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國掃了一眼，字跡潦草，但也勉強算填完了。他收起表格，拿起內部電話，撥了個號碼。
    “老趙，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不一會兒，一個五十多歲，皮膚黝黑，穿著藍色工裝的老工人推門走了進來。
    “主任，您找我？”
    “老趙，這是新來的門衛，李海江。”
    陳建國指了指李海江，對老趙說道，“你帶他去門衛室，熟悉一下環境和工作流程。他剛來，什麽都不懂，你多帶帶他，把規矩都跟他講清楚。尤其是夜班巡邏的注意事項，重點強調一下。”
    老趙看了一眼李海江，眼神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但臉上沒什麽表情。
    “好的，主任。”
    陳建國又對李海江說，“這是趙師傅，廠裏的老員工，也是門衛班的班長。以後你歸他管，工作上有什麽事，聽趙師傅安排。”
    “趙班長好，以後請您多關照！多指點！”
    李海江趕緊又對老趙打招呼。
    老趙隻是淡淡地點了下頭。
    “主任，那我們先過去了。”
    “去吧。”
    陳建國揮了揮手。
    李海江如釋重負，趕緊跟著老趙走出了廠長辦公室。
    一出門，他才感覺後背的襯衫都被冷汗浸濕了！
    這個陳主任，氣場太強了！說話一點情麵都不講！看來以後在這裏上班，得夾起尾巴做人了！
    老趙帶著李海江往廠區門口的門衛室走，一路上沒什麽話，隻是簡單地指了一下廠區的主要建築和道路。
    到了門衛室，裏麵還有一個年輕點的門衛在值班。
    老趙對那年輕門衛說，“小劉，這是新來的，李海江。你跟他交下班，把登記本、鑰匙、對講機都跟他交接清楚。”
    然後又對李海江說。
    “李海江同誌，這是小劉，他值白班。你先跟他熟悉一下工作，主要是來客登記、車輛進出檢查、接聽電話這些。晚點我再來跟你講夜班巡邏的事。”
    “哎！好！好！謝謝趙班長！劉師傅，麻煩您了！”
    小劉看起來比較好說話，笑著跟李海江打了個招呼，耐心地給他講解門衛的工作內容。
    李海江雖然心裏對這份看大門的工作有點看不上，覺得沒什麽出息，但一想到陳建國那嚴厲的樣子和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也不敢怠慢，努力裝出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
    他心裏暗暗發誓：
    不管怎麽樣，先幹著再說！好歹是份正經工作，風吹不著雨淋不著，還能拿工資！總比在家閑著強！
    先把眼前的難關過了，以後慢慢再想辦法。
    ……
    漁具廠，辦公室裏。
    許正正仔細審閱著多蒙剛剛送來的關於新型碳纖維釣竿量產前的最後一份工藝參數調整報告。
    新產品的投產進入倒計時，每一個細節都至關重要，他必須親自把關。
    “叮鈴鈴——叮鈴鈴——”
    就在這時，辦公桌上的座機電話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
    許正抬起頭，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伸手拿起電話。
    “喂，你好，哪位？”
    “喂？是許廠長嗎？我是陳建國啊！”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熱情的聲音，正是汙水處理廠的陳主任。
    “哦！陳主任！您好您好！”
    許正臉上露出了笑容，“陳主任，您怎麽有空給我打電話了？是有什麽事嗎？”
    “哈哈，沒什麽大事，就是跟您說一聲。”
    陳建國笑著，語氣很是客氣，“您舅舅李海江同誌，今天上午已經來廠裏報到了，手續都辦妥了，我已經安排他到門衛崗上班了。”
    “是嗎？那太好了！真是麻煩陳主任您了！”
    許正連忙道謝。
    “我舅舅這個人，有時候可能有點……不太著調，以後在您手下工作，還請您多擔待，多費心管教！他要是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您該批評批評，該教育教育，千萬別客氣！”
    陳建國聽著許正這番客氣話，心裏卻是另一番光景。
    他昨天可是特意守在電視機前，全程觀看了省裏的表彰大會直播，親眼看到許正作為先進代表上台領獎和發言，那沉穩大氣，思路清晰的談吐，贏得了省領導和全場代表的高度讚譽！
    尤其是最後許正關於要自研碳纖維材料的宣言，更是讓他震驚不已！
    這年輕人，誌向太大了！
    不僅如此，他還通過自己的渠道多方打聽，更加確認了許正不僅是“大魚漁具廠”的老板，更是向書記的乘龍快婿！
    背景深厚，前途無量！
    這樣的人物，遠不是他一個鄉鎮汙水處理廠主任能比的！
    他哪裏還敢有絲毫輕視？巴結還來不及呢！所以，對於許正托付的這件小事，他自然是十二萬分地上心，甚至可以說是帶著一種“榮幸”的心態去辦的。
    “哎呀！許老板！您這話可就太見外了！太客氣了！”
    陳建國在電話那頭連連擺手。
    “舉手之勞而已！真的！安排個崗位，小事一樁！您舅舅在我這兒，您就放一百個心！我一定幫您照看好！再說了，咱們兩家廠子現在是緊密合作的夥伴關係，這點小忙算什麽？跟您為我們汙水處理廠、為咱們亞市環保事業做出的貢獻比起來，這根本不算事！”
    陳建國的語氣熱情得近乎謙卑，與之前在辦公室訓斥李海江時的威嚴判若兩人。
    許正何等聰明，自然聽得出陳建國語氣中的變化和刻意交好的意味。
    他心知肚明，這多半是省裏表彰大會帶來的“光環效應”。他對此並不意外，但也保持著清醒，不會因此就飄飄然。
    他笑了笑。
    “陳主任您言重了。合作是互利共贏，我們廠的發展也離不開您和汙水處理廠的支持。總之，我舅舅的事，還是要謝謝您。改天有空，我請您吃飯，當麵致謝。”
    “哎喲！許老板您太客氣了！吃飯好說！好說！隨時聽您安排！”
    陳建國受寵若驚。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約好了下次見麵細聊合作事宜，便在客套聲中結束了通話。
    放下電話，許正背靠在座椅上，輕輕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