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章 炕做好了,坑了後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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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裏。
    這兩天累了。
    她先睡覺,不過她把200撿來的柴火放到火牆上,明天這些柴火會幹,一半燒,一半做柴火磚。
    按照賀叔叔的教法點上柴火磚,不過她用六塊,這樣可以用八個晚上,等她做好直接接著用,晚上不用一會兒起來添柴火。
    王小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軍號的餘音還在院子裏回蕩。
    她掀開厚重的狼皮被子,冷空氣立刻竄進來,激得她打了個哆嗦。
    火牆裏的柴火磚已經燒得隻剩暗紅的炭塊,但屋裏還留著暖意。
    大水鍋裝滿水,下麵的柴火劈啪作響。
    院外屋簷下,玉米糊糊的香氣混著白菜散發香味。
    煮好後,小土灶的火還有,繼續蒸窩窩頭。
    王小小把土砂鍋抱回屋,挖了一勺子豬油進去。
    “得抓緊時間了。”她咕噥著,三兩口扒完早飯。
    浸泡了尿液的五味子藤已經變得異常柔韌。
    王小小蹲在火牆邊,把幹了的柴火收起來,把濕漉漉的藤條攤開晾著。
    尿液的成分讓藤條纖維軟化,這是賀叔叔教她的秘方。
    等藤條幹的時候,把土磚翻麵,移動。
    幹完這些,藤條也幹了。
    拿開幹的藤條,繼續烤濕的藤條。
    十指翻飛間,藤條開始交錯編織。
    ‘經緯三股編法’,她默念著四叔教的要領。
    粗藤作經,細藤為緯,每隔三寸就用牙齒咬緊一個繩結。東北的寒風會從最細微的縫隙鑽進來,必須織得密不透風。
    編到一半,她突然停下,從炕席下摸出那幾枚坦克履帶鋼齒。鋒利的齒尖在藤簾邊緣劃出整齊的切口,比用柴刀修邊更精準。
    王小小抹了把汗,發現掌心被藤條勒出了幾道血痕。她滿不在乎地塗了點狼油膏,繼續埋頭編織。
    三天時間,足不出門,上午做四十塊柴火磚,下午她把房間門簾和窗簾用五味子藤編織好了。
    “還差最後一步。”
    她拿出狼油,用破布蘸著,細細塗抹在藤簾表麵。油脂會滲透進纖維,既能防潮又能增加韌性。
    新做的防風簾已經掛在門上和窗上。
    王小小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
    她特意在右下角編了個小小的五角星,向老爺子致敬。
    屋外北風呼嘯,但再也聽不到那種鬼哭狼嚎般的風聲。
    她突然想起什麽,從藥箱底層取出個小布包。
    裏麵是老爺子留下的最後一小撮艾絨,摻著曬幹的野菊花。
    她把混合物撒在炭火上,清苦的香氣立刻驅散了尿液處理藤條留下的淡淡腥氣。
    明天,該開始盤火炕了。
    火坑的原理她會,但是沒有盤過。
    王小小已經六天沒有出門了,早上做柴火磚,下午一直在摸索火炕,煙要巡回才能暖,一個人在埋頭苦幹。
    外麵已經吵得沸沸揚揚,因為沒有看見過她,最後一次見她,她幫李主任的孫女正骨。
    她後媽這次又是被她,風評被害的一天。
    劉國棟帶著警衛,他一腳踹開院門,身後跟著的軍屬大媽們呼啦啦湧了進來。院子裏靜悄悄的,隻有北風卷著雪粒子在打轉。
    “王小小!”劉國棟吼了一嗓子,聲音在空蕩蕩的院子裏回蕩。
    沒人應答。
    警衛員小張眼尖,指著東廂房窗戶:“首長,煙囪在冒煙!”
    眾人呼啦圍過去,隻見窗戶上掛著奇特的藤編簾子,簾子右下角還編著顆五角星。劉國棟伸手一掀,熱浪混著泥土氣息撲麵而來。
    屋裏的景象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小小頭也不抬,抓起水瓢往剛盤好的炕麵上潑水試溫。水珠在熱炕上滋滋作響,轉眼就蒸發成白汽。
    劉國棟一聲暴喝,“王小小,你六天不出門,就窩在這兒玩泥巴?”
    王小小這才慢悠悠轉過身,臉上東一道西一道的泥印子,活像個花臉貓。
    她小麵癱,指了指新盤的火炕:“能睡人了。”
    劉國棟瞪大眼睛。
    這炕盤得比後勤處老師傅的手藝還精細,炕洞裏隱約可見精心設計的回龍煙道。
    “你管這叫差不多?”他蹲下來敲了敲炕麵,“這他娘的是藝術品!”
    王小小從灶坑裏扒拉出個烤得焦香的紅薯,掰成兩半遞過去:"嚐嚐?用餘火烤的。"
    劉國棟接過紅薯,燙得在兩手間倒騰:“外頭都傳你餓死在家裏了!李主任家那小丫頭天天扒你家門縫”
    “叔,我忙著呢。”
    王小小三兩口吃完自己那半,轉身去檢查煙道,“得試燒三天,等泥坯幹透。”
    她突然想起什麽,從炕席底下摸出個布包:“對了,這是給李丫頭的藥,治習慣性脫臼的。”
    屋外圍觀的軍屬們炸開了鍋:
    “這炕盤得真俊!”
    “小小丫頭手真巧!”
    “我家那口子盤了二十年炕,還不如個孩子。”
    劉國棟啃著紅薯,突然發現牆角堆著的柴火磚,這可是在52年戰場上,想出來的法子,這個丫頭倒是個寶藏。
    王小小在軍屬院混得風生水起。
    ————
    王德勝坐在大卡車車頭,這次任務,太好了零傷亡。
    多虧閨女給的止血藥膏,這個藥膏讓傷口愈合的速度太快了,不過抹上藥膏,疼是真痛。
    趙團長小聲說“老王,這次做好準備,我要上調別的軍,你做為第一副團可以上升,機會把握,別單靠你的嶽父。”
    王德勝點點頭,老趙和他多年搭檔,老趙本來早就升了,六年前他被強功,就是老趙幫他說話,就連老趙都被壓製。
    壓製的人就是他嶽父,搶他的功,就是他嶽父。
    所以當初老領導叫他娶喬漫麗,他嶽父才不能壓住他的功,他的老領導才能提他為副團。
    他和嶽父是死對頭,不同立場。
    還有四天可以回部隊,不知道閨女怎麽樣了?
    ————
    海鮮在東北屬於奢侈品,雙職工家庭全年可能隻會在春節見到凍帶魚。
    這海鮮應該在一個月前,春節前夕到了,因為這個那個原因,今天才到,所有人都排在隊伍。
    這次有海貨,紫菜,蝦皮,鹹帶魚,鹹黃魚。
    王小小也來排隊,她手中有票,帶魚黃魚她吃不起,紫菜和蝦皮她還是可以各買一斤的。
    前麵的軍嫂跺著腳抱怨:“本該年前到的海貨,硬是拖到今天!聽說火車皮讓先緊著運鞍鋼的鋼材”
    木門突然打開,人群一陣騷動。
    售貨員扯著嗓子喊:“幹海帶每人限購三斤!紫菜半斤!蝦皮二兩!帶魚黃魚要特供票,貨很充足,不要搶。”
    輪到王小小時,她默默遞過皺巴巴的票證:“要一斤幹海帶,二兩蝦皮,紫菜半斤。”
    “小小,你票不夠嗎?阿姨給你付吧!同誌,幹海帶給她三斤。”一個中年婦女爽朗的說。
    王小小不解看著她。
    “我叫劉佳華,妞妞手是你醫治的,我是她姑姑。”
    王小小默默拿出包裏的票遞給銷售員,嚴肅的說:“叔爺爺說了,不能拿群眾的一根針一根線。”
    王小小的話,讓後方的軍屬阿姨哈哈大笑起來。
    王小小故意被她們笑得不好意思,拿著海帶蝦皮紫菜,跑走了。
    王小小六十斤的粗糧吃完了,又去換了六十斤。
    她要當一個靦腆的小姑娘。
    回家的路上,迎麵看到賀建民穿著正式軍裝,兩杠三星,傻眼了,她一直以為他是值班室的頭。
    她爹才是二杠二星,他的級別比她爹大。
    王小小無聲的說:“騙子,大騙子。”
    賀建民拿著手套敲著她的頭,笑罵道:“自己蠢,還怪別人。”
    經過門衛室,就被值班的兵叫住“王小小,你的包裹,要不要給你送過去。”
    王小小一看超級大包裹,居然是從廣城寄來的,依舊軍用專線,是她九叔寄來的。
    “謝謝。不用,我拿走了。”
    一路上都有人問“小小,誰給你寄這麽大的包裹。”
    王小小都大聲回答:“我在廣城當海軍的九叔叔。”
    “什麽職位呀”
    “團副政……,我叔不讓我說。”
    她是小小的搬運工,她聞到了羅漢果的味道。
    到了家門,李主任的孫女8歲,在她門口徘徊。
    “妞妞,來找姐姐玩嗎?”
    妞妞跑了過來,“小小姐,你回來了。”
    王小小把鑰匙給她:“給姐姐開門。”
    “好。”
    回到了家裏,房間的餘溫還有,但是她趕緊把柴火磚倒進炕爐和火牆爐。
    很快屋裏就暖和起來。
    王小小土鍋裏熬煮了生薑紅棗甘草,給妞妞倒了一杯。
    “小小姐,甜甜的,好好喝。”妞妞從懷裏拿出一個大包子遞給王小小:“小小姐,奶奶叫我拿給你吃的。”
    王小小接果說:“幫我謝謝你奶奶。”
    “不用謝。”
    王小小看了一眼包裹,思考三秒,決定打開。
    東西大,但是重量還成,才五十斤。
    一包羅漢果,一包涼粉草,一包蝦皮,一包貝殼肉,一包紫菜,一包菠蘿蜜芒果幹,一包龍眼幹,一包荔枝幹,一包魚幹,一大包薄荷幹草。
    九叔的信,簡短
    這些東西都是你嬸嬸在島上自己種植和采摘,海鮮全部是趕海拾回來的,每三個月給你寄一次,自己保重。
    王小小紅了眼,九叔怕她有負擔,說這些不要錢和票,但是這些東西光是采摘和曬幹最起碼要上十天半月。
    她能給就叔他們什麽呢?
    王小小拿出一個碗,每一樣水果幹給妞妞一些。
    妞妞在她這裏坐了一會兒,走了。
    王小小要把包裹單收好,免得後媽說這個包裹是寄給她爹的。
    畢竟寄給她爹,這個包裹她就沒有資格收。
    人就是虛偽的,名聲在這個時代尤其重要。
    命可以沒有,名聲沒有了,比命沒有更加痛苦,因為會搞連坐。
    她給後媽水果幹,後媽給她帶魚和黃魚不過分吧……
    她拿了一些涼粉草和水果幹,等到所有人下班了,走到隔壁敲門,大聲喊道:“後媽,我九叔叔給我寄來一些水果幹,我估計你們沒有吃過,我給兩位姐姐嚐嚐味道。”
    喬漫麗氣死了,今天剛剛買了黃魚和帶魚,她這麽一來送這些水果幹,她不給繼女黃魚帶魚,肯定又是風評被害的一天。
    王小小站在門口,手裏捧著油紙包的水果幹,眼睛卻直勾勾盯著後媽身後院中凍得硬邦邦的海魚。
    她故意把聲音又提高了八度:“後媽,這可是南海的龍眼幹,可甜了!”
    喬漫麗臉上的肌肉抽了抽。
    她強擠出一絲笑:“小小真懂事,快進來坐”
    王小小把水果幹往喬紅手裏一塞,眼睛卻還黏在魚上,“不用啦!我屋裏還熬著藥呢。對了後媽……”
    她突然湊近,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李嬸剛才問我,怎麽聞到咱家煎帶魚的香味了。”
    喬漫麗臉色唰地變了。
    家屬院誰不知道帶魚要特供票?
    她這兩條魚來得不幹不淨。
    王小小退後兩步,又恢複天真語氣:“後媽要是嫌水果幹太甜,我那兒還有十一叔寄的涼粉草,清熱去火最好了!”說著就要轉身。
    “等等!”喬漫麗咬牙叫住她,轉身從廚房拎出條凍帶魚和條黃魚:“拿去嚐嚐鮮。”
    王小小沒接,反而瞪圓眼睛,壞心眼說:“這怎麽行!爹說過不能拿群眾一針一線”
    “我是你後媽!”喬漫麗差點破音,硬把魚塞過來,“一家人分什麽你我!”
    王小小這才"勉強"接過,臨走時還"不小心"讓魚尾巴掃到喬紅的新棉襖,留下一道腥濕的痕跡。
    回到屋裏,她利落地把魚掛在門外——明天全家屬院都會看見她王小小得了條帶魚,至於那條小黃魚...
    “妞妞!”她推開窗戶喊住路過的小姑娘,“幫姐姐個忙,把這條黃魚送給李奶奶,就說感謝她送我一筐的紅薯。”
    看著妞妞蹦蹦跳跳遠去的背影,王小小哼著歌生火做飯。灶膛裏柴火劈啪作響,映得她小臉發亮。
    一箭三雕:既得了實惠,又全了名聲,還讓後媽吃個啞巴虧。
    老爺子說得對,打蛇要打七寸,這七寸啊,就是喬漫麗最看重的"賢惠後媽"名聲。