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

字數:4671   加入書籤

A+A-


    靜初不得不抬起胳膊,遮擋白陳氏狠狠落下的戒尺,袖子遮掩下的眸光一凜,驟然迸發出寒光。
    心寒。
    眼前的人是養育了自己十六年的養母,可今日,她非要逼著自己與她動手反抗嗎?
    她不想,自己一旦動手,便是忤逆不孝,這白家,自己怕是真的沒有立足之地了。
    她隻能輕巧地躲避開,轉身往人多的前院跑。
    人要臉樹要皮,借助輿論的力量,白陳氏總要有所收斂。
    “你打不著,嘻嘻,你來追我啊!你追上我就乖乖讓你打!”
    白陳氏見她竟然敢躲,而且向著自己挑釁,氣急敗壞地舉著戒尺在後麵追:
    “你們給我攔住她,看我今日不打死這個死丫頭!”
    靜初就如一尾滑不溜秋的泥鰍,從幾個笨拙的婆子縫隙之中鑽出去。
    婆子們也覺得這丫頭可憐,大夫人委實刻薄,不過就是裝裝樣子,個個扶腰喘氣,虛張聲勢。
    靜初不忘扭過臉來,衝著一臉氣急敗壞的白陳氏做鬼臉:
    “嘻嘻,你打我噻!這就生氣了?小氣鬼,喝涼水,喝一肚,拉一褲!”
    “咚!”
    有道是樂極生悲。
    剛逃進前院,得意忘形,一轉身,竟與身後匆忙趕來的人撞了一個滿懷。
    對方似乎早有準備,長臂一伸,就攬著她的腰,把她圈進了懷裏。
    慵懶地低聲道:“這腦袋本來就傻,左邊麵粉,右邊水,可禁不得這麽撞,會混成一團漿糊。”
    不用抬頭,靜初也知道自己撞的是誰!
    罪魁禍首來了。
    還一來就占自己便宜。
    她整個人都受驚跳起來,一使勁兒,差點將池宴清給推個跟頭。
    “你快跑,阿娘說你指使我說謊,騙我靜姝姐姐退婚。她們會打你的!”
    池宴清為首,身後跟著初九幾個侍衛,官威不小,就像專程來打架的一般。
    眾人瞧著手拿戒尺氣急敗壞的白陳氏,一聲渾厚急斥:“大膽!官府辦案,誰敢放肆!”
    白陳氏手裏的戒尺“咣”的一聲掉落,率領眾婆子跪在地上行禮。
    “婦人不敢,這丫頭胡說八道,詆毀世子爺您的清譽。我正在教訓她!”
    池宴清還未問話,就聽有人嗚嗚咽咽地叫了一聲“宴世子!”
    區區三個字,聲調一波三折,又嬌又軟,蘊藏著無限的委屈,就像春日夜裏那些站在牆頭,長一聲短一聲叫春的貓兒。
    聲音未落,白靜姝便已然提著裙擺踉蹌向前,撲倒在池宴清腳下,攥著他的朱雀紅衣擺,抬起一張淚痕未幹,梨花帶雨的臉。
    “我快要冤死了!您要為我做主啊!”
    初九誇張地打了一個寒戰。
    他當初可沒少蹲白府屋頂,這位白大小姐有多狠辣比誰都清楚。
    冷不丁這樣的酥軟調調兒,有點肉麻。
    池宴清則厭惡地低頭看了白靜姝一眼,冷冷吐唇:“鬆手!”
    白靜姝非但沒有鬆手,還膝行著向前一步,咬緊了下唇,一指白靜初:
    “是她,在我母親麵前詆毀世子你,說你不潔身自好,說你身染花柳之症,費盡心機地攛掇我與你退婚。這都不是我的本意,我從未想過與你退婚!”
    “所以呢?”池宴清俯身反問。
    白靜姝眸中驟然升騰起希望來,懇切無比地道:“既然我已經與世子您有過婚約,我便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怎麽可能退婚另嫁呢?”
    池宴清微勾起唇角,輕巧地“嗤”了一聲,用手裏的蛇骨紫金鞭毫不留情地撥開她緊攥的手指。
    “我侯府的祖墳小,埋不進你這尊大佛。請白小姐另謀高嫁。”
    白靜姝滿懷希望瞬間湮滅,垮下臉來,仍舊不死心地顫聲央求:“除了世子您,我誰也不嫁!”
    “這好說,從哪來,回哪去,尼庵的大門應該還沒關,不過就是剃個頭發的事兒。”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白靜姝如此低聲下去地央求,誰知道池宴清話說得這麽絕情。
    一時間,尷尬得無地自容,進退兩難。
    白陳氏上前,將所有錯事全都攬到自己身上。
    “宴世子,我知道,我不該聽信她白靜初的攛掇,擅自做主退了這婚事。此事與靜姝沒有絲毫的關係,您要怪就怪婦人我吧?”
    池宴清麵籠寒霜,一圈一圈地往虎口上纏繞著鞭子,冷聲道:“當初聽信流言要試婚的是你們,
    試婚之後故意下藥,製造她白靜初被染病的假象,以此為借口退婚的,也是你們。
    怎麽現在,後悔了,卻又變成別人的罪過?你們倒是說來聽聽,她一個傻子,是怎麽攛掇的?本世子指使的,是不是?”
    白陳氏一噎。
    池宴清淡淡吩咐:“既然白夫人懷疑本世子有騙婚嫌疑,這案子咱們得順便接著。
    初九,你帶人問個口供,將這個案子的來龍去脈調查清楚。看看她白家究竟是受了什麽蠱惑,竟然退了本世子的婚。”
    白陳氏慌忙搖頭:“世子言重,婦人不敢。”
    池宴清並未理會,初九帶人上前:
    “白夫人請吧。我們一向鐵麵無私,不會偏袒任何人的。但您也務必要實話實說,否則就是誣告之罪。”
    白陳氏哪敢放肆,好生解釋,央告初九高抬貴手。
    白二叔聞訊前來,替母女二人賠罪說情,被白二嬸暗中狠狠地剜了兩眼。
    池宴清不悅道:“本世子要務纏身,的確沒有閑情逸致管你府上這些雞毛蒜皮的破事。
    今日前來,乃是有個要緊案子,想找靜初姑娘了解一點情況。
    誰知道一進府門,竟然就被安上了莫須有的罪名。若是不聞不問,我侯府還不知道要擔什麽惡毒名聲。
    造謠與退婚之事,我們不做追究,已經仁至義盡。”
    白二叔不敢再多言,隻能眼瞧著,白二嬸被初九幾人嚇唬得麵色時青時白。
    無奈將池宴清客客氣氣地請進待客廳,好茶伺候,又將靜初叫了進去,自覺回避。
    屋門大開,屋子裏隻剩下兩人。
    靜初終於可以卸下偽裝,同時又滿懷警惕,不知道池宴清此來何意。
    難道李富貴被殺,他這麽快就查到了自己頭上?
    那日在琳琅閣床上,被他認出了不成?
    池宴清並未著急切入主題,而是狡黠道:“今日之事,因我而起,算我欠你一個人情。等本世子回府,必有大禮回報。”
    靜初心情不錯,對於他所說的大禮也不感興趣。
    畢竟,池宴清的到來,令這場好戲更加精彩了。
    她眨眨眸子,冷冷地出聲揶揄道:“難得白靜姝對你如此一往情深,宴世子竟然棄如敝履,唉!果真癡情女子負心漢。”
    池宴清麵色一黑:“怎麽,我當不成你姐夫,你還覺得遺憾不成?”
    “有點,畢竟背靠大樹好乘涼。”
    “我還以為,你當不成陪嫁丫頭,心有不甘呢。”
    白靜初冷笑:“你再胡說一個字,我就告你調戲良家婦女。”
    “好好好,我不逗你,說正事好吧。”
    這女人人前傻兮兮,人後拽兮兮,高冷而又不近男色的樣子,真不討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