要嗎？！”
    王翠英打斷她，語氣變得尖銳了起來。
    “二丫！我可是你親媽！我生你養你這麽大，現在家裏有難處，你就不能幫一把嗎？你的心怎麽就那麽硬呢？”
    她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女兒的表情，看到李二丫開始動搖，又換上一副可憐相。
    “二丫，媽知道，媽以前對你不夠好，可媽心裏是疼你的啊。這次你就當是可憐可憐媽，幫媽過了這個坎兒，媽以後一定對你好。”
    李二丫看著母親又哭又鬧，軟硬兼施的樣子，心裏充滿了矛盾和痛苦。
    她明知道母親是在利用她的心軟，明知道這錢拿出來很可能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明知道這會斷送自己上學的希望。
    可是……
    聽著母親一聲聲的哭訴，看著母親“痛苦”的表情，她終究還是狠不下心來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