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不能讓她心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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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車上堆著好幾筐黃橙橙的鴨梨,還有一筐紅彤彤的橘子。
    大概是雪天路滑的原因,獨輪車打著滑,直衝旗杆方向。
    初二初三頓時就警惕起來,握緊了腰間佩劍。
    錦衣衛也大聲嗬斥:“離遠點,遠點!”
    老頭心裏一慌,手愈加把不住獨輪車,“咣”的一聲,翻了。
    梨子蹦躂著滾得滿地都是。
    靜初瞧得心裏一緊,該不會,楚國舅落井下石,又派了刺客趁機來刺殺自己吧?
    錦衣衛也警惕地抽出腰刀,嚴陣以待。
    “有梨子吃,大家快點撿啊!”
    冷不丁的一嗓子,突然從一旁街上衝出一堆破衣爛衫的叫花子,全都朝著地上的梨子蜂擁而上。
    駝背老頭捶胸頓足地大喊,跟無頭蒼蠅一般亂撞:“我的梨子,你們不能搶啊。我的官老爺啊,這可是小的一家一年的嚼頭啊。”
    叫花子們不管不顧,錦衣衛上前轟趕。
    “都離遠點,朝廷要犯,不得靠近。”
    駝背老頭不管不顧,身形十分靈敏,瞅個空子就鑽到靜初跟前,從懷裏摸出一個罐子來,齜牙咧嘴道:
    “媽呀,沒蓋好,灑到我懷裏了。”
    靜初一聽這聲音,這不是蘇仇嗎?立即製止了初二初三兩人手裏的劍。
    蘇仇手忙腳亂地打開瓦罐,對靜初道:“白姐姐,快點,白二叔給你燉的雞茸粥,還有一簍灌湯包,可香了。”
    如此大費周折,竟然是冒著危險給自己送吃的來了。
    靜初是真的渴了,蘇仇捧著罐子,她一口氣喝了半罐子,然後又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個肉包。
    然後才顧上警惕地四周掃望一眼,就看到有兩個錦衣衛正瞅著她這邊,一邊憋笑,一邊悠閑地啃鴨梨呢。
    靜初頓時一噎。
    錦衣衛見她望過來,立即扭過臉去,裝模作樣地轟趕那些怎麽也轟不走的叫花子。
    果然朝中有人好做官。他們也懂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靜初吃飽喝足,蘇仇立即悄咪咪地撤了。
    那些虛張聲勢的叫花子們也瞬間沒了影,撿拾梨子的百姓也一哄而散。靜初附近的地上仍舊還零星散落著幾個梨子。
    百姓們畏懼錦衣衛,不敢上前。
    幾個膽大的頑童湊過來。
    其中一個八九歲的小孩兒跑到靜初跟前搶過一顆橘子,見靜初正望著他,大膽地往跟前湊了湊。
    “靜初姐姐你吃嗎?我喂你。”
    “你認識我?”
    “我去書院上學第一天就見過你。”
    一邊說,一邊剝開橘子,拿出一瓣兒,努力往靜初嘴邊湊:“我聽我娘說,他們不給你水喝。吃橘子也能解渴的。”
    靜初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吃了一口,真涼啊。
    “你怎麽沒去讀書?”
    “我們書院今天被官府查封了。我娘說是因為那個秦叔叔,他真是大壞蛋嗎?”
    靜初沒想到,楚國舅竟然就連書院都沒有放過,搖頭道:“當然不是,你們放心,秦叔叔沒有做壞事,也不會有事,書院很快就能再開的。”
    孩子們破碎的夢被靜初一句話重新點燃了希望,嘰嘰喳喳地興奮點頭:“那靜初姐姐你也不會有事吧?”
    靜初咧咧嘴:“是。”
    “那你餓不餓?我家裏有烤紅薯。”
    另一個小孩自告奮勇:“我娘烙的烀餅可香了。”
    “那,那我可以偷一個雞蛋。多了就要挨揍了。”
    幾人爭先恐後,靜初忙婉拒了孩子們的好意,催促他們早點回家。
    一個小女孩怯生生地問:“下這麽大雪,姐姐一定很冷吧?你的頭發都結冰了。”
    能不冷嗎?
    但靜初覺得,心裏是熱乎的。
    白天被一堆大人指著鼻子各種汙言穢語地罵,若非初二初三護著,差點被丟爛菜葉。
    心裏憋了一肚子的火氣,晚上倒是被幾個頑劣的孩子治愈了。
    夜幕降臨,四處燈火升起。雪片簌簌,密如柳絮。
    乾清宮裏,皇帝擲了手裏的筆,煩躁地靠在椅背之上,閉了眼睛,總覺得心裏似乎繃了一根弦,揪得極不舒服。
    皇後捧著參茶入內,輕輕地擱在皇帝跟前:“我聽說皇上您晚膳吃得極少,可是身子有哪裏不適?”
    皇帝睜眼:“沒有,隻是國事繁重,心情不佳罷了。”
    “臣妾慚愧,不能為聖上分憂。皇上為了長安百姓,也當保重龍體,勞逸結合。
    今日瑞雪兆豐年,皇上何不與臣妾一同登上拜月台,賞江山雪景?”
    皇帝起身:“又下得緊了?”
    “可不,京城已然銀裝素裹。此時登高遠眺,瓊樓玉宇,冰封雪飄,必能煩惱盡消,心曠神怡。”
    皇帝大步流星地向著殿外走去,太監慌忙持傘與鶴氅緊隨其後。
    皇後也在宮人攙扶之下,落後而行,見他並非是朝著拜月台的方向,便忍不住詢問:“皇上您這是去哪兒?”
    皇帝頭也不回:“乾坤塔。”
    乾坤塔,正對宮外製勝樓的方向。
    皇後腳下一頓:“皇上該不會是放心不下她白靜初吧?她倒翻天罡,蒼天有眼都瞧不下去,要給她白靜初懲戒。”
    皇帝心裏愈加沒來由地煩亂,沒有回答皇後的話,腳下不停。
    皇後捉摸不透皇帝心思,便識相地沒有繼續說話。
    帝後一同登上乾坤塔,向著製勝樓的方向眺望。
    全都不約而同地一怔。
    製勝樓外,燈火通明。
    四處銀裝素裹,隻有圍繞著捆綁白靜初的那棵旗杆,四周生起一圈的篝火,正燃得極旺,將大雪消融。
    皇帝的麵色微沉,皇後怒聲道:“簡直大膽,是誰竟敢違抗聖意,公然在宮門外縱火?
    肯定是那池宴清濫用職權,此子桀驁不馴,真是不將皇上您放在眼裏。”
    皇帝抿了抿唇,吩咐身旁宮人:“去探。”
    宮人得令,一會兒回來,向著帝後回稟道:“回皇上,這火堆並非是宴世子的人所為,而是百姓自發點的。”
    “百姓?怎麽可能?”皇後一口否認:“池宴清詭計多端,肯定認為皇上您法不責眾,於是讓侯府的人假扮的。”
    “是真的,”宮人十分篤定地道:“現在還陸續有不少城中百姓自發前來送柴。他們說,今日必然不能讓這火堆熄了,讓靜初姑娘心涼了。”
    皇帝適才還冰封的臉,似乎也被這火堆烤得融化了,心裏適才還緊繃著的那根弦也鬆了。
    皇後還在輕嗤:“是誰說老百姓舍不得燒柴,冬天全靠扛的,我瞧著,他們的柴是沒有地方燒了吧?”
    皇帝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自顧轉身,“噔噔”地下了乾坤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