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公則破口大罵：“你還有臉說，此事是不是誣陷，你自己心裏難道沒數嗎？”
    秦淮則一愣，然後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猛然拍了拍腦門，懊惱地道：
    “都怪我，是我膽大妄為，做了錯事。以前對靜初姑娘多有得罪，還望海涵。”
    靜初狐疑地望著秦淮則：“秦世子覺得，你是哪裏得罪我了？”
    秦淮則躲閃著她的目光：“我先前不該誤會靜初姑娘，出言不遜。”
    “既然世子對於太子妃中蠱一事心知肚明，又何來誤會一說呢？”
    秦淮則一噎，狐疑道：“我當時好像並不知道，所以很生氣。”
    “那你後來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秦淮則再次被問住了：“後來我自然是記起來了。”
    “你自己做過的事情，又非兒戲，必然日日惶恐不安，怎麽可能忘記了呢？”
    兩人一問一答，秦國公也發現了不對勁兒。
    秦淮則顛三倒四，前言不搭後語，破綻太明顯了。可他又不像是撒謊。
    於是詫異地望向靜初。
    靜初心中已然有了計較：“國公爺，我方便與秦世子單獨待一會兒嗎？我需要一個十分安靜的房間，最好還有一個長榻。”
    秦國公支支吾吾：“您要這個做什麽？”
    男女有別啊，兩人全都已經婚嫁，待在一個房間裏也就罷了，竟然還要床。
    好說不好聽，這若是讓池宴清知道了，自己可不好交代。
    靜初壓根沒多想，也不明白秦國公的顧忌，解釋道：“秦世子的精神狀態很不對勁兒，似乎有些記憶錯亂。
    我想單獨跟他談一談，不希望有任何人、任何聲音打擾。長榻隻是為了讓秦世子徹底放鬆，進入毫無防備的冥想狀態。”
    秦國公立即領會過來：“當然，當然可以。”
    立即將二人領到後宅暖閣，屏退所有下人，緊閉門窗。自己親自守在門口，叮囑秦淮則一切聽從靜初安排。
    秦淮則對靜初仍舊還有一些根深蒂固的成見，警惕地望著靜初：“你想要問什麽？”
    靜初讓他躺在長榻之上，在一旁點燃安神香，這才坐到他的身邊，安撫道：
    “秦世子你不必緊張，我就想問你，你想不想救太子妃，想不想力挽狂瀾，救國公府於危難？”
    “當然，這還用說嗎？”
    “那你就放下對我的一切警戒，盡量讓自己放鬆，什麽都不要想，隻盯著我手裏這枚長命鎖。”
    秦淮則依言而行。
    靜初摘下頸間長命鎖，鎖子散發著淡淡的香味，在秦淮則的麵前輕輕地，有節奏地搖晃。
    秦淮則的眸光逐漸渙散，眼皮不受控製，沉顛顛地耷拉下來。
    靜初的聲音逐漸變得遙遠，帶著魅惑：“你現在很困，很累，有暖洋洋的溫水包圍著你，托舉著你，載沉載浮。”
    秦淮則努力陷入靜初所說的感受之中，隻覺得四肢百骸變得通暢，精神也逐漸放鬆，似乎陷入夢境之中。
    靜初先從最簡單的問起，放鬆他的戒備：“你可還記得，太子妃叫什麽？”
    “秦涼音。”秦淮則幽幽回道。
    “你最近去過太子府看望她嗎？”
    “去過。”
    “你見到了誰？”
    “太子，史側妃。”
    “他們對你做了什麽？”
    “喝酒。”
    “喝醉之後呢？”
    “一個婢女將我攙扶到一旁客房休息。”
    “後來呢？”
    “後來的事情我就全都不記得了。”
    “你睡了多久？”
    “大概大半個時辰。”
    “是誰叫醒你的？”
    “我好像做了一個噩夢，我當時知道自己在做夢，就想努力清醒過來。然後聽到有人慘叫。好像是在耳邊，又像是很遙遠的地方，我就醒了。”
    “你醒來之後那個婢女還在嗎？”
    “婢女彎腰蹲在地上，似乎很痛苦的樣子。太子聞聲進來，說她大驚小怪驚擾了我休息，命人將她拖了出去。”
    “那你見過秦涼音嗎？”
    “沒有。”
    靜初見他並無防備，有問有答，便直擊問題核心。
    “秦涼音現在的處境很不妙，因為，你冤枉她利用苗蠱假孕，以此爭寵。她被太子囚禁，還會拖累國公府。”
    秦淮則頓時猶豫了一下，明顯是對這個問題很是抵觸。
    “她沒有。”
    “那你究竟有沒有給她下蠱？”
    “沒有。”
    “你為什麽要承認，是你下的蠱？”
    “好像是我下的。”
    秦淮則搖頭，麵上浮現糾結與痛苦之色。
    靜初見他這般抵抗，怕是很快就要醒來，立即追問：“是不是史側妃跟前的婢女趁著你醉酒，告訴你，這蠱蟲是你下的？”
    “是我下的，她說是我下的，她說是我勾結涼音，想要利用喜蠱瞞天過海，混淆皇室血脈。她說……”
    秦淮則猛然睜開了眼睛：“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
    然後一驚而起。
    見靜初端坐在身邊，自己躺在床榻之上，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
    他驚愕起身：“你適才對我做了什麽？”
    靜初不想暴露太多：“沒什麽，你中了我的安神香，自己躺著睡著了。”
    然後上前打開房門，對秦國公道：“我已經找到秦世子記憶錯亂的原因了。”
    秦國公頓時麵上一喜：“什麽原因？”
    “他的確不是中蠱，而是有人對他用了巫蠱幻術。”
    “巫蠱幻術？什麽意思？”
    “巫蠱是苗人利用詛咒與毒蠱的方法控製他人的一種術法。
    我也不知道對方究竟是用的什麽手段，總體來說，就是利用蠱毒，趁著秦世子進入毫無防備狀態的時候，對方像造夢一般，將此事經過植入秦世子的記憶之中。
    秦世子醒來之後，就會覺得，這些事情是真實發生過的，這件錯事也的確是他自己一時鬼迷心竅犯下的。
    所以每次別人追問的時候，他都不由自主地對下蠱之事供認不諱。但是具體的一些細節，凡是施術之人並未描述過的，他卻是含糊不清，自己也記不起來。
    而且，由於此事壓根並未發生過，他的記憶就會出現前後矛盾錯亂的情況。”
    秦國公隻覺得咋舌，自己活了這麽大年歲，都沒有聽說過這種稀罕事。
    於是詢問靜初：“你是怎麽知道的呢？”
    靜初避重就輕：“我適才與您說起過，太師府那位草鬼婆因為傷了眼睛，暫時離開了太師府。
    當時我就覺得此事過於巧合，必有原因。
    後來見秦世子說話又顛三倒四，前後矛盾，立即想起此事來。
    有些幻術，就是要用眼睛來迷惑對方。假如對方意誌力堅定，對方不敵，往往會遭受反噬。
    秦世子即便是在迷幻之中，也憂心太子妃，心生抵觸，於是那草鬼婆自然就傷了眼睛。”
    秦國公咋舌道：“靜初姑娘小小年紀，竟然如此博學廣聞，本國公甘拜下風。”
    靜初一時間汗顏，這次真是巧合，大概是太子見秦涼音中蠱一事被自己看穿。在揣摩不清自己蠱術深淺的時候，沒敢貿然用蠱，而是改為巫蠱幻術。
    好巧不巧，恰好撞進自己的擅長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