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無端敵意,他會醫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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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無端敵意,他會醫術
    陸續有接人的村裏人趕來,看到或坐或躺了一地的知青,紛紛皺眉搖頭。
    “城裏的娃子就是金貴,大解放都能坐成這樣,指望他們幹啥活?”
    鄉下的漢子嗓門大,知青們把抱怨聽在耳朵裏,有些臊眉耷眼。
    “巴桑,你要嫌棄,把分到你村裏的給我唄,我不嫌他們身子弱幹不了活。”
    “你想的美。”
    那個明顯是少數民族的村長扯著嗓門說道:“憑啥給你,幹不了活,我讓他們配種還不行麽?”
    聽到這話,那些知青嚇得一激靈,紛紛從地上爬起來,遠離巴桑。
    特別是那些女知青,看巴桑的眼神跟看魔鬼差不多。
    一夥村裏人哈哈大笑,起哄著說怕是沒人敢和巴桑回去了。
    張繁星也嚇到了,不自主地往李易民身後躲住了小半個身子。
    李易民正要安慰她那都是瞎說的,走過來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臉上罕見地戴了一副眼鏡。
    “你們是李易民和張繁星吧?我是崖下村的村長唐擁軍,我來接你們回村。陳誌凱和王寧是哪兩個?”
    不遠處兩個男知青趕忙舉手迎過來。
    陳誌凱中等個子,稍顯瘦削,王寧看起來不足一米七,身材卻很敦實。
    唐擁軍又和他們做了一遍自我介紹。
    李易民看看他們這一組的配置,再看看唐擁軍,心裏對這個村長有了初步認識。
    在其他村長還在起哄逗趣的時候,唐擁軍已經不聲不響地進公社挑好了人。
    除了務實精明,這個村長在鄉公社必定還有門路。
    自己和張繁星這兩個“關係戶”除外,陳誌凱和王寧一看也是眼裏有活的精明人,公社裏沒人支招,他怎麽可能一眼就相中“良駒”?
    “人齊了那咱們就先走,路上我跟你們講一講咱們的政策和紀律……”
    李易民想了想沒有進公社和副鄉長劉衛國道別,來日方長,不能給人留下功利的印象。
    五人出了鄉公社,李易民與唐擁軍攀談起來,“唐村長,現在差不多下午五點了,天黑前我們能到村子嗎?”
    “放心,崖下村距離鄉公社不到一小時路程,天黑前肯定能趕到。除了我們,其他村都得走些夜路……”
    李易民依舊把兩個大包扛在肩上,整個人轉過來朝張繁星挑了挑眉毛,意思是你看我沒說錯吧?
    張繁星的大包被唐擁軍幫忙扛著,她自己拎著小包,此刻故意把頭偏向別處,假裝沒有看見李易民的動作,脖頸抻長,如同驕傲的小天鵝。
    這是啥意思,她在和我撇清關係?
    如此明顯的嫌棄,李易民哪裏看不出來?
    他隻是沒想明白,啥時候得罪這小幺妹了,難道托她上車時偷偷捏的那一把露餡兒了?
    不應該啊,那一把多隱蔽……
    李某人肯定想不到,他在那之前就已經被張繁星貼上了流氓標簽。
    從鄉東頭出去,就拐上了進村的小道,沿著山脊而行,道路平坦,也還算寬闊,就是灰塵大了些。
    唐擁軍一路嘴都沒有停著,先簡單強調了一下紀律,然後就講起了當地的風土人情。
    西源縣屬於西涼市,是典型的高原地形,屬多民族共居,算上漢族,整個市雜居了十四個民族,妥妥的小中華。
    “那咱們村有多少種少數民族,人多嗎?”
    “咱村隻有一二大隊有幾十戶布依族老鄉,一百來號人,沒有其他民族。”
    “布依族,是古時候的百越人吧?他們做的糯食很好吃,是不是真的?”
    唐擁軍詫異地看李易民一眼,說道:“你這娃子還是做了功課的嘛,了解過咱們這裏的風土人情?”
    李易民笑道:“臨出發前都才知道下鄉的目的地是西源,做啥功課?我就是喜歡民族文化而已,看了一些這方麵的書。”
    也許是他重生的緣故,他下鄉的地方與前世幺妹兒不在同一地方。
    唐擁軍說道:“愛學習,也是個好習慣。”
    李易民謙虛擺手,陳誌凱突然問道:“唐村長,聽說少數民族的人都有點野蠻,是不是真的?”
    嗯?
    唐擁軍:“……”
    李易民:“……”
    這一句話把幾個人都幹沉默了。
    好半天,唐擁軍才黑著臉說道:“你這小同誌,可不能胡說。咱們村的布依族老鄉,都是勤勞熱情的。”
    “唐村長,布依族勤勞熱情,那其他少數民族呢?比如說彝族、藏族。咱們公社有藏族同胞吧?”
    陳誌凱像是沒意識到突然沉默的氣氛是他造成的一樣,接著問道。
    唐擁軍突然有些後悔挑了這家夥,這哪是精明人,缺心眼嘛不是?
    剛剛還談興濃鬱的唐村長,徹底被陳誌凱幹沉默了。
    偏偏這家夥還不死心,依舊不停追問,勢必要個答案的那種。
    張繁星看不下去了,說道:“陳誌凱,你能不能閉嘴?吵死了。”
    聽到張繁星開口,一絲慌亂在陳誌凱眼裏一閃而過,他低聲說道:“這是上學時候其他同學說的,我才想求證一下。”
    張繁星說道:“你這是人雲亦雲。往小了說,是不禮貌,往大了說就是破壞民族團結,你知不知道?”
    陳誌凱紅著臉說道:“我不是有意的,你不要給我扣帽子……”
    頓了頓,這家夥有點不敢正眼瞧張繁星的樣子,低聲說道:“那啥,我錯了,張繁星,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張繁星輕哼一聲,說道:“我沒有生氣,你該道歉的也不是我,而是唐村長,和少數民族同胞。”
    陳誌凱很幹脆,兩個箭步跑到唐擁軍前麵,躬身彎腰,說道:“唐村長,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唐擁軍笑笑,說道:“沒事,年輕人嘛,以後注意就是了。”
    陳誌凱又跑到張繁星麵前,“張繁星,給少數民族同胞,我在心裏道歉行不?”
    張繁星板著臉說道:“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能從內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這點你放心,我一定從根本上反省自己的錯誤。我這個人吧,腦子笨,所以上學的時候成績不好,老是容易做錯事。以後還要多多麻煩張繁星同誌對我進行監督,我相信在你的指導下,我肯定能快速提高的。”
    “都是同一批下鄉的同誌,我們相互提高。”
    “對對,相互提高……”
    兩人就這麽聊上了,剛剛的小風波頓時化為無形,氣氛再次變得歡快。
    就連唐擁軍的眼裏也充滿了欣慰。
    李易民把全過程看在眼裏,有點瞠目結舌的感覺。
    先是示敵以弱,把自己放在獵物的位置,緊接著一招反守為攻,就拉近了和張繁星的距離。
    這是什麽?
    高端獵手往往先以獵物的形式出現?
    李易民瞅著陳誌凱的後腦勺,心裏感慨,這特麽的是個高手啊!
    差不多半小時後,前麵出現一個小山坡,唐擁軍說道:“這裏已經進入崖下村的地界,翻過這座山坡,就能看到我們村的大隊了。”
    山坡上有一片鬆林,隱約聽見有人聲。
    “應該是拾柴的村民,鬆林邊上有兩塊大石頭,大家平時都在那裏歇腳。”
    唐擁軍見幾人都有些累,於是給大家鼓氣,“再堅持一下,等到那裏我們也歇一下再走。然後再走二十分鍾就能進村子了。”
    幾個人不由加快腳步,唐擁軍說的那兩塊巨石在望,卻有四五個村民圍在那裏,地上躺了一個人,站著的全都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驚慌焦急。
    不好,這是出事了!
    唐擁軍一個箭步就衝了過去。
    李易民幾人稍稍一愣,也趕忙追了上去。
    “莫老四,這是咋了,出啥事了?”
    唐擁軍人還沒到,就叫出一個人名問道。
    被叫的那人回頭一看是唐擁軍,頓時如同見到救星,連忙喊道:“村長,你快來,吳阿蒙突然抽羊角風了。”
    唐擁軍臉色大變,連忙幾個大步竄過去。
    地上躺著一個約莫三十左右的年輕人,鼻歪口斜,半邊臉扭曲著正在不斷抽動,整個身體繃得緊緊的,也是抽搐不斷。
    “人都成這樣了,咋還不往公社的衛生院送?你們這是要害死他嗎?”
    幾個村民麵麵相覷,莫老四說道:“他抽著羊角風,哪個敢動他嘛?他弟弟已經去請於大夫了。”
    唐擁軍皺著眉頭說道:“於國祥住在九大隊,比鄉公社還遠,也不知道吳阿蒙能不能挺得住。”
    “唐村長,李易民會醫術……”
    幾個村民神情黯然,歎息不已,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打破他們的沉默。
    “李易民?”
    唐擁軍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轉身期待地看著李易民,問道:“易民同誌,你真的會醫術?”
    稱呼一下從娃子升級到了同誌。
    李易民還沒來得及答,張繁星搶先說道:“他會,我們來的火車上有個知青發病,就是他救的。”
    唐擁軍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拉住李易民的手說道:“易民同誌,那你快來給吳阿蒙看看。”
    那些村民也不由得目露期待,張繁星和王寧也給了李易民一些眼神鼓勵。
    獨獨陳誌凱沒什麽表示,仔細看的話,還能發現他平靜的眼底似乎藏了一絲怨毒。
    張繁星既然已經把自己推出來了,李易民就沒再說任何話,他放下包走進人群裏麵,吩咐大家散開一些,然後蹲下來開始翻動病人的嘴巴。
    確認病人沒有咬住舌頭以後,他又翻了翻眼皮,然後一邊把脈一邊問道:“病人以前發生過這種症狀嗎?”
    唐擁軍和村民對了一下眼神,答道:“沒有發生過,他平日裏身體都挺好的。”
    “他家裏人也沒有發生過類似症狀吧?”
    “沒有。”
    隨後,李易民就沒再發問,場麵頓時凝重起來,大夥兒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半閉眼睛的樣子,大氣也不敢喘。
    左手的脈搏,李易民聽了約莫一分半鍾,他又換了病人的右手。
    陳誌凱這時候突然開口打破沉默的氣氛,說道:“李易民,你到底會不會治?病人的臉色已經開始變青了,你別不懂裝懂,耽誤了病人的病情。”
    聽到這話,幾個村民的臉上也爬上擔憂,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唐擁軍還算沉得住氣,但是也能明顯感覺到他垂在褲縫邊上的手捏成了拳頭。
    感覺到氣氛的改變,李易民微微抬頭看了陳誌凱一眼,什麽也沒說,繼續半闔眼睛聽起脈。
    陳誌凱卻覺得李易民這種表現該是心虛了,他乘勝追擊地說道:“唐村長,你還是讓他住手吧,他要真的會醫術,又怎麽會下鄉來?別是讓他胡亂操作,加重了病人的病情。”
    聞言,村民們的議論聲變大了,唐擁軍的嘴唇也忍不住動了動。
    就連張繁星,此時眼神也有些閃爍,似是有點懷疑她把李易民推出來是不是做錯了。
    李易民終於聽完脈,他也將眾人的眾生相看在眼裏,不由咧開嘴角冷笑了一聲。
    “繁星,麻煩你把我軍綠色的那個包打開,把裏麵的白砂糖拿出來,然後兌一碗糖水。”
    李易民故意隻叫張繁星的名,手下開始按摩吳阿蒙僵直的手腳,眼睛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陳誌凱。
    “咱們本是一起下鄉的知青,不管你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我們都能勉強算是一個鍋裏舀馬勺的同誌。你想要在女孩子麵前賣表現,那是你的事情,不過拉高踩低到我頭上,可就算是結仇了。你真的確定要這麽做?”
    陳誌凱的臉色有些脹紅,他大聲道:“你不要血口噴人,誰想在女孩子麵前表現了?我隻是提醒你不要打腫臉充胖子,免得耽誤了病人的病情。”
    李易民說道:“你這一看就是不具備醫學常識,我就是給他聽聽脈,鬆弛鬆弛肌肉,怎麽就能耽誤他的病情了?”
    陳誌凱指著正在兌糖水的張繁星說道:“那你準備給他喂糖水怎麽說?病人都抽羊角風了,怎麽能給他喂東西?”
    這話似乎說到了眾人的心坎上,張繁星端著糖水的手都僵了一下。
    唐擁軍甚至小心翼翼提醒道:“易民同誌,抽羊角風喂食,吳阿蒙萬一咬著舌頭咋辦?”
    陳誌凱望著李易民,嘴角微微往上翹了翹,有些得意。
    李易民索性直接從張繁星手裏接過糖水,說道:“喂糖水而已,不用咀嚼,他怎麽會咬著舌頭?”
    見眾人還是有些不信任的樣子,李易民停下喂水的動作,看向唐擁軍,“唐村長,那你說,到底喂,還是不喂?”
    唐擁軍一臉猶豫,陳誌凱迫不及待地說道:“看吧,狐狸尾巴露出來了。你問唐村長,分明就是想要推卸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