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許正騎著自行車回到了小魚村。
    一夜未眠。
    後半夜，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子裏反複回放著昨晚在宿舍裏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葉百媚那大膽的舉動，以及自己那一瞬間的意亂情迷和險些失控都像電影畫麵一樣，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
    多虧了多蒙那及時雨般的敲門聲！
    否則……
    ……
    推開院門，向清魚正在院子裏晾衣服。
    看到丈夫回來，她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迎了上來，臉上帶著關切和一絲擔憂。
    “阿正，回來了？昨天是不是廠裏太忙了？晚上都沒見你回來。”
    她一邊說著，一邊習慣性地伸手幫許正拍了拍衣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看你眼睛紅的，又是一晚上沒睡好吧？事情……進展還順利嗎？”
    許正看著妻子溫柔關切的臉龐，心中那份愧疚感更深了，點了點頭。
    “嗯，廠裏事情多，新設備和新材料磨合，遇到點技術難題，大家熬了個夜，總算有點突破了。”
    “是嗎？解決了就好。”
    向清魚點頭，但目光卻沒有離開丈夫的臉，她微微蹙起眉頭，輕聲問，“阿正，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我看你臉色不太好，好像……心事重重的？”
    女人的直覺總是敏銳的。
    她感覺丈夫今天的疲憊，似乎不僅僅是身體上的勞累，更像是有心事。
    許正被妻子這麽一問，心裏“咯噔”一下，更加心虛了。
    他張了張嘴，想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但看著妻子那雙清澈而充滿信任的眼睛，他實在不忍心欺騙她。
    而且，這件事……他不想騙她。
    他深吸了一口氣，拉著妻子的手，走到堂屋的椅子上坐下，神情變得嚴肅而帶著一絲歉疚。
    “清魚……”
    他艱難地開口，聲音有些沙啞，“有件事……我得跟你說一下。你聽了千萬別生氣，也別多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向清魚看到丈夫這副鄭重其事又帶著愧疚的樣子，心裏不由得一緊，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緊張地問。
    “什麽事啊？阿正，你別嚇我，是不是廠裏出什麽大事了？還是……還是孩子們……”
    “不是不是！廠裏沒事！孩子們也都好！”
    許正連忙擺手，他咬了咬牙，終於下定決心，壓低聲音說道，“是……是關於葉廠長的。”
    “葉小姐？”
    向清魚愣了一下，更加疑惑了，“她怎麽了？她不是一直在廠裏幫你嗎？出什麽事了？”
    許正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硬著頭皮，將昨晚在宿舍裏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向清魚。
    “……事情就是這樣。”
    許正說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但心裏卻更加忐忑不安。
    他緊張地看著妻子的反應，急忙補充。
    “清魚，你千萬別誤會！我保證，我和她之間絕對是清白的！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他急切地解釋著，生怕妻子不相信。
    然而，出乎許正意料的是，向清魚聽完他的講述，臉上並沒有出現憤怒、傷心或者醋意大發的表情。
    她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有些驚訝，隨即，她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眼神閃爍了幾下，最後，她竟然……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一種恨鐵不成鋼的嗔怪表情。
    “你呀！”
    向清魚伸出手指，用力戳了一下許正的額頭，語氣帶著一絲埋怨。
    “你糊塗啊！”
    許正被妻子這反應徹底搞懵了！他捂著被戳的額頭，一臉錯愕。
    “清魚？你這是什麽意思？我怎麽糊塗了？”
    “這麽好的機會！送到嘴邊的肉！你都不知道把握一下！”
    向清魚瞪了他一眼，語出驚人！
    “啊？”
    許正徹底傻眼了！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太累出現幻聽了！
    “清魚！你……你說什麽？什麽機會？什麽肉？”
    “我介意什麽？”
    向清魚白了他一眼，語氣竟然帶著一絲理所當然。
    “人家葉小姐年輕漂亮，又能幹，對你又有意思，主動投懷送抱，想給你生個兒子，這不是天大的好事嗎？你倒好，還給推開了！你說你糊塗不糊塗！”
    許正目瞪口呆，他完全無法理解妻子的腦回路！
    “不是，清魚！你……你沒搞錯吧？”
    “她可是想跟我……那是出軌啊！是對不起你啊！你怎麽還能說這是好事？”
    “什麽出軌不出軌的！說得那麽難聽！”
    向清魚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她湊近許正，壓低聲音，語氣變得認真了起來。
    “阿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身體……自從生了九妹之後，大夫就說很難再懷上了，就算懷上，風險也大。我……我給你生不了兒子了！”
    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但很快又被一種更實際的考量所取代。
    “可你是許家的獨苗！這麽大一份家業，總得有個兒子來繼承香火吧？以前咱們窮，沒想過這些。可現在不一樣了！你的事業越做越大，將來總得有人接手吧？指望丫頭們？終究是要嫁人的！”
    “葉小姐我瞧著就不錯！人精明，能幹，漂亮，身子骨也好！她要是真能給你生個兒子，那是咱們老許家的福氣！是她自願的，又不用你負責，不影響咱們這個家，有什麽不好？”
    她歎了口氣，語氣軟了下來，帶著一絲懇切。
    “阿正，我知道你心疼我，在乎這個家。可有些事，你得為長遠考慮！有個兒子，比什麽都強！葉小姐既然自己願意，你……你就順水推舟，應了她唄？我又不怪你！我還支持你呢！”
    許正聽著妻子這一番“驚世駭俗”的言論，雖然不是第一次聽了，但是每次聽到，他還是覺得腦子嗡嗡作響。
    這……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他看著向清魚那認真而甚至帶著一絲期待的眼神，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他明白，妻子的想法，代表了這個時代很多農村婦女根深蒂固的傳統觀念。
    傳宗接代大於天。
    為了兒子，她們甚至可以忍受和接受很多現代人無法理解的事情。
    可是……
    “清魚，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並不是一定要有兒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