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默然無語，良久，他歎了口氣，“你們說得對，必然是這個緣故，想不到這個甘寧竟如此老辣，將我們玩弄於股掌之中，我小看他了。”
    程昱肅然道：“這個甘寧是一個極難纏的對手，甚至超過了袁紹，我們的任何一個輕敵都會遭遇慘敗，無論戰術上，還是戰略上。”
    曹操輕輕點頭，程昱說得對，自己不能再有半點輕敵了，他沉吟一下又問道：“那麽甘寧在江北建一個據點的意圖是什麽？”
    荀攸淡淡道：“說明他並沒有放棄江北，他隻是把全麵布防變成了重點布防，這個卻月城位於漢水入長江口上，從水路容易支援，另外它又位於江夏郡和南郡之間，說明甘寧不僅要收複江夏郡，還準備伺機奪取南郡。”
    荀彧也道：“這座卻月城關係到丞相的統一江北計劃，而江北計劃又關係到丞相大軍渡江南征，它就像一根插進後背的毒刺，讓我們永無寧日，如果丞相大軍貿然南征，我相信卻月城必然會在江北翻江倒海，迫使我們大軍不得不回撤，所以卑職的意見，在攻克卻月城之前，大軍暫時不要考慮南征。”
    荀彧的建議得到了程昱和荀攸的支持，其實曹操也知道，甘寧在江北駐軍目的就是為了牽製自己，事實上，甘寧成功了，一戰損失兩萬六千人，使曹操無論如何不敢再輕視這座卻月城。
    “但江東這份協議怎麽辦？”曹操指著案上的協議問道。
    江東的協議三人都看過，也知道前因後果。
    程昱微微笑道：“這份協議對我們是一份廢紙，卻能約束江東，丞相盡管簽署，不用耽誤。”
    曹操點了點頭，程昱說得對，這份協議是一隻枷鎖，能困住江東，卻困不住自己。
    他當即簽字並蓋上大印，連夜命令王修送回江東。
    卻月城大勝的消息次日便通過飛鴿傳信送到了柴桑，這個消息讓甘寧長長鬆了口氣，殲敵兩萬人以上，這個戰績足以讓曹操心驚膽戰了，相信在奪取卻月城之前，曹操不敢輕舉妄動南征，更有可能是讓孫賁入侵江東。
    秋去冬來，進入十一月後，天氣便一天比一天冷，北方河流都已結冰，戰爭也按下了暫停鍵，雙方都在靜靜等待明天春天的到來。
    這天下午，甘寧回到府宅，直接來找徐蔚。
    走進徐蔚的院子，院子裏很安靜，院角的一株臘梅開得正盛，散發著淡淡的幽香，院中的魚池內幾條紅鯉比上次來長大了不少，體型胖碩，一座太湖石也格外峻瘦。
    甘寧一眼便看見了徐蔚，她正坐在書房的窗前寫著什麽，這時，侍女看見了甘寧，連忙道：“二夫人，侯爺來了！”
    徐蔚一怔，抬頭看見丈夫，嬌美的俏顏立刻綻開笑臉，放下筆迎了出來，“夫郎怎麽來了？”
    甘寧笑道：“我想讓工匠用水晶多磨一些鏡片，但尺寸忘記了，我記得你好像有記錄。”
    “有的，我有詳細記錄，你跟我來！”
    徐蔚拉著丈夫的手進了書房，從箱底取出一本折子，“這就是，你拿去吧！”
    甘寧笑道：“這份你留底，你給我抄一些尺寸就行了，更多的細節需要保密！”
    “好，我抄給你！”
    “不用這麽急，明天給我就行了，你在寫信？”
    甘寧見案上似乎鋪著一封寫到一半的信。
    徐蔚俏臉一紅，連忙解釋道：“我再給尚香寫信！”
    孫尚香？甘寧愣了一下，“你們還有聯係？”
    “當然有，我們一直都在通信。”
    “那怎麽送過去？”甘寧不解。
    “不是有郵驛嗎？”
    甘寧這才想起，他們和江東早就開通了郵驛，自從上一次結盟開始，方便官方和民間送信。
    甘寧索性坐下笑道：“寫信很勤？”
    “以前一般，大概一個月寫一封，這段時間有點勤，每十天就要寫一封信。”
    “為什麽？”
    徐蔚歎口氣，“尚香這段時間心情不好，他兄長開始給她安排婚事了，她不願意，她母親原本是支持她，但現在也在逼她出嫁，我多寫些信安慰她。”
    “她兄長想把她嫁給誰？”
    “好像是劉備！”
    甘寧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嫁給誰？”
    “她寫信說是劉備，聽說劉備妻子去世了。”
    這個消息重大，難道孫權要和劉備結盟了？
    “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大概兩個月前吧！”
    “我知道了，這件事很重要，多謝你的消息。”
    甘寧起身要走，徐蔚忽然喊道：“夫郎.”
    “怎麽了？”甘寧回頭看著她。
    徐蔚咬了一下嘴唇，小聲道：“我想邀請尚香來做客，你同意嗎？”
    甘寧笑了起來，怎麽可能呢？孫權怎麽會允許妹妹來柴桑。
    甘寧也沒有說破，笑了笑道：“我沒有問題，你自己決定吧！”
    徐蔚大喜，送走夫郎，她又連忙坐下，繼續給孫尚香寫信。
    十一下旬，一場大雪覆蓋了整個江南土地。
    丹徒縣，吳侯宮內一間光線柔和的房間裏，孫尚香正在細讀徐蔚給她寫來的信，她和徐蔚是一起長大的摯友，情同姐妹，雖然徐蔚不管家人阻攔，不惜和家人翻臉，毅然嫁給了甘寧，曾經讓孫尚香不以為然，堂堂的徐家嫡女，連個正妻都不是，這個婚姻有什麽意義？
    但隨著徐蔚的一封封信到來，孫尚香漸漸體會到了徐蔚的快樂，那種幸福洋溢在文字中，那種快樂在紙麵上跳躍，孫尚香內心深處漸漸湧起一絲羨慕。
    尤其當兄長告訴，準備把她嫁給五十餘歲的劉備時，孫尚香在震驚和憤怒之餘，她也終於懂了一些事情，一個女人最大幸福就是嫁給自己喜歡的男人，而不是嫁給地位。
    她嫁給劉備，雖然得到了正妻地位，她會幸福嗎？會像徐蔚那樣幸福快樂嗎？
    答案顯然不可能，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才好，兄長告訴她，開春後，劉備會派人過來求親，煩惱、焦慮、痛苦，巨大壓力讓孫尚香整天以淚洗麵，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但今天她的信中，徐蔚在信的最後，邀請她去柴桑做客，並表示，她夫郎也同意了。
    孫尚香心中猛然一跳，她想起了當年徐蔚的逃婚，自己是不是也可以逃走？去柴桑躲上一年半載，劉備的求婚之事自然就黃了。
    這一刻，孫尚香緊張得心都要跳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